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如何讲好故事

2019-07-15 09:14薛文伟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9年9期
关键词:文创讲故事博物馆

薛文伟

摘 要:博物馆作为一部综合性的百科全书,通过收藏的文物保存人类发展各个阶段的故事。但目前很多博物馆的藏品研究力度还不是很够,对文物背后的故事、人物以及反映出来的精神世界挖掘不够,这就导致在展览、教育和宣传上,核心故事的叙述不够充分,吸引不了观众。近年来博物馆教育理念、模式的转变,促使博物馆必须重视讲故事,而且要会讲故事。文章从博物馆讲故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开始谈起,重点讨论博物馆怎样才能讲好故事。第一,要挖掘藏品背后的故事信息,从物到事,从物到人;第二,对这些素材进行编剧策划,主要从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叙事语言、展览的辅助手段、影视互动游戏等方面进行策划;第三,提出文创已成为博物馆展览讲故事的新的传播方式,列举了一些经典文创项目是如何讲故事的,通过文化创意产品把故事传承下去,会更加生动、有效地传播中华传统文化。

关键词:博物馆;讲故事;文物活起来;文创

近年来,“博物馆热”已经成为一个社会话题。从2016年初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开始,文博相关的影视节目陆续受到热捧,如2017年综艺节目《国家宝藏》、2018年的《如果国宝会说话》,再到2018年5月18日国际博物馆日抖音推出的“文物戏精大会”,大众传媒的影响力和新媒体以及网络的传播,将曾经“高冷”的博物馆变得越来越“接地气”,博物馆门前排长队看展览的现象已经屡见不鲜。然而,这波经由互联网传播推波助澜的“博物館热”仍然隐藏着诸多问题:与电视台、社交媒体等外部机构合作宣传文物是否存在“过度娱乐化”的危险?强调参与互动是否真的为观众创造了新的知识价值,而非仅仅只是迎合大众趣味?博物馆具体的工作人员,包括策展人、宣教人员在“博物馆热”现象中具体做了什么?在展览策划中是否真的做到了对文物进行深入解读,让文物“活”起来,让以文物为核心的展览“活”起来?其实,这种热度只是一种宣传的手段,博物馆最基本的教育、收藏、研究、展览功能才是博物馆赖以生存的基础,如何挖掘藏品背后的故事、让文物“活”起来、讲好故事、更好地履行教育职能,才是博物馆工作人员应该重视的。

本文主要围绕博物馆讲故事展开,讨论博物馆为什么要讲故事?怎样才能讲好故事?列举了一些经典案例来探讨博物馆展览讲故事的方法和视角,以求教于同行。

1 博物馆为什么要讲故事?

讲故事是人类几千年来得以繁衍的精神基础,是人类长期劳作的经验之总结,通过讲故事,不同群体、不同语言、不同时代的人类之间可以相互理解、相互联系,其丰富我们精神世界的同时鼓舞着人类继续向未来前进。而博物馆堪称是一部综合性的百科全书,储藏着人类发展的各个阶段的实物,其背后的精彩故事非常多。但目前很多博物馆在藏品研究方向比较片面,历史文物类的藏品大多从器物类型学的角度研究,对文物背后的故事、人物以及反映出来的精神世界挖掘不够。这就导致在展览、教育和宣传上,核心故事的叙述不够充分,展览不吸引人,更别提和观众产生共鸣了。博物馆应该利用好自己收藏的故事库,重视讲故事,吸引观众走进博物馆。

1.1 教育已成为当代博物馆的首要功能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科学技术转化为生产力的周期不断缩短,社会变革日新月异,博物馆所处的社会环境早已发生很大变化,当代博物馆理念更新的特点之一就是社会教育在博物馆工作业务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所以,博物馆工作的侧重点也从藏品收藏保护、展览向社教业务转移,已从传统的“以物为本”着重征集、保护实物,逐步转型为一个“以人为本”着重提高文物的利用率,让文物“活”起来,诠释文物所体现出的人类精神,做到透物见人、见精神。

20世纪80年代初,国际博物馆协会前执行委员、日本博物馆学者鹤田总一郎开始提出,以往博物馆的学术研究太重视文物本身了,应该把人的研究提到与物平等的水平上才能成为真正的博物馆学研究[1]。20世纪90年代中期,国际博物馆协会博物馆学委员会前主席、瑞士学者马丁·施尔认为,应该致力于研究人和物的关系,这点是最重要的。博物馆收藏实物首先是为了服务于社会。博物馆的物是一种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收藏它不是强调其实用性,而是强调其代表的意义。博物馆的物是物化的观念,博物馆应该把重点放在阐释物背后的意义上[2]。我们应该挖掘藏品背后的故事,找出藏品的意义,使观众去感知、认知文物。

在这一基础之上,国际博物馆协会在多年来的博物馆学研究基础上对博物馆的定义进行了重新修订,过去博物馆被定义为一个以研究、教育、欣赏为目的征集、保护、研究、传播并展示人类及人类环境的见证物,现在把这一句中的“研究”和“教育”调换了位置,把教育放在了研究前面,教育成了首要功能,说明教育已经成为当代博物馆的重要功能[3]。2015年国务院通过的《博物馆条例》也对博物馆定义进行了重新修订,规定了“博物馆,是指以教育、研究和欣赏为目的,收藏、保护并向公众展示人类活动和自然环境的见证物,经登记管理机关依法登记的非营利组织”[4]。法规最终明确了把教育放在了首位,可见其已经变得非常重要。而博物馆教育一般是通过展览来实现的,这就要求我们做好展览展示工作,也就是要讲好故事,用讲故事的方法来构建展览体系,这样可以使观众更容易理解展览,融入其中。

另外,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在博物馆以物为本逐渐转变为以人为本的过程中,展览的叙事结构也发生了改变,博物馆不再是单个的文物展,而是把看似不相关的文物甚至是不同类型的文物,通过一条清晰的线索或者明确的主题串联起来,形成一个主题明确的展览,这就催生了专题展、主题展。所以博物馆经历了一个从物到人、从物到事的转变,把文物串起来开始讲故事了。

1.2 博物馆教育模式的转变

时代的发展带动了博物馆功能的更新和教育观念的变革,博物馆教育由传统的面向学生、以单向教育为主的教育模式逐步向真正面向公众、强调观众主动学习的新型博物馆教育转变。博物馆以实物展览教育为主,一般是区域性或者专题性知识的普及,这一点区别于其他的机构。展览的形式、空间、现场感等都不同于在学校的教育,博物馆展览教育中既有丰富的实物资源,又有先进的科技展示手段,学习更加形象、生动,现场感强,能更加吸引观众学习,通过互动让观众主动参与进来。新科技手段越来越丰富,知识的普及传播已不再是教者向受教者的单向传递,而是一种双向交流、互动学习。博物馆教育的目的已经不再是“教”,而是在帮助观众主动的“学”,博物馆已经演变成一个为观众自我学习、主动学习提供服务的场地。

教育学理论认为,人类多种感官的综合立体感知有利于激发大脑细胞的活跃度,提高学习者兴趣度,增强理解力。在这方面,博物馆相比较其他学习机构或媒介那种单方向的视听、被动学习有着天然的优势。博物馆文物配合辅助的多媒体展示手段和设备组成的展览展示,能很好地让观众与博物馆进行交流与互动,全方位、持续性地调动观众的兴趣,引导他们在展厅中得到“自助式”学习或者主动学习,这正是新型博物馆教育所追求的。博物馆并不是一个强制性的教育机构,博物馆的社教人员也不像学校教育中的老师那样具有主导地位,其所提供的展览、讲解、社教活动更多的是引导性的,没有“灌输”的强制、时间的束缚和“分数”的约束,观众在参观博物馆时有较大的自由性和自主性。

随着网络的快速发展,目前人们获取知识并不一定要去博物馆,甚至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比在博物馆学到的还要详细,所以博物馆传统灌输式的讲解方式已完全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节奏。博物馆教育正在从知识的灌输向知识的体验性发展,博物馆教育的知识价值正在逐步向情感价值深化,博物馆藏品的文化意蕴正在得到开发。

目前,大家更喜欢的是那些能讲述故事并带领观众踏上发现之旅的博物馆。这类博物馆是最吸引观众的,也是最能让观众学到知识、受到启发和思考的博物馆。博物馆界早就提出要把博物馆教育改称为博物馆体验,这其实是对博物馆教育功能的深化和发展。目前国内的很多展览还停留在精品展、珍品展的概念阶段,缺少独到的策展思路和呈现方式。把以前深藏不露的“家底”摆放出来,还只是第一步,关键是还要有好的想法、好的故事,吸引公众参与到文化互动中来。

1.3 讲故事是观众看懂展览、理解文物、提升博物馆教育水平的最有效手段

纵观整个历史,大多数文明早期都是通过口述故事的方法记住历史的,即便在当下手机互联网的世界里,讲故事仍是我们学习知识、传播科学最有效的方式。每个人的学习方法可能会不尽相同,但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喜欢同一种信息传递的方法,那就是听讲故事。我们发现讲故事最能够激发公众的兴趣,也最能吸引人。人类从小就是听讲故事长大的,通过故事可以把复杂的概念变得简单,许多观众经常被一些专业名词、科学理论吓跑,因为这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如果把这些知识放在故事里去讲的话,就会入脑入心,从而激发他们的想象力,引起共鸣,开动脑筋,最终触及心灵,直抵灵魂深处。

人们的学习方式、方法多种多样,各有千秋,但从故事中学习、传递知识,这一点是全人类都可以接受的。讲故事已成为人们构建复杂知识的首选方式,也是博物馆展览普及科学文化知识的传播方式。不仅博物馆是这样,在电视、电影、话剧等艺术表演形式上,讲故事被凸显得更加重要。触动心灵,方能启迪心智。对于我们而言,令人动情的故事之所以能深深打动我们,是因为当我们对其中的情景产生移情作用时,我们会把自己代入到故事中去,大脑释放出昵称为“温柔分子”的一种催产素[5]。讲故事就是对事件过程进行生动的描述,使有趣的故事情节能够环环相扣,达到吸引人的目的,从而吸引人们能够继续阅读或者聆听下去,使其接受整个事件或者知识。讲故事的形式比枯燥的知识叠加更能够加深人们的记忆,进而产生深远的影响。讲故事也是策展人和观众沟通的一种方式,当两者产生共鸣的时候,就会启迪观众的心智,引发大众的思考,这正是博物馆教育的独特之处。

1.4 新时期博物馆工作的历史使命是让文物“活”起来

博物馆征集、收藏、保管文物,绝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和研究,这只是博物馆最基础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充分挖掘藏品背后的故事,把文物利用起来,让静态的文物说话,古为今用,把文物背后的故事信息和反映出来的中华精神和智慧传播出去。这是新时代下我们博物馆工作者的歷史使命。

习近平总书记非常重视文物的重要作用,曾指出,“文物承载灿烂文明,传承历史文化,维系民族精神,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是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深厚滋养”,多次强调“让文物说话”。2014年2月25日,习总书记参观首都博物馆时指出,“搞历史博物展览,为的是见证历史、以史鉴今、启迪后人。要在展览的同时高度重视修史修志,让文物说话、把历史智慧告诉人们,激发我们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坚定全体人民振兴中华、实现中国梦的信心和决心”。2014年3月27日,习书记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讲话时提出,“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6]。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不仅认为文物活起来是文化自信的一种表达方式,而且为新时期我们如何开展博物馆工作指明了正确方向,那就是“让文物活起来”,讲好文物背后的故事。

2 博物馆怎样才能讲好故事

博物馆进行社会教育,不是社教部门一个部门的事,而是藏品研究、展览、社教等所有部门联动的结果,其中藏品研究、挖掘藏品背后的故事是前提。

2.1 挖掘藏品背后的信息是博物馆展览讲故事的基础

藏品研究除了考古学上传统的器物类型学研究,还要研究藏品背后的历史背景、藏品的制作工艺、创造者和使用者或与之相关的其他文化信息。藏品作为人类历史发展的见证物,从一件小的文物到大型的墓葬、遗址,都反映了人类在生产生活、宗教信仰、科学技术、艺术造诣等方面的文化传承和创造,承载着人类历史发展的智慧和精神。只有掌握了藏品背后反映出来的所有信息资料,策展人在做展览时才能分清藏品的侧重点,根据展陈大纲合理地分配藏品的位置,哪些展品是有故事可讲的,哪些展品是作为辅助展品的,将其通过要讲的故事线索串联起来。

博物馆中的文物作为人类技术发明创造的实物见证,其背后承载的故事非常丰富。以鼎为例,通过分析其制作工艺和金属成分,能够挖掘出当时的金属冶金技术工艺;通过纹饰造型的分析,能够分析出当时人们的审美思想和艺术造诣;如果有铭文的话,可以研究是谁制造这件器物以及制作的历史背景和故事,做到以物鉴史。所以,策展人在做展览设计时,不能只介绍文物,还要将展品背后分析出的各种故事都叙述出来,使观众对这件文物的所有情况都能了解到。这也是博物馆从“以物为中心”到“以人为中心”和博物馆展览“从物到人”“从物到事”的理念转变在展示内容上的具体体现[7]。博物馆通过挖掘和诠释文物背后的历史文化信息,揭示其中蕴含的历史意义,叙事给观众,以便让观众与历史、自然能够对话和沟通,这样才能践行博物馆的教育使命。

2.2 对要讲述的故事进行策划、编剧

当藏品背后所有的历史文化信息都已研究结束,就给下面的讲故事打好了素材基础。博物馆要讲好故事,就跟拍电影一样,需要对素材进行加工、策划和编剧。

2.2.1 叙事视角——展览切入点的选择

叙事视角即策展人是站在什么角度、以什么方式来叙事,讲故事的着眼点在哪。展览叙事视角的选择在讲故事中占有重要地位,可以说直接影响着观众是否对展览感兴趣、是否看得懂、是否愿意看,所以视角的选择是博物馆讲故事的根本,也是一个创意展览的核心。

以小见大,用普通平凡的元素阐释宏大、抽象的主题。这种类型视角的展览往往更能被观众接受,并且产生共鸣。以汶川地震博物馆为例,地震这种抽象主题的展览,如何让观众把自己代入地震事件从而产生共鸣是非常困难的。而汶川地震博物馆旁边的胡慧珊纪念馆就做得非常成功。很多观众一看到胡慧珊纪念馆就会很好奇胡慧珊是谁,因为大家对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一无所知。她不是什么娱乐明星,也不是政府官员,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初中女生,死于2008年5月12日的汶川地震,87150名遇难者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这几乎是世界上最小的纪念馆,长5米,宽3米,外观造型像灾区的帐篷一样,建筑材料使用了最普通的砖加水泥,房体外墙面未做任何装饰,只抹了灰色水泥,房间内部墙壁粉刷成了粉红色,这是小姑娘最喜欢的颜色。房间的墙壁上挂着胡慧珊生前的很多照片、奖状还有获奖证书,在一个小书架上躺放着一本打开的课本,好像主人刚刚还在读书。另外还挂着小姑娘的围巾、用过的羽毛球拍和跆拳道训练服。看起来这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的房间,只不过现在已人去屋空。这座小纪念馆的旁边就是宏伟的汶川地震博物馆,那里叙述着汶川地震的前前后后,宏观地描述了地震景象还有遇难者的名单。但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只是抽象的数字而已,观众不会有什么深刻的记忆和联想。而这个小纪念馆却记录下了一个普通但无比珍贵的生命,整个小馆内只有这么几个字:但愿我从未出生,从未被纪念,从未被母亲抱在怀里。展示的遗物表明她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女孩,也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公主,还是一个未走入社会的孩子,还未留下多少痕迹就遇难了。此处的展示内容不像地震博物馆那样宏大喧嚣和悲壮热烈,只是追忆着一个花季少女的故事和一个悲伤绝望的家庭,通过对逝者生前遗物的存放,将这个小房子凝固成了一栋供死者灵魂永久栖居的场所。场馆虽然小,但足以勾起人们对地震的集体记忆;虽然小,但却能将观众自然地带入地震的场景中,震撼到观众的心灵;虽然小,但想訴求的社会意义却很清晰,那就是对普通生命的珍视。它的设计概念非常简单,却又直接、有力地冲击着我们的心灵。每个看完展览的观众都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情景,要是“我”也遇到地震了怎么办?还会有“我”么?从而引发对生命的思考。

另外一种,像小说一样以第一人称叙事的展览也很吸引人。以首都博物馆举办的专题展“呦呦鹿鸣——燕国公主眼里的霸国”为例,该展览采用第一人称视角讲故事,讲述燕国公主远嫁霸国,经历的婚礼、祭礼、丧礼等一系列礼仪文化和宗教制度。独特的视角呈现出来的是娓娓道来的体验,呈现出霸国完整的宗教制度和体系文明。从展览的设计意义来看,燕国公主嫁到霸国,霸国的故事也由此展开,一位远嫁而来的女性眼里的霸国究竟是什么样的,霸国的礼乐丧葬和各类文化制度以讲故事的形式贯穿,观众的代入感和参与感提升,展览也被赋予温度和情感。

美国犹太人纪念馆也是以叙事方式让观众身临其境参与其中。在纪念馆的入口,工作人员会给每一位参观者发放特殊的门票——一张二战期间犹太人幸存者的身份证。人们拿着这张身份证走完整个纪念馆,体验犹太人的种种遭遇。从“被抓”,到送往集中营,经历“放毒气”,再到最后的“剃光头发”,完全站在犹太人幸存者的角度回顾历史上的劫难。展览设计的意义不在于判定对与错,而是向观众抛出更深层次的问题,探寻人的责任是什么?让每一位观众都当一回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拉近历史和现实的距离,增强人们对特定历史时期的理解甚至是参与,这也是博物馆设计的初衷。

2.2.2 叙事结构——展示的框架

①线性故事结构。一般专题展览都有一个基本的叙事线索,根据展览主题,依据时间顺序或者逻辑关系将展览内容联系起来,有较强的内在逻辑和情节性,这种常见的线性故事结构脉络清晰,很容易把参观者带入故事中,引导参观者开启惯有的认知模式,让展览内容更容易被接受和理解。在历史类、纪念类主题展览中,由于历史事实较完整、时间顺序比较明确,一般会采取这种叙事结构,充分讲述展品背后的深远意义。例如,中国国家博物馆推出的“复兴之路”基本陈列、西柏坡纪念馆推出的“新中国从这里走来”主题展览、伪满皇宫博物院推出的“从皇帝到公民”展览、四川邓小平故居推出的“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主题展览、武汉市博物馆的基本展陈“武汉古代历史陈列”等,都是线性故事结构的典型案例。

②非线性故事结构。有些展览故事主题多样,时间多重,故事线丰富,很难找到一条明确的主线。这样的展览可以采用非线性故事的逻辑展示,不按照时间或者因果顺序,而是重新提炼新的故事主线,丰富展现形式,通过空间中的故事视角,把展品重新整合,转化为可听、可视、可触摸等多感官的集合表达。这样的方式类似于剧场里的演出,演出的形式多种多样,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主观性地选择参观和体验。例如,2015年由浙江自然博物馆与河南博物院共同举办的“生命·超越——中原文化中的动物映像展”,展览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天地造物,野性魅力”,第二部分为“养禽牧畜,相生为伴”,第三部分为“形神交融,生生不息”。展览中精选了河南博物院的132件与动物有关的文物,还有浙江自然博物馆精选出的20余件动物标本。展览打破时间和地域界限,将两个博物馆馆藏的展品融合展出,以自然的视角审视人文,以人文的视角解读自然,从传统思考当下,从当下遥望未来,从人对动物的对视中感受生命的生生不息。本次展览开展多学科作业,适度运用高新技术,挖掘展品背后的人文故事和科学知识,以提高展览的时尚性、观赏性,提升展览品质。

2.2.3 叙事语言——藏品的说明牌及讲解词语言

完整的叙事大纲做好以后,就要开始斟酌、精炼展示文字和讲解词了。其中,展示的文字不宜过多,一定要精炼,这点在此不再赘述,重点阐述藏品说明牌及讲解词语言的策划和加工。传统的藏品说明牌一般只标示藏品名称、时代、质地、作者等,我们在参观时,常会看到很多生僻字,如“斝”(音同“甲”)、“卣”(音同“有”)等,这些字非专业的观众一般不了解其含义,也不知其意义,跟天书无异。讲解词也只是会再补充上纹饰、特征、用途等,观众看后对这件藏品还是没有印象。例如,首都博物馆展厅中展示的西周早期见簋的讲解词:“西周早期,通高16厘米,口径19.8厘米,侈口,颈微束,鼓腹,两侧各置一半环形兽首耳,耳下有小钩珥,圈足有阶。口沿下两兽首耳间各置对称突起的兽耳,……”这样的描述介绍过于专业,不容易理解,也不会让观众产生兴趣。编写讲解词一定要有温度,要讲好背后的故事,让观众感兴趣。台北故宫博物院2012年“‘国宝总动员复制文物教育展”中的文物讲解词就把文物讲“活”了。如翠玉白菜讲解词:这件由翠玉雕成的白菜,是父母送给女儿的嫁妆。“青”“白”两种颜色是父母想告诉女儿,到婆家要清清白白做人;菜叶上还有两只昆虫,都是多产的昆虫,寓意多子多孙的意思。这种亲民的讲解词把一件国宝级的珍贵文物瞬间拉进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拉近了文物与观众的距离,对于观众理解文物非常有帮助。白玉鳌鱼花插讲解词:这件插花器形状像是一条张开嘴朝上的鱼努力从波涛中跳出来。鱼嘴上长着胡须,头上还长角,这代表鱼正在变成龙的样子。中国有一个成语“鱼跃龙门”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比喻读书人辛苦读书最后金榜题名[8]。这些解说词摆脱了刻板的造型描述,通过非常形象的语言描述和为众人皆知的成语向观众进行励志教育,各年龄段的观众都能理解。

2.2.4 影视、互动游戏的策划

博物馆借用影视来讲故事,一般有两种:一是关于藏品本身的文物纪录片,二是关于展览、遗址或者古城的纪录片。故事贯穿始末,其本质都是借助媒介,讲好展品背后的故事。这类记录片最值得推荐的是中央电视台2018年推出的微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该纪录片在全国博物馆中精选一百件文物,共分为一百集,每集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以全新的视角阐述文物。在内容上,该纪录片着重讲述展品背后鲜为人知的传奇故事和曲折的历史经历,让观众重新审视文物,领略国宝的价值和魅力。在创作手法上,该纪录片穿越古今王朝、探访先贤今人,在引人入胜、起伏跌宕的故事中讲述展品故事,引导观众探寻中华传统文化。在创作形式上,与以往长篇的纪录片不同,五分钟的时间里信息量非常大,对“精”提出更高的要求,各类视角汇集浓缩在一期节目里,以小见大地揭示了民族文化的气质养成。短小精悍的微记录、小视频,更能适应现代人的快节奏生活习惯,吸引更多的人专注文物,了解文物背后的文化意义。

目前,國内博物馆在展陈方式上大量运用了先进的多媒体手段,时下热门的AI、VR技术都有涉及,为的是便于观众能够更加直观有效地了解展陈内容,吸引观众的同时,也使知识得到了普及。其中互动游戏是观众参与度较高的一种体验,尤其能够吸引儿童和青少年的参与,这与他们天生的好奇心和好动的天性有关。博物馆的互动游戏也是讲故事的一种方法,可以看成是一种体验性的展览,容易达到寓教于乐的目的。例如,甘肃省博物馆针对各展厅的不同主题,设计了几款游戏,帮助提高少年儿童对博物馆展品的兴趣。以博物馆藏品为原型设计出了彩陶拼图、恐龙拼图等,还有一些互动类的游戏比如与恐龙赛跑、与恐龙比体重等,提高少年儿童的参与感。再如,2014年故宫出品了一款App游戏《皇帝的一天》,这是一款儿童类iPad版App游戏应用,针对9~11岁的学龄儿童,激发儿童对历史知识的兴趣。在游戏中,儿童扮演小皇帝的角色,与系统进行互动游戏,小皇帝的起床时间、上早朝的地点、每天必读的书目、每日的御膳等趣味小知识全部囊括其中,整体体验下来还可以了解故宫全貌、宫殿用途等大量清代文史知识。游戏的特点在于寓教于乐,生动形象的历史还原和各类场景互动,让少年儿童牢牢记住大量历史典故和各类传统文化知识。

3 讲故事的创新性表达——文创

近年来博物馆的文创越来越火,人们已经不满足于一般化、同质化的文化旅游纪念品、工艺品,而是对有情怀、能讲出故事、引出文化内涵的文创产品情有独钟。博物馆参观结束后,对博物馆的认知并没有结束,而是通过承载大量故事、典故的文创产品进一步延续。文创产品成为博物馆的新型表达方式,更加生动、有效地传播中华传统文化。

3.1 做足文化资源,盘活历史记忆

博物馆珍藏的文物资源丰富多彩,独具特色,背后还蕴含着大量鲜活有趣或感人肺腑的故事,这些都可以成为文创产品取之不尽的文化资源。好的文化创意产品需要包含三个要素:创意、设计和情怀。基于这个理念,苏州博物馆开发出文创镇店之宝——文徵明紫藤种子。苏州博物馆忠王府有一株紫藤是当年文徵明亲手所种,至今已有480余年历史。自2013年开始,苏州博物馆推出此款文化创意产品,三颗种子一盒,每盒25元,每年限量1000份。文徵明紫藤种子一上线就迅速走红,达到了“一盒难求”的地步。苏州人文徵明是明代画坛领军人物,文藤因而便有了一种苏州文脉延续和象征的寓意,这棵种子也具有了薪火相传的意义。种子背后的文化内涵是受到热捧的原因。

故宫作为世界著名的博物馆,拥有巨大馆藏资源,其通过挖掘特色元素,加入一些当代的诠释和解读,融入创意,打造了一批批文创产品。故宫设计开发的“朕就是这样的汉子”折扇、朝珠耳机、顶戴花翎防晒伞、“雍正御批”胶带等一系列文创产品迅速蹿红,确实把故宫的故事传播得淋漓尽致。

3.2 打造专属的IP符号,讲好故事

目前很多博物馆已经认识到开发专属的IP符号来做文创的重要性。通过打造文化专属意义上的IP符号,丰富、发展并传承文化产业的内涵,同时也找到文化资源与市场需求之间的结合点。这方面的做法源于日本熊本县的IP符号熊本熊(又名酷MA萌)的设计和开发。熊本熊本是为了宣传熊本县而设计制作的一款吉祥物,在一次日本吉祥物投票活动中获得第一名,后来人气越来越旺,成为日本最有名的熊。从此熊本熊开始作为熊本县的IP符号,负责宣传该县的特产和旅游景点,开发了非常多的商品,现在熊本熊已经闻名世界了。再比如,故宫博物院的文创IP符号故宫猫,就是符合现代消费者审美的文化创意衍生品。之所以选择猫作为故宫的IP符号,是源于一次故宫的文创设计团队被问到故宫什么最多?他们回答是猫。因为在故宫的历史上,明清两个王朝直到民国到现在,猫这种动物一直都存在,一直守护着故宫。设计团队开始挖掘故宫猫的故事性和传承性,然后再对其抽象化地提升和创新,以故宫猫为元素开发出了一系列的衍生产品,成为一款以IP符号打造的产品生产线,在网络上迅速蹿红,被消费者认可。目前,故宫猫作为故宫故事的承载者已成为故宫的专属文创IP符号。

3.3 综艺节目叙事,文创落地,文创新品研发的创新模式

通过综艺节目,全方位展示文创产品的创意、设计过程、背后的故事,深刻展示博物馆的文物历史和价值,成为文创产品研发的全新模式。《上新了·故宫》是首档聚焦故宫博物院的文化创新类真人秀节目,主要模式是通过节目探秘故宫不为人知的历史故事,寻找文创灵感,让文创产品“零距离”走进公众视野,打造承载故宫故事的文创产品,创新传承故宫文化。节目广泛征集文创设计方案,由故宫文创开发员与专业设计人员共同创意、开发文创新品,融合故宫、明星、媒体及影视制作方等多家IP,不断制造话题、热点和网络效应,带动故宫文创产品创新的开发。在每期节目中,嘉宾会接到一道“考题”,然后跟随故宫专家、顶尖跨界设计师一起探秘故宫,寻找灵感和线索,最终诞生一款文化创意新品,让文化不仅存于故纸堆里,也能活跃在荧幕前,搭建了一个故宫与年轻人之间的交流平台。

3.4 文创影视讲故事

博物馆文创不应局限于商品,还有很多更加新颖的艺术方式待开发,比如动漫、电影。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AMNH)与电影公司合作了全世界知名的电影《博物馆奇妙夜》,利用电影全球放映的契机,突破了博物馆卖产品的桎梏,而且把博物馆IP变成了流行文化,在全世界的电影院进行销售,带起了一波参观博物馆的热潮,尤其还引发了很多博物馆夜间开放举办特色的博物馆教育活动,或者配合展览举办音乐会等创新形式,吸引了大批观众。国内,北京自然博物馆也突破了文创产品的思维定势,做起了动画电影。北京自然博物馆通过将最新的科研成果——带羽毛的恐龙,这一当今恐龙研究领域的热门话题,及时向公众进行普及传播,集中组织相关化石标本推出了“会飞的恐龙”展览。小盗龙、近鸟龙标本及其复原模型,以及带皮肤印痕的鹦鹉嘴龙等标本,都在展览中首次与广大观众见面。由于带羽毛恐龙,尤其是其羽毛颜色研究涉及恐龙外观复原等大众非常感兴趣的话题,除了组织相关展览外,博物馆还策划了基于重大科学发现的4D科普电影以及配套的AR科普图书、明信片、纪念品等系列文化创意产品开发计划,以丰富多彩的科普文化产品,向大众普及相关研究的科学发现和科学意义。基于小盗龙羽毛颜色研究成果,结合自然博物馆自身及国内其他科普场馆4D科普影院片源需求的4D科普电影《黑羽精灵》上映,以4D电影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将这一重大研究成果进行科普转化搬上了荧幕,为万千恐龙迷和大众奉上了一道科普文化大餐。

4 结语

综上,博物馆讲故事是一个非常重要且非常有必要的议题,在以后的工作中还应继续总结讲故事的方法和手段,在博物馆的最后一环——文创上也要下足功夫继续讲故事,让博物馆的故事深入人心,让观众走进博物馆成为一种常态。另外,博物馆讲故事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问题,比如展览前对观众的问卷调查。博物馆讲故事的核心应该是从受众出发,从接受出发,一个好的展览,若没有参观者的参与互动,其讲故事的效果是很难评估的。所以,博物馆如何讲好故事是一个综合课题,我们在以后的博物馆工作中,应该不断总结成功展览的经验,构建起完整有效的博物馆讲故事教育的传播体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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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傅斌.“让文物活起来”——新时期文化遗产价值体系与保护传承的理论思考[N].中国文物报,2017-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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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陆建松.如何讲好中国文物的故事[J].东南文化,20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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