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生死疲劳》中的乡村景观书写

2019-07-30 07:01张之帆
青年文学家 2019年18期
关键词:生死疲劳乡村景观

摘  要:本文主要借助文学地理学理论分析《生死疲劳》中西门屯相关乡村景观书写,根据乡村景观的位置、距离、方向研究,解读虚构世界中乡村景观对作家的意识形态再现。

关键词:《生死疲劳》;乡村景观;核心位置

作者简介:张之帆(1983.6-),汉族,四川成都人,西南石油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比较文学专业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18-0-02

一、《生死疲劳》的研究现状

所有现象都在时间中存在而有其历史,在空间中存在而有其地理。[1]所以对事物包括文学文本的研究必然包含了空间与时间。《生死疲劳》是莫言众多作品中广受关注的一部,近年来,针对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英译本的翻译研究、文学叙事研究、空间隐喻以及女性形象等领域,特别是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研究者对葛浩文的英译本产生了极大的关注。同时,由于文化批判的空间专向,针对《生死疲劳》的空间研究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空间布局和叙事空间研究。这两者分别涵盖在文化批评与叙述学中,主要内容是对物质文化客体的象征意象研究,包括地理景观、技术物品、商品等意象的呈现反映特定时期的历史痕迹和文化标志,同时也是作家的观念投射和情感寄托。但物质客体所具有的物理特征、地理位置、距离、变化发展方向所含有的内涵并没被涵盖其中。虚构世界中的乡村景观的地理研究有待进行。

二、文学地理学视角下的经典文学研究

自2011年11月在江西南昌召开了首届文学地理学研讨会,成立了“中国文学地理学会”以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将目光投向了文学地理学。通过探讨地理因素达到研究文学思潮、文学流派、作家创作、作品风格的影响。[2]文学地理学的一般研究是在实证的基础上绘制或再现一个时代或地方的文学地图。虽然大量研究者认为国内的文学地理研究偏向实证路线,更关注具体文学事件与地理因素之间的关系考证,但对中国现当代中的重要作家的重要作品中表现出的地理因素的研究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曾大兴教授所提出空间分析法,针对具体的地理空间,包括作品人物生活和工作的场所,以及场所的中心、边界,场所内的物象、地景等,探讨的是文学里的空间,本文通过地理的方式研究文本中展现的乡村景观之间的位置、距离、方向研究,分析文本中景观的设置方式,并由此展示作家的意识形态。

三、《生死疲劳》的乡村景观书写

《生死疲劳》是一部描述了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农民与土地之间复杂感情的小说。其中五种动物轮回中驴、牛和猪都主要生活在乡村。作家对这三种动物所生活的乡村景观进行了丰富的描写,形成一个以现实世界为锚定的虚构世界。

1.景观位置布局

作家笔下的高密乡西门屯具有丰富的地理景观。在描写驴成为高密县县长的坐骑时,作者曾提到它跟随县长“北到渤海的沙滩,南到五莲山的铁矿场,西至波涛滚滚的母猪河,东到黄海味的红石滩”[3]。从地理位置上看,高密市地处山东半岛东部胶东地区,胶莱平原腹地。它与渤海相隔潍坊市和昌邑市,与黄海之间还有胶州市和青岛市;西面潍水流经高密,2008年后成为峡山水库的重要水源;始建于1958年的白杨山风景区位于高密市城西6公里,其中的白杨山海报大约为50米。由此可见,作家在构建《生死疲劳》地理世界时,采用了地素通达的方式,将现实世界中的地理符号置入虚构世界。

高密县地理景观具有极大的通达性,作者在对西门屯的乡村景观则更为随意。作者选取了当时乡村景观可能具有的基本地素,在按照需要进行放置。所以,包括地主西門闹的住所西门大院变成的村公所、关帝庙、小学校的操场、土戏台、屠宰组、供销社、国营农场、土高炉等都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乡村景观的元素。这些景观符号所代表的就是特定时期的文化背景,由景观产生的地理环境营造出特定的时代特征。

除了具有特定时代文化特征的地素被作者使用以外,丰富的地理景观也被作家拿来构建更为细节化的虚构世界。在描写驴逃跑时,西门驴“走过沙滩,站在河中,到了河的对岸,沿着曲折的小路,在红柳林中出没,翻过一道沙梁,站在高坡上”[4]……“踩着滩地,钻进芦苇丛中,走过河边,穿过一座荒凉的村庄,走上一条田间小路,左边是麦田,右边是白杨树林。”[5]红柳林、沙梁、芦苇丛、麦田、白杨树林……这些更偏向自然景观的地素组成了村镇以外的一种更为野性、自由的地理环境。

在村镇和村落之间的不同景观描写,创造出了两种空间的对立。在时代文化的控制下,村镇中以人为核心的生活使得地素也具有了时代的特征,而村落之间的人为因素更少,野性和自由的动物性和自然性就愈加凸显。

2.核心位置

虽然在不同动物轮回过程中,村镇和村落之间的地素有不同的变更,但故事的核心一直都集中在地主西门闹的旧居——西门大院。

西门牛那一世,曾有这样的描写“拖拉机没走那摇摇欲塌的石桥,而是从结冰的河道里驶过,翻过河堤,进入屯子,沿着屯中央的大道飞快地驶向我们大院。”由此可见,西门大院坐落在西门屯的中轴线上。中国是一个由伦理等级组织的社会,在建筑布局上也表现出这种秩序。《尚书》孔传记载,地理上以“东为左,西为右”,建筑上一般遵循以南北中轴向东西方向展开。西门家院子变成村公所后,以东西厢房进行划分,黄瞳分到东厢房,蓝脸分到西厢。黄瞳作为西门屯村民兵队长和生产大队队长,相对长工蓝脸地位为尊,所以安排在东边也是源于礼制等级秩序。这种通过居中、前后序列关系来暗指人物关系也是作者对景观安排的一种体现。

但西门大院的核心地位不仅是以其中轴坐标而确定,它在几次轮回中所处的核心地理意义更具有象征性。西门驴一世,西门大院作为村公所,是村社干部的集中工作区。是单干户蓝脸和合作社冲突的集中地。西门牛一世,西门大院成为人民公社的代表,也是西门牛大闹入社会的地理地点。当西门猪出生,正值养猪大潮,屯里建成了200多间猪舍,西门猪住的那件最宽敞房子北面正是西门大院里的那棵大杏树。在养猪大潮失败之后,西门猪回到屯里,看到“杏树犹在,猪舍已经荡然无存。”西门屯大队新盖了办公楼后,原大队办公室——西门闹的五间正房,就成了金龙和互助的住房。这时候,生产大队已经土崩瓦解,人民公社名存实亡。农村改革进入分田到户阶段,又从合作社回到了个人。秋香也搬回了西厢,和蓝脸同住。西门大院又从政治核心的位置回到了西门家的家庭核心位置。在西门狗一世,西门大院继续承担家庭核心,蓝脸和秋香在大院将四只小狗分给四个孩子,让他们到县城。而后几年,这些孩子又依次回到了大院,在这里去世。西门大院一直以政治和家庭的核心象征地位出现在整个地理布局中,成为景观、事件的坐标存在。

3.乡村景观发展倾向

正是因为所有事物不仅存在于空间,还有其时间上的位置,所以在研究地理景观时,不仅需要从地理位置和空间距离进行分析,还需要研究景观的变化迁移方向。

《生死疲劳》五次轮回中,除了以西门屯的西门大院为政治和家庭核心作为故事虚构的核心坐标,还分别布置了具有与轮回动物相关的核心活动地理区域。

西门驴的重点地区是一片沙梁,在围绕在沙柳、红柳丛的沙丘上西门驴战胜了两只饿狼。这是充满野性、自由的自然之地。西门牛的重点地区是单干户蓝脸的那一亩六分田,西门牛以其个人的意志,不愿成为公社的劳动力,死都要死在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西门猪的重点地区是养猪场的杏树以及后来占据为王的沙洲,那里有无数的马尾松以及茂盛的灌木。西门狗生活在县城,它的生活围绕着凤凰小学、县政府、新华书店、火车站广场以及周围的发廊小旅馆。西门猴的描写最少,它跟随失踪数年的庞凤凰又回到了高密乡。这五次轮回中的地理区域可以发现,这些动物的活动区域从最初的自然野性状态,到与人类生活的重叠,从而象征了它们从最初的桀骜不驯到逐渐皈依人类社会。

四、结论

文学是虚构。虚构的文学世界是作者的想象世界,也是作者意识形态的投射。《生死疲劳》中展示的乡村景观是作家构建虚构世界的细节地理元素,其布局的多样性显示了作者的地理观。自然世界与人类世界之间的相处应该是和谐統一的。人类社会无法独立于自然世界。在乡村发展的过程中,自然世界的不断消失也让作者感到无比惋惜。

《生死疲劳》中西门大院的核心地位也显示了作者对于中国礼制和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西门大院的中轴线定位,从东向西的地理布局都遵循了中国传统。西门大院从政治核心到家庭核心的转移也说明了传统文化对作者的影响力度。

五次转世中重点地理场景的变化方向也说明了中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的历史发展进程趋势。从自由、野性到规划性、城市化,半个世纪以来的社会发展无疑在地理景观上具有显著的表现,而这些表现又再一次证明了中国社会发展进程的速度和方向。

注释:

[1]鲁西奇《中国历史的空间结构》,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10月第1页。

[2]曾大兴《文学地理学研究方法》,《人文杂志》2016年5月。

[3]莫言《生死疲劳》,作家出版社2006年1月第79页。

[4]莫言《生死疲劳》,作家出版社2006年1月第45页。

[5]莫言《生死疲劳》,作家出版社2006年1月第7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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