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曹七巧的压抑人生与报复

2019-07-30 07:01徐贝贝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8期
关键词:金锁记

摘  要:《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的心理转变一直是文学的重点研究对象。本文对曹七巧所受的周围封建制度带给她的压抑进行研究,试探讨曹七巧的压抑、苍凉处境,思考小说中作者对复杂人性的表现和对父权宗法制度的批判。

关键词:《金锁记》;男权制度;压抑;人性扭曲

作者简介:徐贝贝(1996-),女,汉族,山东临沂人,青岛大学2018级文学院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8-0-02

张爱玲的孤独又缺少亲情的童年,腐朽的渐渐衰败的家,沉重、痛苦、灰暗、动荡的人生体验,造成了她的自卑和孤傲。这些独特的人生体验被张爱玲融注在了作品里,满是苍凉、恐慌。曹七巧面对的亲情的冷漠、不正常的婚姻生活、天性人欲的压抑、金钱的枷锁、生活中的绝望等导致了她人生的悲剧。

一、封建男权制度压抑女性

曹七巧本性格泼辣,张扬开朗,是麻油店的活招牌。她也有着女性、乡野小民的眼光和心理上小心眼、自私等弱点,缺乏教养,目光短浅。这一切也导致她无法掌控自己瘠薄的命运。出身低下的七巧被贪图私利的哥嫂像物品一样嫁给患骨痨的丈夫,她的无性婚姻只是姜家延续香火的手段,她爱的季泽对她没有一点真心,周围人不待见她。女性骨子里深深浸淫的自甘依附男性,以男性为中心为世界的奴性意识、病弱心理以及奴性性格,则成为阻碍女性自身发展的内因。宗法父权的亚文化经中国封建社会多年的完善是强硬的,曹七巧是无知的,便也缺乏深度的思考,没有自我意识,只得依靠于封建家庭,处处算计,守住应拿到的家产。

小说中多次出现了曹七巧对金钱的态度:“她卖掉她的一生换来的几个钱” “齐了心想我的钱”七巧总是疑心人家是贪图她们的钱。”对家庭、婚姻、爱情都失望的曹七巧意识到生儿育女、用十几年青春换得部分家产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于是她便抓住了永不会背叛她的金钱,从中获得一些安慰。“她睁着眼直勾勾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小金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实心小金坠”代表了封建大家庭中的经济保障。被困住的蝴蝶标本,代表了曹七巧这一精神形象,也概括了中国传统“儒家女性”因经济上无法独立,被顽固的男权制度死死地钉在封建大家庭中,精神空洞,无法摆脱也无能摆脱处于边缘地位的处境。

二、曹七巧与姜家格格不入

哥嫂做主让七巧从社会底层嫁入了富户大院中,嫁给患骨痨的丈夫充当二房媳妇后,七巧在姜家没有很高的地位,但她也试着去融入姜家这靠遗产生活的封建大家庭,可她没有涵养的言行举止和生活习惯,不符合上层社会的审美,上层社会也不愿接纳她。其她两位太太孤立她;小姑子讨厌她;甚至于连丫鬟都看不起她。姜云泽对七巧的挑逗恨道:“你今儿个真的发了疯了!平日还不够讨人嫌的?”表现出了对曹七巧的挑逗的不留颜面的厌恶。面对着几乎周围所有人对她的不屑一顾、排挤与嘲讽,她不再努力融入这虚伪的家。这长久的环境的压制使痛苦在她心中累积。

周围有些人对她由贫苦之家嫁入富户姜家很是仇视。甚至在仍地位低下的丫鬟们的眼里她的高升是罪不可恕的。小双抱着胳膊道:“麻油店的活招牌,站多了柜台,见多识广的,我们拿什么去比人家?”丫鬟小双嘴中谈论“三奶奶”曹七巧的酸话满是嫉妒与轻蔑。在小双眼里,她“低三下四的人”的出身与其她两位太太的出身相比较是卑微的,比如大奶奶玳珍是公侯人家的小姐,三奶奶兰仙是做官人家的女儿。低劣等级的人们,由于染上了他們特有的自卑感,由于对同类中某个升到他们通常命运之上的人往往充满了怨恨。小双忽略了七巧嫁给一个残疾丈夫的痛苦、压抑,由自由生活转入多种束缚的度日的苦痛,目光全放在了不是大家闺秀的七巧的地位从平民的女儿上升为富户家的少奶奶。人性的弱点使得仍旧没能摆脱地位局限的人无法甘心。王尔德曾说,敌人造成的困难容易忍受,朋友取得的成功却让人无法容忍。高处不胜寒,七巧出身低微又没本事,地位高升后不知改变自己原本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去融入环境,依然满身乡野之气,不知收敛,不懂礼仪,不懂大家庭复杂的人情世故,自是不被环境所接纳的。

三、压抑造成其人性的扭曲

人本身就充满了欲望,欲望贯穿于人的一生中,并推动着人前进。欲望可以被短暂压制,但天性的累积式的压制对人却是毁灭性的。曹七巧的丈夫那沉重的肉体,像朝禄卖的那一片片生猪肉,软的,重的,麻木的,“带点腻滞的死去的肉体的气味”。他满足不了七巧作为正常女人对爱和安全感的需求。绝望的两性生活中,他看到了三少爷季泽,季泽是结实硬朗、富生命力的男人。曹七巧的手在无意中碰到季泽的肌肤时的一瞬间的性冲动是正常女性的本能,她向这健壮的身体表达自己的深深的惋惜与渴望“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好的……”,却未得到回应。分家后,多年不见的季泽为了骗她的钱财找上门来。“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在这一会儿里,即使季泽制造的这短暂的温情是为了骗她的钱,她也愿沉浸于这片刻的欢愉中。七巧不愿为了情欲把黄金送给这个对自己没有真心的人,把季泽骂走后,她还是性急忙慌地上楼去,从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一眼曾经爱过的人。自此,她告别了过往的爱恋,对男人的温情与爱也消磨殆尽了。张爱玲说她不愿意遵照古典的悲剧原则来写小说,因为人在兽欲和习俗的双重压力之下,不可能再像古典悲剧人物那样有持续的崇高情感或热情的尽量发挥。假若季泽真心爱她,她也不会人性异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经济、情欲、人生等方面的压抑,使她的内心自卑、无安全感。她没有从他人那里得到关爱,她的内心是荒凉无依的。最初的自卑情结,通常会导致以自命为权威的浮夸形式表现出来的防御性反应。分家后,获得家里的统治地位后,曹七巧“女性阳化”,成为父权的代言人,毁掉身边所有的独立的思想和尊严。弗洛伊德在《文明及其缺憾》里说:“一部分死亡本能转向外部世界,以进攻本能和破坏本能的面貌出现。”她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其他人的幸福会将她自己可悲的人生反衬的更令她难过与痛恨。她将自己怨恨、遗憾施加于周围的人身上,破坏别人的幸福以安慰自己年轻时在姜家所受到的压抑与屈辱。姜老太太和分家后的曹七巧虽是父权的代表,但经济上仍然依赖于封建大家庭,她们的自我意识没有真正觉醒,人格也就没有真正独立。

她想掌控周围的人,甚至是思想。她不愿儿女被儿媳和女婿夺走。情感的缺乏、对女儿的占有欲使她亲手毁灭了长安的爱情。在长安13岁时,给她包封建陋习代表的小脚,一年后放松也不能复原了;为防七巧去学校闹,长安“划了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结束了学校生活。七巧打破了长安对美好的期许,毁了她的学业、爱情和婚姻甚至人生,长安的言谈举止越来越像母亲。七巧将儿子去势阉割为她的附属品。她竭力阻碍儿子和儿媳正常的情爱和性爱。她把自己曾经在姜家受过的苦难变本加厉的施加到儿媳芝寿身上,补偿她年轻时在姜家做媳妇的痛苦。如果一个妇女对于个性、自尊,对于取得成就的需求,以及最后对于自己独具的个性表现的需求在我们的文化中得不到自己或别人的认可,那么,她就只有在惟一对她敞开的渠道中去寻求个性和自尊——性满足、母亲的权力和地位以及物质占有。长白和长安在母亲严厉男权的控制之下,终过着与七巧同样的生活,没有一丝反抗,失去了独立的自我。

曹七巧心理的变化直至疯狂,是张爱玲对父权宗法的深思与批判,张爱玲的文本是滑稽与恐怖合一的对封建宗法的讽刺。曹七巧处于一个封建社会制度崩溃,新文明展现,但封建思想尚存的时期。她也代表了当时很多中国的女性。封建父权制度和自身的奴性意识使她们自甘依附男权且焦虑、惶恐。她因为恐慌、没有安全感,嫉妒、报复周围的一切,在荒原中迷失自我、人性扭曲、道德沦丧。无力反抗且无法摆脱。

参考文献:

[1]李掖平.论张爱玲的女性意识[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4期.

[2]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3]弗洛伊德.文明及其缺憾[M].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87.

[4]贝蒂·弗里丹. 女性的奥秘[M].黑龙江:北方文艺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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