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奶奶袁梅芳,18年为10万人送上温暖

2019-08-09 01:56徐燕
分忧 2019年8期
关键词:求助者男孩电话

徐燕

劫后重生,退休后开通热线电话

袁梅芳1949年出生在湖北省荆门市。20岁那年,她满怀憧憬步入婚姻的殿堂,但婚后两人的性格差异使这桩婚姻差强人意。好在一对儿女乖巧懂事,他们成了袁梅芳苦难生活里的一缕阳光。

1996年,这份支撑着袁梅芳的希望却破灭了。那时,她的儿子正在当地一所重点中学念高一。有一天,一向比较温和的儿子因座位问题与同学发生争执,还动手打了同学,老师因此狠狠批评他,并要求他在七十多个同学面前做自我检讨。自此儿子变得消极厌学,成绩大幅度下滑。期末考结束后,郁郁寡欢的儿子撕碎了成绩单,并偷偷服下一大把安眠药。幸亏发现及时,儿子送医后被抢救过来。看着苏醒后虚弱的儿子,袁梅芳舍不得责怪分毫,她怜爱地问儿子想吃点什么,儿子说想吃饼干,袁梅芳赶紧跑向商场。哪知,一心求死的儿子就趁这个间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痛失爱子的袁梅芳终日以泪洗面,渐渐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她偷偷攒下200粒安眠药,打算在儿子离世一周年时,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儿子。还好,细心的女儿发现了袁梅芳的反常举动,女儿哭泣着央求:“妈妈,我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我不能失去你。如果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来……”女儿的一番哭诉,让袁梅芳渐渐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女儿需要照顾,不能自私地一走了之。

尽管女儿一直开导她,可袁梅芳始终走不出来,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五年。200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袁梅芳听到荆门广播电台的“象山夜话”节目,她久久关闭的心门被节目所传递的人间温情所打动。在坚持收听一段时间后,她鼓足勇气拨通栏目电话,倾吐自己的坎坷经历。当晚,有5位听众给她打电话,他们纷纷鼓励她要勇敢地走出来,去发现生活的美。收到陌生人的真诚关怀和热心劝慰后,袁梅芳心里面舒服多了。之后她每天都收听这个节目,并帮忙开导那些孤单无助的人,逐渐得到听众的认可,很多人在节目之外给她打电话写信咨询、倾诉。

2001年12月23日,在客运中心工作的袁梅芳退休后,时间突然变得充裕起来。她想利用有生之年为社会做点什么,于是她通过电台将自家电话公布出去,依靠当时每月仅仅482元的退休工资,在自家小屋自费开办起了“袁阿姨热线”,24小时免费为社会服务,她渴望能在别人最绝望的时候,拉别人一把,就像别人把她从丧子的漩涡中拉出来那样。

耐心倾听,做一个心灵捕手

“袁阿姨热线”的受欢迎程度让袁梅芳始料不及。为了能准确掌握求助者的心理活动,袁梅芳还到武汉的一所大学进修心理学,并通过半年的封闭式学习,通过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考试。

18年来,袁梅芳接到情感求助的电话不计其数,令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曾打算在春节期间行凶的湖北黄陂小伙。这个痴情的男孩,苦追自己的心上人几年,哪知谈恋爱不到半年,女友却提出了分手。男孩苦苦挽留,女孩不为所动,于是男孩连夜从湖北赶到女友在广东的打工处,在她上班的地方守了三天三夜,还是没能等到女友。最后男孩又跑到女孩的老家去求情,被女孩的父母赶了出来。男孩心灰意冷,决定在春节期间报复女孩一家。电话里,男孩问袁梅芳:“我对她那么好,她竟这样对我,她是不是该死?”袁梅芳听得胆战心惊,宽慰他:“孩子啊,千万别做傻事,人生不是只有爱情……”男孩对袁梅芳的话不加理会,继续痛诉昔日女友的罪状,末了,他叮嘱袁梅芳:“这事我只告诉了你,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全家。”袁梅芳还想再说点什么,电话里却传来“嘟嘟嘟”对方已挂断了的提示音。她一时慌了神,“报警”这个念头闪过她的大脑,可如果报警的话,一来男孩还没实施犯罪,二来可能会让他仇恨社会。怎么办才好?袁梅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时,离春节还有三个月,袁梅芳整理了思绪后,决定先开导男孩,她每两天就给男孩打一次电话。男孩是块“硬骨头”,对袁梅芳的话充耳不闻。无奈,袁梅芳决定换一种方式,她给男孩写了一封近五千字的信,而男孩的回信却是一纸嘲笑,还随信附上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和制造枪支的资料。袁梅芳继续保持两天一个电话、一周一封信的频率与男孩沟通。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而男孩的态度还没彻底转变,袁梅芳准备动身去女孩家。她计划如果到了现场还劝不动男孩就报警。功夫不负有心人,腊月二十八的早晨,男孩在电话里说:“袁阿姨,我听您的。我不报复别人,春节后我去湖南打工,重新寻找幸福。”这通电话讓紧张了三个月的袁梅芳如释重负,忍不住哭了起来:“太好了!你好好努力,以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好。”袁梅芳还给男孩邮寄200元作为路费。看着曾经为情所困差点误入歧途的男孩,在自己的开导下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袁梅芳倍感欣慰。

打热线电话的,不仅有失恋的年轻男女,也有过不下去的中年夫妻。有一次,一个遭遇丈夫家暴的妇女求助袁梅芳。了解情况后,袁梅芳陪着她找律师、上法院,历时一个月,最终法院判决离婚,并补偿女方6万元钱。男方的母亲不服气,责骂袁梅芳多管闲事,并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袁梅芳顿时泪如雨下,“这是我最委屈的时候,那一刻,我真想把电话线给拔掉”。可是,当手指伸向电话线时,又缩了回来。因为被救妇女眼神里的光芒,让她内心明亮起来。

袁梅芳觉得,这些求助者的内心因为生活的意外撞击,而破了一个洞。她要做的、能做的,就是倾听他们心声,然后用自己的经验和爱心,帮助他们慢慢补上这个破洞。

雪中送炭,现实版解忧杂货铺

接电话、回电话、看来信、写回信成为袁梅芳的生活主题。外人看起来枯燥辛苦的“电话生活”,袁梅芳却乐此不彼。她有一个习惯,每条来电、来访都有记录,18年来记录了约60万字热线日记,用坏8部座机、3台电脑主机,共接听求助电话13万余次,接待1.2万多次上门求助,劝阻98人终止犯罪,规劝102人放弃轻生念头,挽救129个家庭……这些平淡的数据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袁梅芳或许能够记清这些数字,但记不清18年来多少个夜晚因为求助者的泪水和叹息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记不清是如何不断汲取向上力量,在这些饱含血泪的人性背面故事里,艰难地燃烧自己、温暖别人。

袁梅芳曾经一度因为遭受非议而产生关闭热线的念头。支撑她坚持下去的,不是她荣获的“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百名公益事业新闻人物奖”“全国百名志愿者创新奖”等一个个荣誉,而是求助者期盼的眼神和孤独的心,以及当年自己在人生黑夜中所收获的人间温情。“人在最绝望的时候,需要有人来拉一把,扶一下。如果不是经历丧子之痛,我不会开通热线,更不会对别人的痛苦有切身体会。”

2019年3月30日,一则名为“现实版解忧杂货铺”的视频引发网友关注。视频中,袁梅芳在书桌前打着电话,倾听电话那头的烦恼。18年的时间,她从“解忧阿姨”变成了“解忧奶奶”,办公室里墙壁上张贴着“心理咨询、情感解困、答疑解惑、排忧解难、打开心结、化解仇恨、阻止犯罪”的工作宗旨,虽与只有一部电话、一台电脑、一台桌子、一把椅子的简陋陈设形成巨大的反差,但与旁边柜子里18年来积累的装订整齐的咨询资料,以及从全国各地寄来的一摞摞书信交相辉映。

中年丧子的痛因陌生人的帮助而愈合,因为痛过,所以懂得。18年,为了这份“解忧”事业她自掏了七万多元,而她现在的退休工资也才一千元。她清贫而富有,她用金玉良言向身处逆境的人张开双臂,帮助绝境中的他们看到希望,她很渺小,却用爱塑造了伟大,她是人间永不褪色的春天。

责编/昕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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