钟玉浮沉

东润

5月12日，康得集团董事长、康得新复合材料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大股东及实际控制人钟玉，因涉嫌犯罪被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2019年A股的第一声雷爆，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曾经的千亿大白马，几个月前直接戴上ST红帽子，一夜之间从白马股变成黑天鹅妖股，旗下11万股民欲哭无泪，几欲崩溃。

康得新的盛衰荣辱全系于一人——钟玉。

高调造势

公开资料显示，康得集团于1988年由钟玉等5名原国企技术骨干在北京中关村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创立。从传统制造业起步，康得集团经过近30年的发展，逐步形成了“产业+资本”的双轮驱动发展模式，现已发展成为以新材料、先进制造、新能源、金融、PE投资等资本运营与产业经营相结合、总资产规模近千亿人民币的跨国投资控股集团。康得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康得新复合材料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市值最高峰时948.28亿元，是A股市场风光一时的白马股。

康得集团掌门人钟玉号称“新材料任正非”，4年前曾夸下海口，“5年内康得新进军3000亿市值”，伴随着这一宏伟目标，康得新开动一切能够开动的宣传机器，不断通过各类官媒为自己的企业“造势”。

在康德集团官网上，“媒体新闻”栏目下有如《康得新扼住下一代显示技术“咽喉”》《康得新的“崛起密码”》《康得、康得新碳纤维复合材料让飞机更轻盈》等文章，还有视频《康得马可波罗航空复合材料产业园开建》，其中提及2018年以来，某国家级媒体持续关注康得、康得新所打造的高分子产业平台，已播发6篇报道对康得新在光学膜、智能显示、碳纤维领域所取得成就给予高度肯定。

然而让业界颇为质疑的是，一面是钟玉不断通过相关媒体释放公司的远大目标，另一面其上市公司却从2018年10月起评级接连遭下调、遭证交所问询、被证监会立案调查、大股东股权质押爆仓。

2018年10月29日，康得新发布公告称，公司及公司控股股东康得集团、实际控制人钟玉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理由是康得新实控人钟玉一致行动关系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

同年12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作出民事裁定，查封、扣押或冻结被申请人张家港康得新光电材料有限公司、康得新复合材料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康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钟玉价值7560多万元的财产。

2019年2月12日，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康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作出“限制消费令”，该公司及钟玉本人不得实施部分高消费及非生活和工作必需的消费行为，包括乘坐飞机、列车软卧等交通工具，以及在星级以上宾馆进行高消费等。

令人费解的是，钟玉已经在今年2月11日“裸辞”*ST康得董事长，却在2月16日神奇地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亚布力论坛上，还回应康得新近期多只债券违约的问题。此举也被诸多投资人质疑，已经被限制高消费并被限制乘坐飞机、列车软卧等交通工具，以及在星级以上賓馆进行高消费等，又是如何在亚布力论坛上大展风采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2018胡润富豪排行榜上，时年68岁的康得董事长钟玉，财富值是195亿，已然与新东方俞敏洪比肩而立。

“归集”套路

*ST康得的财报显示，账面上的122亿元“突然没了”，公司称钱存在北京银行。而北京银行却表示，账户余额为0。*ST康得货币资金“不翼而飞”事件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引起市场极大关注。而市场则普遍质疑，是大股东挪走了上市公司的122亿。

这不由得让人们想起一则桥段：一女子相中一老公，结婚前亲眼目睹未婚夫银行账户上有笔巨额存款。但结婚以后，却发现他连吃饭钱都掏不出来，还被别人整天追着屁股要债。追问之下，原来老公的账户和婆婆的账户是绑定在一块的，一旦有钱进账，这笔钱就会被银行归集到婆婆的账户里。

这样的桥段竟然活灵活现地发生在上市公司康得新身上，4月30日，*ST康得发布年报称，公司账面货币资金153.16亿元，其中122.1亿元存放于北京银行西单支行。但是，此前康得新两次到期的十几亿债券却无法偿还，构成实质性违约。

年报中，公司的多名董监高声称，无法保证公司年报的真实准确。有关会计事务所对这份年报出具了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指出“无法判断上述银行存款期末余额的真实性、准确性及披露的恰当性”。

为此，深交所发出了一封问询函。公司回复问询函称，大股东康得投资集团和北京银行西单支行确实签订了《现金管理合作协议》，一旦公司发生收款，资金将实时归集到大股东康得投资集团的账户里，上市公司的账户则按照零余额管理。这为控股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开启了方便之门。

如果仅止于此，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根据协议，康得新可以选择按照应计余额的方式作为账户呈现余额，用于有关机关的查询依据。在该模式下对账单将不显示上市公司与大股东之间的归集交易。即便上市公司账户的实际余额为0，会计师看到的数字仍然是122亿。

这是明目张胆地挑战资本市场的商业诚信，也是在突破会计法的法律底线，极大地损害上市公司的公信力。试问，如果连会计师看到的银行存款都是假的，那么一切会计工作还有什么真实性可言？

其实，此前民间早已有高人对康得新的会计报表产生质疑。2018年6月9日，来自“岁寒知松柏”网友的原创帖子提出比较敏感的疑点：康得新公司高成长高毛利，但应收账龄在明显拉长，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最近几年都有很大的贷款，同时也有很大的存款，每年要支付差不多4个亿的融资成本，而在建工程却没有增加。这位有着制造业16年会计资历的网友，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康得新财务造假现象。

但是，一般股民要想识破康得新的庐山真面目还真不容易。

近年来，大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情况屡见不鲜，诸如华泽钴镍、康美药业等公司早就成了反面典型。这为监管层提出了新的监管课题，如何预防大股东非法占用上市公司资金，谨防大股东掏空上市公司而抽身逃离。

要守底线

虽说 “犯事”了，钟玉当初下海的勇气和后来的豪迈，还是值得一提的。

1968年钟玉18岁，从这一年开始，他便在大型国防企业工作，从学徒工干起，直到从事工业研究和工业管理，一干就是20年，曾任航空部曙光电机厂歼八Ⅱ、歼七Ⅲ型主战机主发电机的主管设计师。

1988年，38岁的钟玉放弃了被提拔为正局级厂长的机会，辞职下海到中关村创业，成为中关村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第一批企业家。

在其人生最高光的时候，钟玉于2017年6月应邀出席中德经济顾问委员会第四次会议暨CEO圆桌会议，同行的企业家包括时任中国工商银行董事长易会满、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国家电网公司董事长舒印彪、北汽集团董事长徐和谊、中国保利集团董事长徐念沙、华为技术公司董事长孙亚芳等。那是何其风光！

但是，功归功，过归过。人们不能原谅他财务造假，损害上市公司的公信力。当企业资金链断裂，企业领导人不能选择财务造假这一极端不负责任的态度。

这不禁让人想起华泽钴镍的实控人王涛，在其指使下，华泽钴镍将无效票据入账，2013年年报、2014年年报和2015年半年报存在虚假记载。再如生产小儿止咳糖浆、风热感冒颗粒的康美药业，账上一度躺着几百亿存款却不理财，另一方面又不断举债，两者自相矛盾、令人费解。其实控人马兴田行贿买官，账务造假，从一代药王跌入犯罪的深渊。

這些案例都说明一个问题，民营企业家的职业操守事关企业命运。当财务造假东窗事发，投资者势必用脚投票，上市公司的股价也江河日下、一泻千里。

5月11日，证监会主席易会满在中国上市公司协会2019年年会上发话，上市公司大股东和董监高必须牢牢守住四条底线，即不披露虚假信息，不从事内幕交易，不操纵股票价格，不损害上市公司利益。同时强调，对乱象频出的上市公司要重点聚焦严格监管，增强监管震慑力，让做坏事的人付出代价。

*ST康得大股东及实控人钟玉因涉嫌犯罪被警方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此前其巨额财产被查封冻结，这些都是他涉嫌掏空上市公司付出的代价。谁损害上市公司的公信力，谁就要受到法律的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