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音绕梁逾千年

张嘉富

千山，古称积翠山、千朵莲花山，位于辽宁省鞍山市东南20公里，是闻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在东北境内与吉林的长白山齐名，素有“东北明珠”之称。千山山峦起伏，大小山峰近千，故名千山。千山素以奇峰、岩松、古庙、梨花而著称，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这里集佛、道教于一山之中，让兼容佛教音乐和道教音乐的千山寺庙音乐成为一项富有特色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千山寺庙音乐是广泛流传于鞍山千山地区各寺庙之间的佛教、道教音乐，由千山佛教梵观音乐和道教经忏音乐组成，其演奏（唱）上既体现出清虚神秘的宗教色彩，又具有浓郁的辽南乡土气息。耐人寻味的是，千山佛教音乐和道教音乐的乐器几近相同，但唱诵的内容、韵味各有不同。千山寺庙音乐犹如天籁般的乐声穿越时空的隧道，凝练着悠扬的古风。

相比千山道教音乐，千山佛教音乐历史更为悠久，至今已经有1300多年的传承史。千山佛教音乐是从千山佛教寺庙举办的各种佛事活动中逐步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据史料记载，唐朝中期以来，每逢佛事活动，僧人和居士们纷纷从黑龙江、吉林、山东、河北等地汇聚千山，千山佛教音乐凝结了各地精品音乐元素。千山佛教音乐不断汲取民族民间音乐的营养，并从印度梵乐等宗教音乐中摄取艺术精华，到明清时期已趋于成熟和完美。千山佛教音乐有别于其他寺庙音乐，其特点是节奏鲜明、音调高亢、曲调豪放粗犷、感情激昂。它既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又体现出鲜明的佛曲“北韵”风格。

千山佛教音乐分为声乐和器乐两个部分。其中声乐部分又分为“禅韵”和“应付韵”两部分。“禅韵”的特点是用打击乐器伴奏；“应付韵”是用笙管乐器伴奏，多用于“放焰口”即佛教仪式中根据《救拨焰口饿罗尼经》而举行的“施食饿鬼”法事活动中。千山佛教音乐的器乐部分主要是笙管乐，其曲牌很多都与辽南民间流传的笙管曲相同，但在笙管演奏的手法上，千山佛教音乐也体现出自身的特点，如使用“慢加花”“快减字”的手法，在速度慢時，允许加花点、颤音等，速度快时，允许适当减少音符，采用“平吹”的手法，使演奏效果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千山佛教音乐的诵唱形式也很丰富，有一个人的吟诵、唱诵，也有维那师（在佛教举行法会、课诵时担任众僧先导的僧人）领腔起韵、众人和腔的慢板与快板的唱诵、诵念；还有两个人的散板诵咏。“直唱”是佛曲中独具风格的一种唱法，有“歌唱型”和“半歌唱型”两种。“歌唱型”的旋律比较强，“半歌唱型”的近于说唱，在“焰口”中应用较多。千山佛乐的演奏，是由笙、管、笛等民族管乐器和鼓、铙、钹、铪子、铃杵、大磬、小磬、木鱼、撞钟等民族打击乐器、法器组成，近些年还加入了唢呐，分为铙钹法音、诵唱曲和器乐曲三部分，更突出了千山佛乐的“北韵”风格。佛教音乐代表曲目有《斗宝·天下同》《挂金锁》《五方界》《江河水》《北叠落》《七宝铎》《六句赞》《大千声佛》《小千声佛》等380余首。

千山道教音乐是清朝康熙年间由一个叫刘太琳（被尊称为刘祖）的道长从本溪铁刹山传入千山无量观的，后经来自梨园世家的两位阚姓道士加工，创作出了“东北新韵”六小韵、十三大韵和走马韵等400多首乐曲。可以说，“东北新韵”是千山道教音乐的标签和最大亮点。在“东北新韵”问世之前，东北地区道教中主要流传的“崂山韵”，是由山东传入的，新韵产生之后，很快在东北地区道教中传开，现在东北地区道教全真教派宫观采用的都是从千山开始推广的“东北新韵”。

对千山道教音乐做出巨大贡献的阚氏兄弟虽然没有留下名字，但原为戏曲演员的他们因为郁郁不得志而来到千山无量观蓄发为道，两人用毕生的精力，创制了“东北新韵”，其最明显的特色便是将乐句紧密地衔接起来，给人以浑然一体、不可分割之感。相传当年阚氏两兄弟在千山上隔着巨石背对而坐唱起东北新韵竟然分毫不差，最终两人因演奏“东北新韵”积劳成疾而终。

千山道教音乐是由箫、笛、单（双）管、笙等管乐器和钟鼓、大磬、引磬、铛子、铪子、撞钟、木鱼等打击乐器、法器相结合进行演奏的，与千山佛教音乐分为三部分不同的是，千山道教音乐主要分为诵唱曲和器乐曲两部分，代表曲目有《白鹤飞》《秋雨梧桐》《群仙聚会》《鸾凤鸣》等。从韵类上分，千山道教音乐可分为大韵、小韵、走马韵、忏悔和诵经调；从词的内容上分，千山道教音乐分为阳韵和阴韵，阳韵也叫神韵，代表作如《柳含烟》，阴韵也称为鬼韵，如鬼哭引、叹亡灵等，内容都是超度亡魂，祝愿亡者升天。千山道教音乐有些曲牌目前仍处于一些老艺人口口相传的形态之中，其中很多曲调已经失传或濒临失传。

目前，千山寺庙音乐仍在千山各寺庙殿堂中演奏。20世纪90年代以后，由千山居士组成的千山佛乐团坚持演出，他们传承并发展着千山寺庙音乐。在这批传承千山佛教音乐的居士和僧人中，洪振仁和房增胜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洪振仁的曾祖父是千山皈圆寺开山祖师，祖父洪景山、父亲洪臣源均为辽南著名居士，洪家世代笃信佛道两教，受家庭影响，洪振仁自幼接触千山寺庙音乐，先后师从任庭喜、果心老和尚、王全林等人，悉心习练千山寺庙音乐的演奏，他能熟练演奏笙、笛、萧等乐器，掌握近140首佛、道传统曲目，如佛乐《香赞》《戒定真香》等，道乐《白鹤飞》《天尊韵》等，他还尝试曲目的创作，代表作品有《大佛出世》《弥勒赞》《观音菩萨》等。近年来，作为千山寺庙乐团团长的洪振仁带领的寺庙乐团经常应邀在全国各地的佛、道寺庙开光及法会活动中进行演奏，曾多次走出国门，先后远赴缅甸、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传播千山寺庙音乐。房增胜法号释吉安，现为千山龙泉寺僧人，他能够熟练掌握佛事法器中的笙、管、笛、箫和打击乐的演奏，还收集整理了大量的千山寺庙音乐资料。

千山寺庙音乐是中国民族民间音乐中难得的瑰宝，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对它进行有效的挖掘与保护，对研究民族民间音乐有着重要作用。2006年5月，千山寺庙音乐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文化部门组织人力对千山寺庙音乐进行了深入调研，挖掘整理相关文字及音像资料，并给予民间艺人一定的资助，鼓励他们传承技艺。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千山寺庙音乐受外界及自身条件的影响，在传承和发展中也遇到一些问题，如一些传统的寺庙祭祀活动渐渐变得简化，造成寺庙音乐的主要活动阵地逐渐缩小，过去那种十几个乐班一同上阵演奏的场面已经很少见了，一些颇有造诣的寺庙音乐演奏者有的因为年事已高已退出了前台。目前，有关部门正在加大力度对千山寺庙音乐进行有效保护和传承，以更好彰显其独特的宗教文化底蕴和历史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