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公主进化论

2019-07-22 05:52陈树
看天下 2019年19期
关键词:美人鱼迪士尼公主

陈树

“梦想成真。”Halle Bailey在自己的Instagram上写道,并配上一张从礁石上探出身子的美人鱼照片。和她一样,这只美人鱼有着古铜一般的深肤色,长发乌黑,双眼深邃。

这位19岁的R&B歌手在美国小有名气,是天后碧昂斯重点提携的新人之一,而今她又有了个新身份——迪士尼“公主天团”的成员。

7月3日,迪士尼宣布,真人版《小美人鱼》将在2020年初期开拍,Halle Bailey出演主角“爱丽儿”。到目前为止,迪士尼共推出12位文化背景不同、性格各异的公主,而拥有一头鲜艳红发的人鱼公主爱丽儿,尽管不是官方公布的“公主天团合照”的C位,但却是许多人童年记忆里的那朵“红玫瑰”。

新版《小美人鱼》海报,黑人演员Halle Bailey饰演小美人鱼

然而,Halle的梦想成真,却使得许多人“梦想破碎”。官宣当天,Not My Ariel(不是我的爱丽儿)的话题标签立即攀上了全球推特搜索第一。

“我的爱丽儿,永远是红色头发、绿色眼睛、肤白胜雪的。迪士尼,Halle不是我们想要的爱丽儿。”一位推特用户愤慨地@了迪士尼,抱怨这家以“制造童话美梦”闻名的公司在迎合政治正确的路上走得太远。

从第一位公主——1937年问世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到2016年上映的《海洋奇缘》里的原住民公主莫阿娜,迪士尼的公主形象愈加多元化,性格也早已跳离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必须柔弱、需要保护的刻板形象,成为拯救家庭、族人甚至人类的“超级女英雄”。

尽管如此,围绕着公主形象和故事背景设定的激烈争议从未停止过——究竟应该让“童话的归童话”,还是让“现实照进童话”?

刻板与反刻板

对于与动画人物形象相去甚远的真人演员,“原著粉”自然感到很受伤,毕竟那个红发的爱丽儿已经在银幕上活跃了三十年。还有人搬出《安徒生童话》原文论证,小美人鱼的故事发生在丹麦城堡,这意味着她应当是白人。

事实上,在原著《小美人鱼》里,安徒生并没有具体点出小美人鱼的肤色和发色。他如此描述小美人鱼的样貌:“六个可爱的人鱼公主中,最美丽的是那个最小的。她有着玫瑰花瓣一般柔软的皮肤,和深海一样蔚蓝的眼睛,和其他人鱼一样,她没有脚,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鱼尾。”

若要咬文嚼字,拥有绿色眼睛的爱丽儿,也并非完全忠于原著。而她那引人注目的标志性红发,甚至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在此之前,画家们总是赋予美人鱼一头灿烂金发。尤其上映于1984年的电影《美人鱼》更是成功塑造了一个金发蓝眼、天真与性感并存的美人鱼形象,一时风靡美国。

迪士尼并不想拷贝这套成功经验,而是想打造一个全新的的人鱼形象。工作室先是调配出一种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用于鱼尾,还为其申请了专利。为了让小美人鱼具有足够的辨识度,他们选择了绿色的互补色——红色,作为她的发色。

这个决定一度引发公司玩具制造部门的恐慌。他们担心,没有顾客会为红发的爱丽儿买单,以至于最早一批爱丽儿娃娃头发颜色被做成了“草莓金”——带有一丝红调的金色。

这种忧虑不无道理。在西方文化里,红发饱受歧视。民间传说里,巫婆总是拥有一头红发,甚至出卖耶稣的犹大,也是红发。法国甚至有句谚语:“红发女人或是暴力或是虚伪,通常还兼而有之。”在美国,红发还意味着贫穷和底层——十九世纪中期,大量爱尔兰人因为饥荒背井离乡,来到美国谋生。大多长着红发的他们,被美国人视作粗暴、酗酒、没教养。

事实证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爱丽儿获得了巨大成功。她作為偶像般存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人们对红发的刻板印象。

红发女孩Morgan Jarrett在推特上分享的亲身经历,获得了五万多个赞。“爱丽儿彻底改变了我的世界,那些刻薄的玩笑终于结束了,我的红发开始被别人羡慕!”她写道,“迪士尼的爱丽儿彻底改变了红发在人们心中的负面印象。这就是迪士尼的力量。我希望有黑人小女孩可以从新的爱丽儿身上,经历跟我一样的体验。”

外表的相近,一直以来都不是迪士尼真人公主电影选角的首要考量,精神内核才是。正如导演Rob Marshall所说:“我们再清楚不过,Halle 同时拥有着灵魂、心、青春、纯真和真我,这实属珍贵,更别提她动人的歌声——这些特质都是演好这一经典角色所必需的。”

刘亦菲饰演迪士尼的首位中国公主花木兰

“大乱炖”质疑

围绕着小美人鱼“人设”的争议,从未平息。

近年来高涨的平权运动,让许多女权主义者重新审视这部流传了上百年的童话。为爱牺牲的小美人鱼,与现代推崇的“自尊自爱自强”的新女性形象相去甚远,英国著名影星凯拉·奈特利甚至直言“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读这些带有‘女性低等价值的故事”。

作为迪士尼的第四位公主,爱丽儿的出现本身就标志着一个巨大转折。她的“前辈”白雪公主、灰姑娘和睡美人,几乎都是被动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灰姑娘仙蒂曾在1950年缔造票房奇迹,这个勤劳善良、饱受继母姐姐欺凌的公主,挽救了濒临破产的迪士尼。观众们却很快厌倦了——九年后上映的《睡美人》票房惨淡,沉睡掉大半剧情的爱洛公主可谓“最水女主”,在女性力量开始觉醒的那个年代,命运全掌控于王子一吻的爱洛,几乎遭到了一边倒的群嘲。

痛定思痛的迪士尼,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没有推出新的公主。

敢愛敢恨、有主见又有些叛逆的爱丽儿成了第一个拯救王子并主动追求自己所爱的公主,开启了迪士尼的“大女主”纪元——《美女与野兽》里热爱阅读、善于思考的贝儿,感化了因为生性自私、受到仙女惩罚变成野兽的王子;《公主与青蛙》出现了首位非裔公主蒂安娜,她的梦想不是宫廷生活,而是在魔咒破除后,带着王子开餐厅,如普通人般“接地气”地生活……

与此同时,公主们的身份也越来越多样化。除了黑皮肤的蒂安娜,还有《风中奇缘》里的印第安原住民公主宝嘉康蒂,《阿拉丁神灯》的阿拉伯公主茉莉,以及中国公主——代父从军的花木兰。

来到21世纪,王子甚至不再是公主们的“必需品”。不论是《冰雪奇缘》里的艾尔莎还是《勇敢传说》里的梅莉达,比起浪漫的爱情,她们更重视自我成长和突破。《睡美人》的真人电影——2014年上映的《沉睡魔咒》里,吻醒爱洛的甚至不再是王子,而是黑魔后。迪士尼的尝试不仅于此——据外媒报道,《冰雪奇缘2》中,艾尔莎可能爱上一位女性。

面对外界对公主设定模式化的批评,迪士尼也乐于接受,甚至自己也玩起了梗——在2018年上映的《无敌破坏王2》里,9岁的云妮洛普意外闯入了公主们的派对,为了减轻敌意,云妮洛普称自己也是公主,随后遭到一系列质问:“你有魔法长发吗?你的双手能施展魔法吗?小动物会和你说话吗?你曾被人下毒或是受过诅咒吗?被绑架过吗?是不是每个人都觉得你的难题,都要由男人解决?”当云妮洛普对最后一个问题作出肯定回答后,公主们欢呼:“没错,她是一位公主!”

2017年的《美女与野兽》中,艾玛·沃森饰演公主贝儿

然而,如今迪士尼的问题,不仅出在“人设”上。多元的公主身份带来了新问题:人们指责迪士尼描绘的不过是自己想象中的异域文化,并未认真对待其他民族的历史。比如,生活在“一千零一夜”时代的茉莉,衣着竟然如此“清凉”,着装风格也是糅杂印度、阿拉伯、北非传统民族服饰的“大乱炖”。

7月8日公布的《花木兰》预告片,也没有逃过“大乱炖”的命运:木兰家住福建客家土楼,周围还种满了水稻——《木兰辞》诞生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土楼和水稻当时还没有出现。不仅如此,木兰还打着明清时期诞生的太极拳,出战时头戴蒙古盔,身披宋甲——来自中国各个朝代的文化元素来了个大混搭。

尽管《木兰辞》的真实性仍有待考证,但不论是木兰中混搭的文化元素,还是“黑化”的小美人鱼,都指向一个现实:童话很难只是童话。对于被寄予引领儿童价值观的迪士尼来说,类似的挑战,早已成为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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