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都去哪儿了?

2019-06-24 17:40王哲
中国报道 2019年6期
关键词:中西部县域农民工

王哲

2018年,进城农民工比上年减少了204万人,创流出人数历史新高。

国家统计局4月29日发布的《2018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进城农民工13506万人,比上年下降1.5%。

农民工都流向了何方?《中国报道》记者调查发现,随着中国东部地区产业转型升级,制造业向中西部转移,中西部自身的工业化和城镇化步伐提速,加之一二线大城市生活压力倍增,这些因素都让农民工从东部大城市回流中西部中小城市乃至县域,这成为人口流动的一大趋势。

逃离珠三角

“以前在广东打拼也挺好,但毕竟不是咱家,现在在合肥也算是安居乐业了。”老家在安徽宿州的刘辉常年在深圳打工,一家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每年在家过完春节,大年初四就要赶回深圳准备开工,每次来回路费也不少,就这样在南方干了十几年,从2016年起,刘辉在合肥找到了工作,举家迁到了合肥,还在郊区买了房子和车,一年还能回老家好几趟。

《2018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珠三角与京津冀农民工数量下降幅度很大,像东莞这样原来的轻工业基地出现了人口明显的净流出。

经济增长的长期动能在减弱,新兴产业的占比不高,传统产业则面临增速下行压力。原本以中低端产业出口为主的珠三角地区,随着人力成本的提高,在家具、家电及电子产品装配等领域的低成本优势已经减弱了。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申兵表示,过去我国人口流向总体是从西往东,而且主要流向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被称之为“孔雀东南飞”。如今,农民工主要流向中部和西部地区已经成为非常明显的趋势,2018年东部地区的农民工数量减少185万人,东北地区农民工数量减少9万,而中西部地区则增加378万。

中部省份安徽多年来一直被认为是人口外流特别是农民工输出的大省,但从2013年安徽省首次出现外出人口回流现象以来,此后连年回流,到2018年人口净流入规模在全国排名第三,除了北部的宿州、蚌埠和淮南三市以外,2018年安徽其余13市都出现人口净流入,安徽省人口迁移已步入“外出人口持续回流”的新时期。同样地处西部的成渝城市群也呈现了人口流入的特征,体现了农民工“逆向流动”的特征。

申兵认为,安徽人口的净流入,很明显有农民工返乡因素,近年来在长三角城市群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级城市群的过程中,安徽深入参与长三角发展分工合作,苏、浙、沪的很多制造业转移到安徽,这对安徽经济的带动作用十分明显,进而带动了农民工返乡就业。成渝城市群也是一样的道理,农民工回流趋势明显,像富士康这类农民工的“大东家”早在10年前就在中西部建厂。

“人口并不是仅仅往大城市集中,在2010年以后县域人口回流是一个不容忽略的趋势,尤其是中国西部省份。”自然资源部国土空间规划局副局长张兵在接受《中国报道》记者采访时指出,据统计,2014年县级单元常住人口8.5亿,占我国人口的62%;从2000年到2014年,县级单元城镇人口从1.9亿增长到3.6亿,新增城镇人口中56%都集中在县域,同一时期,县级单元GDP增量约占全国的43%。

张兵认为,农民工大量回流到中西部城市甚至回到县城,主要是一二线城市的生活成本逐步高企,而适用于普通农民工的工作机会又逐步减少,更多的是需要技术工或者是有一定受教育水平的人才。城市化对于人才的门槛逐步提高。农民工在这些城市生活,赚的钱大多交了房租水电费,自己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反而在这些中西部的中小城市,工资和大城市相比没有低太多,但是消费水平却低了很多,还能就近照顾家人。

“告老还乡”

另外一个不得不令人重视的现象是,第一代农民工已经无可奈何地“老了”。

“我这样也准备‘告老还乡啦,工作越来越不好干,家里的女儿生娃还得照顾,现在正托亲戚在老家找工作,有眉目了就回家。”在北京西城区工作多年的林爱华最近做好了回江西老家的准备,她一直在超市从事收银工作,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超市收银柜台改成自助式,她辗转换了好几个工作单位,收入还不升反降。

华安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林采宜对《中国报道》记者分析,其实,从2012年起,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总量就开始下降了,这也会导致农村劳动力数量的减少。随着人口老龄化,农民工的平均年龄也逐步增大,2015年平均年龄为38.6岁,到2018年已经达到40.2岁了。50岁以上农民工所占比重为22.4%,近5年逐年提高。人口老龄化,加上劳动年龄人口数量的减少,外出农民工的增量不断下降,因为年纪大了就不愿意远走他乡,农民工跨省流动明显减少,更偏向在“家门口”就业。随着中国经济转型,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吸收就业占比下降,第三产业占比大幅上升,就业人口逐渐从第二产业流向第三产业,从低端转向高端,农民工在大城市待了多年,但年纪大且缺乏技术专长,他们的就业难度也相应增加,不得不离开东部制造业相对发达的地区“告老还乡”。

据统计,2018年到省外就业的农民工7594万人,比上年减少81万人,这也是2015年以来我国流动人口数量不断下降,整体客流量不断下降,春运压力逐年减少的原因。

回到县城?

在农民工返回中西部就业成为潮流的当下,县域经济的重要性逐渐凸显出来。

“县域经济已成为我国最大的内需潜力和发展动能所在。”国家发改委国际合作中心主任黄勇曾这样表示,2018年工业百强县市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6.7%,贡献了11%的GDP和16.3%的工业增加值,人均GDP达到了10.6万元,超过广东、山东等省份的人均GDP。他表示,县域经济既要发展多元化经济,肩负承接产业转移的重任,还要保留农村农业的形态,承载保障国家粮食和生态安全的重任。同时,农民工回流,在住房、医疗、养老及子女教育等方面的需求会大幅增加,这些都是县域经济最大的短板,需要政府及社会的大力支持和投入。

河南信阳固始县历来是劳务输出大县,固始县农民工长期北上南下,每年外出务工人员超过60万人,但随着今年外部大环境的改变也形成了明显的返乡创业潮。比如,原先位于北京汽配城外的1900多家小企业作坊中,固始县徐集乡人经营的就有近千家,共吸纳两万多人就业。因为非首都功能产业转移政策,促使该县在京大批务工人员的回归。

据固始县劳务经济服务局负责人介绍,现在全县的劳务输出和回归基本持平,走出去的基本都是年轻的大学生和初高中生。返乡的大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去的第一代农民工,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开始考虑养老问题,自己和亲戚朋友在家门口就业,“工作离土不离乡,挣钱顾家两不误”,可以照顾老人和孩子,共享天伦之乐,这比抛家离子外出打拼好多了。

目前,政府正抓紧做好对接工作,用优惠的政策让返乡创业的人士获得实在感和归属感,但也面临诸多困难,农民工返乡创业资金有限、市场经验缺乏、抗风险能力不足,此外用地难、融资难、技术提升缓慢、人力资源短缺等因素,都成为制约县域经济的短板。

国家发改委原副秘书长范恒山分析称,总体来看,县域经济发展整体薄弱,基础不实。一方面县域经济本身主导产业不够现代,附加值也不高。另一方面,市管县之后,很多资源向城市集中,很多市虹吸县域资源情况明显,导致了绝大部分县的发展基础不够扎实。

“随着国家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中部和西部城市崛起,城市建设火热进行,一些城市的边界逐渐扩大,很多县域成了城市郊区,下一个5年,县域经济发展将迎来一个新的时期。”申兵指出,通过推动县域经济良好发展促进地区经济的协调发展,对于缩小地区差距,解决地区经济规划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张军扩表示,发展好县域经济,是解决农民工回流的现实需要,是促进乡村振兴的基础和关键,更是满足人民群众美好生活追求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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