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新锐诗人新作小辑

2019-08-29 01:46远洋
诗歌月刊 2019年7期

远洋/译

美国现任桂冠诗人 特蕾茜·K.史密斯诗选

黑人女诗人特蕾茜·K. 史密斯(Tracy K. Smith)出生于1972 年。哈佛大学本科毕业,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艺术硕士学位。2012年史密斯凭借《火星生活》赢得美国普利策诗歌奖。2017 年当选美国桂冠诗人。最新诗集《涉水》入选2018 年度艾略特诗歌奖短名单,以下诗歌译自该诗集。

新路站

历史匆匆忙忙。它搬迁,像一个女人

把她的孩子们拢上拥挤的公交车。

历史啐着“走,走,走”,车辆东倒西歪地行驶在地平线上,

用她的拳头捶打着驾驶员的头靠。

没别的东西搬迁。苍蝇定居

用它们的上百万只眼睛注视着,从不厌烦。

乌鸦们冲击她们与微风的讨价还价。

在狂怒中对着女人们咯咯又呱呱。

嘶嘶地吮吸牙齿的人,她们的衣裙

在泥浆里湿透。但历史不是女人,

它也不是在广场上形成的人群。

它不是念诵着“不”和“现在”的一大群

悦耳的声音,甚或全神贯注的寂静——

在房间里一部历史片正在放映。

也许历史是只会长时间等待的巴士,

在它启动引擎沿路奔驰之前。

也许它是通过收音机进来的声音

像一个长途电话。

或者在妈妈臂弯的孩子

他相信历史必定沉睡在坟墓里,

或者炸弹的腹部。

戏剧性的即兴演奏

终于,一个女人站住。她的身体绷紧。

她绞着双手。最初,我没想到

我听见它。然后我看见他的脸,明白了。

我被又拖又拉。

另一个女人:

我被拖得窒息。

另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从我的头脑里猛地一拉地雷,告诉我

那不再被允许。

一个男人咳嗽,

假装吐痰。我们想要这些人

觉得多余。我们想要他们

觉得他们周围的一切

都反对他们。他把一只手放在屁股上。

我们还想要他们害怕。他徒手

悬挂在他身边的空气中,仿佛

凭借一根高高的手杖,或一杆来复枪

以枪托在地面上支撑。

还有一拍。奇怪的天气

跨过每张脸。女人们经过

从惊骇到愤怒。她们环绕着他,

迫近。

他,也变了,后退,

掉落。我在外面睡着了——在车站外面

暖和得可以睡觉。他们不认识我,

我也不认识他们。他们在我脸上撒尿把我弄醒。

然后他们用金属棒袭击我。他们打断我的

手指,打断我的几根肋骨。

他们烦躁不安

在他身上,像粗暴的人,然后他们蹲下,

平视着他的眼睛:这个国家将要好转的

唯一途径是——

将是一场大屠杀——

告诉他——

将是一个下流肮脏的混账东西。

这个人慢慢站起来。那四个人

举手击掌,疾速奔逃。

房屋

黑暗,不到半满。有一种在胸部

集体的抓握。

一个新演员

双脚换来换去。蜷缩在光里。

外籍工人们给我们纸,叫我们抓阄。

有人抽到家人逃走。有人抽到

天空上的直升机,我们的房屋在下面燃烧。

有人抽到人们拿枪指着彼此。

有人抽到船将要沉没。有人

生气地用水溅满纸页。有人抽到我们的母亲

而姐姐们踢腿并抓住空气,当她们被抓住头发拖走时。

他在那里停留,目光漫无目的。

其他人来了。

排成一排的男演员们越过翅膀

延伸,走到街上。有人用声音,有人

用身体说话,各自拖着某个黑暗的

看得见的东西。一种被给予或被选择的负担。甚至

那空的,那丧失的——他们负担着它,

没有援手无法把它放下。

一个人,黑人,苗条,一个小伙,站在

这孩子身边。

另一个人,宽阔、牢固如花岗岩,

在突如其来的泪水中飞溅。

一个女人,白发,慢腾腾地走向他,

但停住,转过身。

一个穿着套装的胖子,弯腰,

依然能指挥他的胳膊打连枷,当他把它们铺成铁轨时!

它们它们它们它们它们!

在观众中,有黎明的感觉

那不过是排练,那表演

尚未签约,也没排期,

没有商定,甚至也没计算。

房屋的后面,

一个人拍手。

然后爆发令人恐慌的

不知道如何结束的欢呼。

在巴吞鲁治的不安

乔纳森·巴克曼拍摄的照片观后

我们的身体带着墨水的黑血奔跑。

一口口血池在人行道的接缝里。

难道不奇怪吗,说爱是一种语言

很少实践,但所有人,或近乎所有人都说?

2013 年度艾略特诗歌奖获得者 丝妮德·莫莉赛诗选

丝妮德·莫莉赛(Sinead Morrissey,1972—),英国北爱尔兰女诗人。生于北爱尔兰阿马郡波塔当市。

2014 年1 月,凭借第五部诗集《视差》

(Parallax) 获得T.S.艾略特诗歌奖,是首位获此殊荣的北爱尔兰诗人。评审团主席伊恩·杜赫格评论说:“这部诗集融合了政治、历史和个人雄心,语言表达优美,她的书如其标题暗示的一样,是多角度的。”

遗传学

我父亲的在我的手指上,但我母亲的在我的手掌里。

我举起来,愉快地看着他们——

通过我的双手我知道我的双亲创造了我。

他们可能已被排斥到分隔的土地,

分隔的半球,可能与其他的情人睡在一起,

甚至穿着黑色盔甲的人,那些人

嚷嚷着手铐和钥匙,还有什么

是他们这样抵御的?如果不是爱的刀剑

估计心脏常见的尺寸?

我们注视,悲伤。我们睡眠,起身,吃。

爱:心脏切开,取出,洗净。

爱:在永恒的街道上几乎赤裸,

裙子被一阵异样的微风吹起。

只是在我身上,他们在手指连接手掌的地方接触。

他们的患难与共荡然无存,只是朋友们

在河边挖掘他们的影像,

至少通过我的双手我知道他们的婚姻。

在一座尖塔耸立的地方我塑造一个小礼拜堂。

而当我把它翻转过来时,

我父亲的在我的手指,我母亲的在我的手掌。

在一位朗诵诗篇的牧师跟前佯作端庄。

我的身体是他们婚姻的记录。

我用双手重新扮演他们的婚礼。

那么带我走吧,接受皮肤的诉求,

为了在将来身体里的反映。

假如你遗传你的手掌,我将遗传我的手指。

通过我们的双手,我们知道双亲创造我们。

去年冬天

不喜欢去年冬天,我们说,当冬天

磨过它的铁牙时:贝尔法斯特*

比莫斯科更冷,过了冬至

月全食悬挂起灯笼。

去年冬天我们穿夹克进入十一月,

而且丢了手套,天竺葵持续生长,

我们的新大肚炉搁旁边

夜夜未点燃,而在舒适的温度中,

在我们的肺和喉咙里面,病毒大量繁殖

它们自身放纵的、永不会灭绝的复制品,

嵌入我们的细胞。我们的儿子

昏迷了。我们辗转难眠,不碰他,

听他咳嗽。早晨,他因虚弱

而不能行走。胸,

我们屋里的过道和门厅

被我们说不出的东西堵塞了——

怎么样,在结婚纪念日,我们会同时

觉得羞于单独在一起,自不和谐音中

后退,在我安静的小公寓里

被鲜花环绕。

⋆贝尔法斯特:爱尔兰首府。

巴尔的摩

在其他噪音里,我听见我的孩子们哭泣——

在街上大龄儿童们过了就寝时间的

玩耍中,他们的声音在交错的灯光中

高高飘起;或是在透过太薄墙壁

邻居婴儿的

不眠和烦躁里;或是在电话上

巴尔的摩西区

经常奇特的音高,它的汽笛和急促的枪声里,

包围的警察们厉声训斥着孩子们——

六岁那么小就支持

街角经销商——他们趾高气扬

喷火般的讲话声里;或是在无线电台之间的

空白中,当完全没声音

出来时,噼里啪啦的静电声

会彻底吞没一个孩子的

小声呼救;即使在静寂本身里,

其物质的循环和折叠包裹着

一个幽灵的哭泣,那是我编造的,但是听见了,

因为我已在爬楼梯,驻足

在前厅,倾听,努力倾听着,

——至多是——有节奏的呼吸

但通常什么也没有,楼梯平台的

空气充满某种未听见的东西,

灰尘微粒,毯子悬垂,一条船

在港湾上经过窗口,婴儿的睡眠。

爱之歌

我看见无处不在的光

越过公交车驾驶员,大街上

女人和她的手推车

我看见黄昏

我听见四点钟报时

我听见碗橱中的寂静

鸟鸣

死水般的黎明

我尝到比面粉干燥的味道

我闻到树根的气味

在我看见他们的武器之前

尖叫着

在地平线上

我觉得钻石推动

在血流中

自己生成,一份礼物,

形成头脑——我觉得我的头脑

插入

满桶星星

而我全部的感觉

在歌唱

2014 年度普利策诗歌奖获得者、印度裔美国诗人 维贾伊·瑟哈德里诗选

维贾伊·瑟哈德里(Vijay Seshadri)1954 年出生于印度班加罗尔,五岁来到美国。他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长大。他曾在太平洋西北地区度过了五年的捕鱼和伐木生涯,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中东语言和文学博士课程。现任教于莎拉劳伦斯学院,教授诗歌和散文写作,住在布鲁克林。

他先后出版诗集:《野生动物王国》(1996),诗《长草甸》(Graywolf 出版社,2004 年),荣获美国诗人学院颁发的詹姆斯·劳克林奖;《三部分》(Graywolf 出版社,2013 年)赢得了2014 年普利策诗歌奖。他也是第一个获得该奖的亚洲裔诗人。

秘密警察

湿餐巾纸准时在窗口里飘动。

从不会悄悄谈论燃料的邻居在他的

精心设计的八字形露台上。

电话嘀嘀响: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那是什么声音?是你还是我?”

不是你,也不是我。其实是电话,

一部蓝绿色的西电公司“公主”模型特征的

“革命者”被照亮的旋转式拨号盘,

那么不合时宜,令人恐惧,而且陈旧

以这样简朴的未来之桌上景观,证明

它是秘密警察。

谁又会使时间轴相互交叉

并用重点和巧合将它们谜语化呢?

有消息吗?它们在玩弄我们?

一整季在流逝,在此期间

那可作证据的,虽说不上是讽喻,

我们经历的本质,连同其中隐含的

大量密谋,在天真幼稚的人称之为意外的

一系列事件中,正在使它变得明显,

但在其中我们可以察觉到

秘密警察的存在。他说那不是他的名字,

当你知晓那就是他的名字时。

你曾习惯于她在你的坦率注视里被淹没

现在你避开她的眼睛。

别提我们的那些同事,

他们的弯弯绕绕充满闪烁其辞的意图;

或在沙滩里的地铁上;

或由于我忘记应该记住的

而记住我应该忘记的原因;

或因为火烈鸟疾窜如麻雀

高飞、俯冲、聚集

在我们这座自古至今无鸟的城市里。

一片闪烁,如同海市蜃楼。一片黑暗,如同劫后余波。

一缕白光,然后是红光,然后是黑光,

然后我说的意义,意义及其意义,

我差点儿就领会的意义。

我们说话时政府正在坠落。

长草甸

一首古诗临近结尾时,正义之子,

美德和礼貌之源,

在他的背上背负着王国

仿佛龟背上背负着地球,

进入来世。

树林黑暗,树林黑暗,

树林的另一边海很浅,温暖,无边无际。

在海里及其周围,没有生命威胁——

充满可能性的大气是那么少,那种大气

才让他有可能涉过淹没的地窖。

他似乎无休止地为之跋涉,

在金属雨树的凉荫里从不停下休息

那树在固定间隔喷水。

时间,尽管无穷尽,也是短暂的,

因此他继续跋涉,直到他走出大海进入群山,

他灼伤于迎风坡上,冻僵在山谷里。

在难以忍受的挣扎之后,

他终于到达天国。

上帝在那儿等他。上帝邀请他进去。

但凝视着炽热的入口,

他看见在幸福平原上,并非那些他以为急切等待着他的人——

他心爱的,他的兄弟们,他的战争和流放中的伙伴们,

所有很久以前死去和失踪的人——

然而,居高临下,欣赏着灿烂的日落,

他的堂兄弟,他的死对头,那战争和流放的祸根,

其傲慢和堕落的懒散

陷世界于不幸。

上帝告知他,是的,他热爱的那些人已经滚落

火之河。他们对正义的渴望

冒犯了嫉妒正义的宇宙权力。

在古文称之为阿劳基卡的天国里,他们所在地,

信仰破坏者如今被赞美。

他,至少表现得跟他的本性一致。

难道他没有感到一点正义之子此刻所感到的绝望,

在他周围疯狂地盯着吗?

上帝注视,不无怜悯,有些惊奇。

这是最终幻象,

这人以此引导其他所有人。

他必须突破自我,没有神圣的帮助。

为此他将花很长时间,

只有他的狗,那条混血狗,

一直陪伴着他,庆祝过千禧年,

跟他一起跋涉过,

颤抖过,跟他一起被灼伤过,

伴随他的孤独从未抛弃过他。

那狗有点儿像我的狗,

一个瘦小、焦躁、贫困、被过分溺爱的杂种狗,

被苏珊娜从吸毒屋里营救出来。

周末,当我能够摆脱一周的工作时,

我带她去长草甸,在希望公园,在那里狗儿们

清晨被允许解开皮带。

如今她的鼻口灰了,老了,但从她跑的样子你看不出来。

混合媒介的植物画

扭曲的花朵,松垂,

撩人的淡紫色,

郁金香花瓣被紫色浸透,

显得发黑。

啊厌倦时光的太阳花

因生活而疯狂如野草

紧挨铁路支线,

长春花,牡丹——

为什么是它们?为什么是它们而不是

什么都没有?嗨,谁真的关心?

它们激起计算的唯一感情。

也许是爱情,

也许不是。嫁接的玫瑰

在接缝流出透明的汁液。

那是一张脸,仅仅一张脸,

在众脸之中。

脚本会议

瞧,这位先生——他是什么人,四十,五十?

他有个条件,一段历史。远郊的,抑郁,但警觉,

他的感觉敏锐。

他听见嵌入声音模式里的轻微呃逆声。

梦游在树林里,

灾难的预兆,

闪回到黑色行动——

你在片头字幕下的所有设置工作干得漂亮——

现出笑靥,我们可以说,是他日子的空虚。

那么,下一个,插入家人回忆:

加州五号公路事故,

十八轮大货车,下雨,雾,一头母鹿;

湖,熄火的舷外发动机,凶猛的波浪;

仓库爆炸,

这非常好,

有些东西就需要在这里爆炸。

但我们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宜早不宜迟。记住,

我们制片厂的名声不是靠悬疑

而是靠恐怖建立的。

我们喜欢遗传工程制造的第二任妻子和儿子。

地下室的僵尸,没那么好。

只是少几分沉闷,胜过

那精致的铜版印刷手艺里的

他浸透内疚的日记

是点缀他间歇性精神失常的贵族口水的闪光。

你有他的眼球

就在他的眼窝里颤搐而出,

在此之前我们多少次看见过,多少次

我们剩下多重的失望,

确信我们的需要永远不会

被世人模仿的姿态所满足吗?

别让他这样想下去。不要放弃你的人。

他是他自己的僵尸。

他出没于他自己的夜晚。

这一生他不会从燃烧之河的岸上撕裂他自己,

在发热的泥灰岩上疾行

当他的渴望之箭搜寻彼岸时。

并非在此生,或来世。向我们展示

对他这意味着什么,和对这他意味着什么。

很久以前,我们的大师

在枝状大烛台照得熠熠生辉的伦敦画室里说,

“让我们在这儿消磨时光,如同烧煤的维多利亚时代

咒骂野外的气氛。

永远不要忘记,在艺术和艺术包含的事物中

你所创造的人是关键,

你创造之物

毕竟如此琐碎,如此偶然,检验过后,

会,或(同样可能)不会,发生在你创造的人身上。

剩余的我们可以数字化处理。”

2017 年度艾略特诗歌奖获得者 越南裔美国诗人王海洋诗选

王海洋(Ocean Vuong,1988—) 出生于越南西贡,两岁时移民美国。他在布鲁克林学院获得19世纪英国文学学士学位,在诗人和小说家本勒纳指导下学习,从纽约大学获得硕士学位。

曾获主要奖项:美国诗人学会和大学诗歌奖(2010),史丹利·昆兹青年诗人奖(2012),伊丽莎白·乔治基金会奖学金(2013),露丝·莉莉/萨金特·罗森博格奖学金(2014),手推车奖(2014),叙事奖(2015),怀汀诗歌奖(2016),托姆·冈恩奖(2017),凯特·塔夫茨发现奖(2017),浪达同志文学奖(2017),前进“菲力克斯·丹尼斯最佳处女诗集奖”(2017),艾略特诗歌奖(2017)。

在尘世我们昙花一现

告诉我那是因为饥饿

什么也不缺。因为饥饿是要给予

身体它所熟悉的

它无法保留的东西。因为这由于另一场战争

变得苍白的琥珀色灯光

是把我的手

钉在你胸上的一切

你,溺死

在我的怀抱里——

留下。

你,把你的身体

投入河里

只剩

你自己——

留下。

说放弃。说雪花石膏。折叠刀。

忍冬花。秋麒麟。说秋天。

说秋天尽管绿色

在你的眼中。美,尽管

是白天。说你会为此杀人。牢不可破的破晓

堵塞在你的喉咙里。

我在你下方扑腾

像一只因为掉落

而惊慌失措的麻雀

黄昏:一片蜂蜜色在我们的影子之间,逐渐消退。

说阿门。说改过自新。

说是的。说是的

无论如何。

为时未晚。我们的头上形成

蠓虫的光环,夏天太早以至

不能留下标记。你的手

在我的裙下如在收音机里加剧的

静电干扰。

你的另一只手

把你爹地的左轮手枪

指向天空。星星一颗颗掉落

在瞄准线上。

这意味着我不会害怕

如果我们已经

在这里。已经比皮肤能保留的

更多。因为一个男孩睡在

一个男孩身边

必形成一个旷野

充满滴答声。因为要说你的名字

是要听见钟表的声响

倒转回另一个钟点

和早晨

发现我们的衣服

在你妈妈的前廊,脱落

如一周龄的百合。

欧律狄刻

更像是一头鹿

发出的声音

当箭头

替代那一天

用一个答案

回复肋骨被洞穿的

嗡鸣。我们看见它来临

但继续走过花园里的

洞。但树叶

纯绿,火

只是远处粉红的

笔划。与灯光

无关——但它使你多么黑暗

取决于

你站在哪里。

取决于你站在哪里。

你的名字听上去像满月

在死鹿毛皮里被切碎。

你的名字被地心引力

触动而改变。地心引力折断

我们的膝盖骨只是要向我们

展现天空。为什么

我们不停地说是的——

连所有那些鸟儿也在说。

现在谁会相信

我们?我的声音爆裂

像收音机里的骨骼。

我真傻。我曾以为爱是真的

身体是虚的。

我曾以为些许和弦

是它接受的一切。但在这里我们——

再次站在寒冷的

田野上。他呼唤女孩。

他身边的女孩。

结霜的草发出咔嚓声

在她的蹄下。

注:欧律狄刻,希腊神话中俄耳浦斯的妻子。生性活泼,喜欢到山间田野游玩。一天,被毒蛇咬伤身亡。俄耳浦斯进入地府请求冥王。冥王答应了,但提出一个条件:在他领着妻子走出地府之前决不能回头看她。他功亏一篑,孤身一人隐居色雷斯岩穴。后因不敬酒神,被狂女杀害并撕碎尸体抛到荒郊野外。其母收尸葬于奥林匹斯山麓。

山下的女王

我走近一片田野。一架黑色钢琴

等待在田野中央。我跪下弹奏

我能弹奏的乐曲。单一的琴键。一颗

被抛下井的牙齿。我的手指

滑动泥泞的牙龈。光滑的嘴唇。鼻子。不是

一架钢琴——而是一匹母马

盖着一张黑床单。白嘴

突出如拳头。我跪在

我的畜牲跟前。床单在她的肋骨上

凹陷。一架有凹痕的钢琴

在下雨的地方,从夜晚开始

收集雨水,反映

落入马的身边的

蓝天。蓝色

印章从上空

盖下。仿佛某种东西需要

被扑灭,留下

凋落在田野的

黑色花朵,在那里我只不过是

一个游客。一个从祈祷中

被放逐的词,忽隐忽现。风

闪现出苍白的禾草滩

在我们周围——马和我

一幅过早挂出的水彩画

湿淋淋。绿色波浪

围绕着这块黑礁石

在那里我坐着把骨骼旋转成

奏鸣曲。手指弄脏了,

我弹奏

聆听果园释放它们

最甜蜜的错误时

得知的乐曲。这匹马身上的凹痕

宽阔得足以

在此居住。天空的泥潭

在地球上。仿佛俯视

老实说是仰望

我自己的脸,被音乐

践踏。如果我提起床单

我将揭开巨大如死胎的

心脏。如果我提起床单

我将睡在她身旁

像一个四条腿的影子,蹄对

蹄。如果我闭上眼睛

我又在钢琴里面

仅此一次。如果我闭上眼睛

无人能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