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疑云》里的短暂和漫长

2019-08-02 01:17火锅
出版人 2019年7期
关键词:布莱顿疑云高潮

火锅

最近看了一本小说《小镇疑云》,和同名英剧没有关系,讲的是发生在美国小镇布莱顿的罪案故事。看完第一遍,马上又看了第二遍。了解真相并没有让此前的叙述失去魅力,反而能够将遍布全篇的大小伏笔、各种草蛇灰线尽收眼底。第一次读是站在平原上看远处惊心动魄的美景,第二次脚下则是高高的断崖。

一个故事的序幕特别重要,大幕拉开的时候,观众们看到的第一幕场景,几乎决定了他们对这个故事的感受的基调;也像一幅油画,远远看去,它总会有一个核心的色调,是红的、黄的,或者是蓝调的。这本书的序幕很短,非常简洁,它把所有要讲的事情抽象出来,转化为一个场景,然后突出这个场景里的一个事件甚至一个动作,让它像城市中心广场的雕塑那样,有力、鲜明、恒久,站在故事前面,像俯视整个城市那样俯视整个故事。在整本书快要结束的时候,又以某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和这个场景呼应、对流。所有时间带来的力量和伤害,人的成长、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这些巨大而沉重的东西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形成情感和智力的双重漩涡。

在这个核心场景里有两个男人,当时他们还都是小孩,一个大一点的小孩,一个小一点的小孩。他们面前有一条河,有一个困境。他们第一次打交道,就深深地切入了对方的生命。而故事的高潮中仍旧是这两个已经变得成熟甚至沧桑的男人,他们面前有一条河,有一个困境。这个故事的背景里有宗教、种族、性别,有男女情爱和吸毒、贩毒、凶杀,但它最终要讲述的是这两个男人的关系。

故事第一部分的几节都短小而独立,每一节都像一个句号,是个停顿的节点。它们简洁地介绍主人公身边最亲密的人们的成长背景。笔触并不重点放在描述过程,而是放在描述某个改变人生的转折点上。几个小节像是几个不紧不慢的音符,然后,突如其来地进入了一个旋律的高潮。这个高潮事件是故事的原点,像广岛的“原爆中心”那样。甚至在某一个小节里,还疏忽闪过一个在原子弹爆炸中幸存的日本女人,“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拴在树上的动物,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这个事件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男主角的少年时代戛然而止,故事的第一部也跟着戛然而止。而他此后的成长,不过是努力再重新以新的形式再回到这个原点,理解它,接受它,也放下它。

时间在这本书里是重要的角色。短小的第一部分其实十分漫长,差不多交代了几代人的命运: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这个家族的女人们都陷入到类似的命运中,像溺水的人那样用各种方式挣扎,企图逃离“这种命运的必然性”。故事的第二部分很长,但是在戏剧时间上又很短暂。在有限的几天里完成了一个剥茧抽丝的过程,随后又如暴风雨一样迅速。在短小的第一部里,时间以“一代人”为单位,在较长的第二部里却以“黎明、早晨、傍晚”为单位。在漫长里转瞬即逝,在短暂里天长地久。

空间在这本书里也是重要的角色。在西方文化里,“小镇”常常是封闭、沉闷、令人绝望的地方。这个地方死气沉沉,全人类最无聊的日常生活在这里进行着,而各种犯罪活动——兇杀、抢劫、毒品交易也在这里发生。男主角在这个小镇长大,又因为一桩突发事件被迫离开。他的离开对他是个拯救,使他免于在这样的地方被窒息、被阉割——就像他那些再也没有离开过布莱顿棒球队的队友,其实在被主人公反复回忆的少年时代那场激烈的比赛中已经被埋葬了,此后的生活不过是行尸走肉。然而他虽然被禁止回来,他所有内在的和外在的行动,却都指向这个地方。他对布莱顿的感情被压抑到了潜意识深处,却始终不能泯灭。小说一开始就用了福克纳的一句话:“有多少次我在雨中躺在陌生的屋顶之下,思念着家呢。”外表看上去时间停滞的小镇像是闻一多笔下的死水,囚禁在这个地方的人的充沛的生命能量在有限的空间里被酝酿成粘稠的死结,不放过任何一个在那里长大的人的灵魂:“布莱顿到现在依然紧抓着他不放。”

猜你喜欢
布莱顿疑云高潮
特工使命:情报疑云
布莱顿学校科学学院与体育学院
疯狂编辑部之刮奖疑云
闹鬼疑云
『四化』助推学雷锋掀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