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组诗)

2019-09-10 07:22格风
散文诗世界 2019年2期
关键词:阿伦老师

格风

过年

大年初一。我和祁国坐在雨中

或者几乎是坐在雨中

坐在67°衡水老白干的烈焰中

教堂四周的爆炸声

带来寂静和耳鸣

如此让人怀念。眼睛外面

他们家两棵老树

一棵是枣树,還有一棵

不是枣树,是刺槐……

祁国曾经写过

平时这里很安静

但春节不一样

尤其这一年春节,雨夹雪

爆竹声过后雪渐止,雨声被放大

从屋檐到青石板,跨过门槛

我们的脚面、裤腿

下半身,热气腾腾

一点也不觉得冷

90年代苏北人家敞门吃饭

刮风、下雨、下雪

过年也不例外

老祁家也不例外

我们冒雨燃放烟花的

那个遥远的下午

大酒中途出去放了一把鞭炮

发现教堂附近

家家户户的红地毯浸泡在水中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现在是2018

戊戌年正月初五

南京有雨,雨量肯定大不过当年

门户大开的新春第一场雨

此时想起

仿佛又见弄堂口青灰色的教堂

钟楼顶上升起白雾

一口老白干

咣地一声

撞响身体里的钟。

繁花

五月的花,院子很大

深居简出的园艺师

服从于门禁和快递

带来短暂的眩晕

也许是刚刚睡醒

贴窗而立的乳房

庭院很深。但中间仍是空的

中间是青藤和苦瓜

垂下水中的空楼梯

有栅栏的地方

必有猛虎和蔷薇

无边弥漫的气息

打开身体里的灌木篱笆

大黄蜂细小的嘴唇

无法识别池塘

香樟和窗

玻璃的反光

窗里窗外看风景的人

偶尔路过也会想起

泥土中的孩子

康普生的家

“透过栅栏看见他们在打球

在草丛里找东西”

猝不及防

的忧伤

野草一样蔓延

西南古镇

汤老师来了。

汤老师是阿伦从西藏带回客栈的。

阿伦是个有故事的人

汤老师也是有故事的

汤老师是一只猫。在西南古镇

有多少木结构的客栈

就有多少故事

在火山岩石头街巷里七弯八拐

起承转合。珠宝商,石匠和仁波切

貌似艺术家的人

导演和小二姐们

一座轻度抑郁的小镇

从不轻易开口说话

像汤老师。每天凌晨的雨声

空气中的花瓣,仿佛被遗忘

而浑然不觉

晚上七点一刻

太阳还暖暖哒蹲在屋檐上

也是他们喜欢的。在阿伦的轻奢客栈

没有人不认识汤老师

我们一起喝茶,晒太阳

出去看油菜花

夜晚在屋顶上

在廊檐下嚓嚓嚓地走动

在我要关门的一刹那

溜进来。从它眼睛里看到的意外

好像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突然一阵犯困

硬撑着整理手机相册

发朋友圈不到一分钟

果断地删了。

请女人猜谜

一场大雾生成于安徽与江苏交界处

她在他们的关系中

险象环生。一个人与一场车祸

一个连续的片段

很多年后回放

龙虾是多么危险的比喻

在宜兴回南京的路上

后视镜里的脸,突然逼近

蓝色涂鸦奔跑的姿势

“活着是一场意外

也不排除死于知道的太多”

比如坏天气,树心旁的缺席

剧情之外,随身携带的药物

几个关键人物

谁是谁的白手套

知道的太多

又知道些什么

一张旧船票,如同灯谜

在雨中亮着,有时白天也亮着

她的御花园

一支口红,回到镜子里

目光坚毅,而嘴角松弛

镜面上的日期,意味着

怎样一只手,曾经涂抹

面目模糊的记忆

那些悬而未决的激情

往事与台词,头在何处

是二十年前

或二十年后

今天也无法参透的谜底

她很伤心。更确切地说

她缺席于遗忘

整整一个晚上

她唱了二十遍

同一首老歌。

蛙声阵阵

蛙鸣不已的苜蓿地

千万个喉咙曾经充血

失声——

如同若干年后

的今夜依然报不出你的名字

喑哑的名字

年甚一年的禁忌

整条街,整个广场捂着嘴

或张大着嘴巴

高架桥穿过古代

全城宵禁中的黑洞

被删除的钢铁的记忆

钢铁的意志

巨大的冰柜开过来

饥饿中的人

失去記忆的人

躺下又爬起来

从厨房走向街头

他们面目模糊

擦掉地上的血

取走了每年六月

的这一天。

你的名字

纱窗半掩。挡不住雨打芭蕉

但我不会告诉你

差一点脱口而出的

下一句

我又看见了水塔

雨雾中的半个字

你头像上的半边脸

抱着琵琶

其实和琵琶无关

仅仅是个比喻。仅仅因为你喜欢

或者曾经喜欢过

塔身上的字句

斑驳得只剩半个字了

犹抱琵琶的女人

除了她,必须是秦淮河

古老唱腔中的标志性建筑

旧首都的偏旁部首

被遮蔽的部分

它的完整性

风景的这一边

不可能是某个字

也不可能是你

此刻正有一只鸟

在你站过的窗口

收拢翅膀

在巴雅岛潜水

在巴雅岛潜水

眼睛外面是各种乱看的海洋生物

以为自已也到了眼睛外面

也可以和它们一样

你很难想象遇到鲨鱼的一刹那

印度洋的海水有多凉

我和鲨鱼的对视

时间应该是下午

三点一刻的阳光

经过海的下颚

你看见了什么

被照亮

仿佛真有谁运行在水面上

鲨鱼朝我咧嘴一笑

我突然想起南京

一个戴牙箍的姑娘

她最爱说的一个词

惊悚。我看见她修长的脖子

已伸过

洪武路天桥

对面音像店还是那首老歌

你很难想象

一首歌

在42米深的海水中

听起来多么忧伤

大雪的日子

如若饥饿的天鹅

忧伤的天鹅,送来诗歌和棉被

天空的羽毛塌下来

留在天桥上的尖叫,灵魂啊

灵魂。在东宇大厦21楼

在想象中,玻璃粉碎,我在飞

并非是出离愤怒

升起草木深处的幻觉

草木深处只有我们俩知道的

明孝陵的一小片翅膀

突然出现的断头路

好像在哪本书里见过

我向甲虫打听他妹妹

记忆的链条卡在卡夫卡的齿轮上

退回十年

回到小木屋关机状态

一把斧子神秘归来

因此我的床头有破冰的气息

渔火的气息。昏昏欲睡的年代

两次梦见同一条河流

同一只狮子

顺流而下。什么样的季节

雷鸣刮擦着雪花

同时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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