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那座山 ②

赵梓诺

从小她就一直抗拒去外婆家。

外婆家住在遥远的乡村，那里偏僻、落后。归根结底，她只是拒绝走进农村的生活。因为在那里，走上几步，稍不注意就会踩上鸡屎;因为在那里，人们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因为在那里，炒出来的菜总是有一层酱油般的褐色，吃起来味道也不好，所以她总是饿肚子……

她与外婆，与这个小山村之间，一直都存在着一道很深的隔阂，就像一座大山一样立在了他们之间。因为不懂乡村的方言，所以她与外婆之间的交流也就是几句很平常的话，听不懂时，就尴尬地微微一笑。她一直认为她与外婆之间的这座山，也许永远也翻不过去了吧。

小的时候，她碍于母亲的威严，不敢多说，总是默默忍受着。可现在的她，已然是一名高中生了，她完全拥有发言的权利了。终于，在一天早晨，被鸡的叫声吵醒了之后，她不耐烦地坐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地倾诉着她对这里的不满，从满天乱飞的蚊子，到臭气熏天的厕所，再到难吃至极的饭菜。

一直在旁边睡觉的母亲突然坐起身，大声地吼道：“够了，说够了没有。你在这不就住了几天嘛，少你吃喝了吗？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抱怨这抱怨那的，矫情！”她知道这次母亲是真的生气了，正准备低下头接受母亲的责骂时，母亲却突然语气一转，缓和地说道：“外婆家在农村，离城市那么远，一年也回不了几次了，再说了，你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见一次少一次呀。”听完母亲的话，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心里好像突然被揪了一下似的，紧接着鼻子一酸，又低下了头，没再说话。原来把外婆转换成母亲的母亲之后，那隔着一辈的亲情就好像突然变近了一般。

从那以后，她在外婆家说话做事都柔和了许多。早上起来，她刚睁开惺忪的双眼，外婆便轻轻推开门，露出关切的目光，把几包零食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一边往她这边推一边又尽可能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这是门口小卖部新进的零食，你尝尝。”要放在以前，她可能会一脸不屑地看着这些山寨版小作坊式的零食，然后随便说几句敷衍的话。但是今天，她连忙说道：“谢谢外婆，我吃。”外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对于外婆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并不懂现在城市里孩子们的心思，也不懂什么手机、电脑，在她眼里，零食大概就是她能想到的最让孩子们开心事情了吧。

这一刻，她似乎觉得她和外婆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了，而那座山也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渐渐地，她开始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她把从城里带来的短裤脱下，换上外婆特意为她做的人造棉，又轻快又凉爽。自从穿上稍长一点的裤子之后，她腿上被蚊子咬的包也在慢慢减少。她开始仔细地去品尝这里独特的野菜，既好吃又清凉败火。

时间过得很快，她们该回城里了。临走之前，她还很舍不得这里的一切，特别是外婆。要上车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迅速打开车门，轻轻地抱了外婆一下。过了几秒，外婆才反应过来，也轻轻地抱住了她。这时，她能感觉出来，她好似已经翻过了与外婆之间的那座大山，从而真正地与外婆亲近了起来，这是她记忆中，与外婆的第一个拥抱。

还好，这座山翻过得也不是太晚，这个拥抱来得也不算太迟。

（山东遄台中学）

点评

（1）欲扬先抑，让文章摇曳生姿。由于做足了铺垫，所以，才让文章叙事避免了平铺直叙，后面“她”对外婆，对乡村的情感变化，在扬中结束，很好地揭示了作者的写作意图，点明文章主旨。

（2）动情点的运用，让人物情感真切自然。在文章中恰当运用动情點，能使文章收到震撼人心的效果，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正是运用了动情点，才让后面的流泪变得自然，情感变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