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有光，照亮“流动”的世界

■文／岳毅桦

编者按：本文作者系专注于流动儿童教育问题已超过10年的“新公民计划”公益机构的工作人员。新公民计划在2017年10月发起“微澜图书馆”公益项目，广泛动员和组织志愿者，在城市边缘的打工子弟学校和城乡接合部社区中，稳定持续地开放图书馆，为流动儿童提供大量优质图书和完善的阅读环境。微澜图书馆项目获得新浪教育评选的2018年度教育公益杰出项目奖。

今年2月23日，国务院发布了《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通知，阐述了我国推进教育现代化的总体目标。在“实现基本公共教育服务均等化”的子目标下，具体提出了“推进随迁子女入学待遇同城化，有序扩大城镇学位供给。完善流动人口子女异地升学考试制度”的行动路径。

但在现实语境中，流动，以及教育资源的匮乏，令3000多万流动儿童中的绝大部分在传统的教育体制内处于竞争的劣势。北京大学中国教育财政科学研究所主持的“流动人口子女资产建立计划”课题组，在2016年公布了其基于北京市10个区县50所打工子弟学校1866名初中二年级学生自2010年以来连续5年的跟踪调查数据。他们发现，这个群体的高中入学率不足40%，大学入学率不足6%。

让阅读萌发力量

相较于应试教育能力的培养，阅读能力的提升带来的自学能力和终身学习能力提升可能是更有益于流动儿童，更有可能是伴随其成长与发展的关键能力。而要有效地提升阅读能力，支持儿童自由自主阅读被公认为是最佳的方式。

微澜图书馆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发起的公益项目——广泛地动员和组织志愿者，在打工子弟学校或城乡接合部社区中为流动儿童持续并稳定地开放图书馆。孩子们可以手持自己的借阅卡，在身边的图书馆里，自由地挑选想看的书。

微澜图书馆不仅盘活了大量打工子弟学校多年来接受社会捐赠、却因为无人运营只能荒废的公益图书资源，还为大量的城市公众走入城市边缘、了解流动儿童群体并关注他们的教育发展需求提供了行动的平台。更重要的是，只有大量优质童书的保障和持续、稳定、高频的阅读环境支持，才有可能支持在自由自主阅读中生发的阅读能力提升。

自微澜图书馆2017年10月在北京朝阳区安民学校东八间房校区建立第一个分馆起，目前已在北京的19个打工子弟学校和4个城乡接合部社区建立了23个分馆，在广州的16个民办学校和2个社区建立了18个分馆，共有读者20388人。借阅系统中已上架图书257871本，历史借阅总量达120373本。

这20388名读者，基本都是就读于打工子弟学校的流动儿童，也有学校的老师、食堂的师傅甚至校门口的保安大哥，他们好奇地来图书室转一圈之后兴奋地为自己也办上一张“微澜读者卡”。

那些心声，以及改变

XXY，读者卡号100400501。这是微澜北京5分馆所在朝阳博文学校黑庄户校区5年级1班的一名女生，目前在所有分馆读者的借阅量中排名第一。自5分馆开放以来，她已累计借书241本。2017年11月28日她第一次借书，借走了《哈佛给学生做的1009个思维游戏》和《美丽的童话和故事》，很快归还。此后几乎每一个开馆日都可以在系统中看见她的借阅记录。2018年6月29日，暑假前，她借走了《女儿不懂妈妈要说——好妈妈是女儿的引路人》。2019年3月11日，她借走了图书馆新上架的《小鸡鸡的故事》——一本性健康教育的绘本。

LSL，读者卡号100407509。这是微澜北京11分馆所在朝阳金地实验学校食堂的一位年轻厨师。他第一次到图书馆，羞怯地询问自己是否也可以借书时，被志愿者馆员的热情吓了一跳。志愿者们不由分说为他办了最高借阅额度的“教师卡”，为他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找出原本不上架的低幼图书。当他说要赶回食堂干活，不能等太久时，志愿者又体贴地找出绳子，将他借的16本图书打包捆好，等他下一个休息时间来取。

WSQ，读者卡号100406997。这是微澜北京8分馆所在大兴忠诚学校3年级的一名学生，是个“唐氏宝宝”。图书馆在忠诚学校开放后，原本在班上就很难跟上课程进度的她，每个开馆日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上课铃响了也不愿离开。在图书馆里，志愿者给她读故事，她还学会了使用扫描枪、整理书架。她会自己数着每周3天的开馆日，经常午休时就一个人溜出教室在操场上巴巴地等。看见志愿者来了，她并不是激动地冲过来，而是等你走近了，才仰着头对你十分老成地说声“来了啊”，咧着嘴笑，眼睛亮亮的。

自从学校里有了图书馆，孩子们在作文里这样说：

“学校的图书馆造型是这样的：走进去，左手边是借书或者是还书的。而图书在前面，有三个大架子……我比较喜欢的是左边架子上的书（但不代表我不喜欢另外几个架子上的书）。”

“我们班的人每天下课都飞快地跑到了图书馆，有一次我借书的时候看见队已经快到门口了，好像龙的尾巴。”

“最近流行的是《查理九世》，我不喜欢看那个《查理九世》，因为一点也不好看，但是男生就爱看。我有时想，男生真没有品味。”

“我最最喜欢的还是《吹小号的天鹅》，这本书说的是一个生来没有嗓音的天鹅……好精彩的一个故事，但非常遗憾，书被别人借走了。我真希望有一天它还能回来，让我再看一下结局。”

“自从学校有了图书馆，我们班有一个很大的变化。以前没有几个人爱看书，现在我们都有一本或两本书。没有几个人不看书。”

“下课铃响了，大家迫不及待地向图书馆走去。我走进去，震撼了。因为平时吵闹的同学，现在特别安静，好像完全被眼前的书吸引了一般。”

参与，也是幸福

2018年，有681名志愿者在微澜图书馆合计服务15479小时。这些志愿者也用文字记录下这些温暖的瞬间——

“建议没值过班的小伙伴们响应馆长号召试着去值次班吧：体验下低年级同学嗲嗲地向你咨询书籍时，你心都化了的幸福；体验下借完书后懂礼貌的同学们微微鞠躬，真诚地对你表示感谢时的幸福；体验下放学后在离校300米远的路上，突然听到‘老师老师’的喊声，环顾四周发现马路对面两个玩耍的男童冲你挥手的幸福；体验下小女生跟你确认借书规定后，欢呼雀跃地说‘老师没骗我们，老师说的是真的’那份被信任的幸福吧。”

“天寒地冻，捂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两条腿冻得像冰坨子，戴着手套两只手还是冻得发僵，但我和搭档脸上的笑容却不是僵硬的——因为看到孩子们如饥似渴看书的劲头，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除了给孩子们还书、借书、整理书架，还抽空给一年级小朋友讲讲某本书里的内容，因为一年级孩子认识的字比较有限。”

“今天第一次去微澜图书馆服务，被孩子们看书的热情吓到了。刚开门，门口就马上围上来一群小可爱。开始时还需要有伙伴在门口限流维持秩序，每次只能进10人。我11点半到馆，一直到17点几乎没有停下，没吃午饭也不觉得饿。我们的馆长是名医生，即使下夜班也会赶来，更辛苦。下课后就会有一批同学冲进来借书还书，所以，上课期间需要处理妥当，等着同学们下课来取整理好的图书，同时把归还的图书上架或修补。今天录入了一批新书，明天同学们看到新书一定很开心。欢迎更多的朋友加入微澜图书馆，让更多的孩子有书读。”

2018年11月28日，微澜图书馆被新浪教育评选为2018年教育公益杰出项目。微澜3馆的志愿者韩贤身着图书馆的工作围裙，代表微澜图书馆登台领奖，他发表了一句话感言：“我是来自微澜图书馆的一名普通志愿者，我们的口号是‘用微小的行动带来改变，用行动带来微小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