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帅还乡

2019-09-10 07:22尹家民孟红夏雪黄禹康吴东峰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4期
关键词:徐向前彭德怀家乡

尹家民 孟红 夏雪 黄禹康 吴东峰

功成名就时荣归故里,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的共识。但对新中国的开国元勋们,却并不适用。他们回故里的次数不多,有的甚至离家后再未还乡。原因即一个“忙”字,一个“怕”字。忙,身兼数职,日理万机;怕,怕给家乡添麻烦,也怕乡亲提出过分要求。离开时是热血少年,归来时已白发丛生——本专题选取开国将帅群体,讲述他们的回乡轶事。

还乡,是一个延续千百年的命题,其中包含了说不明的复杂滋味。

讲述还乡故事从很久以前就是名人传记中的“标配”:苏秦挂六国印衣锦还乡,功成名就后父母郊迎嫂子跪谢;项羽兵入咸阳,时人劝他定都以号令天下,他却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返回了彭城;刘邦亲征平定英布,还军途中路过沛县,将家乡亲友悉数请到,狂欢数日,写下千古名篇《大风歌》……功成名就时荣归故里,显然成为千百年来中国人的共识。

但对共和国的元勋们,却并不适用。

1959年6月25日下午4时许,在湘潭通往韶山的公路上,毛泽东坐在一辆车里,不断拉开布帘向外眺望。车直接开到了韶山招待所,对面就是毛家祠堂——毛震公祠。1927年毛泽东就是在毛震公祠告别故乡,从此离开故乡32年。

当那天夜里,毛泽东独自坐在灯旁写下了著名的诗作《七律·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他还写了一个小序:“1959年6月25日,到韶山。离别这个地方,已有32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更何况是32年?

1932年8月,许世友随军征战,路过家乡。陈赓特意安排他回家探亲。许世友见到母亲,双膝跪地,泪如雨下。母亲问起他二哥的下落,许世友不敢将其牺牲的消息告知母亲,出门后抱着大树痛哭了一场。

周恩来12岁就离开了淮安,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1959年,周恩来乘坐飞机经过淮安上空,特地让机长降低高度,好让自己看看故乡。机长建议在淮安上空盘旋几周,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周恩来连忙摆手说:“不要,那样会浪费汽油。”就这样,周恩来隔着舷窗,非常专注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家乡,却没有片刻停留。

至于周恩来为什么不回故乡,他在1963年7月的一次报告中有过解释,他说:“对亲属问题,建国以后我就下了决心。我说,我那个家暂时不要回去。为什么?我是封建家庭出身的人,我回去,不一定见他,他就可以拿我的名字到处吹嘘,说他是总理的什么人,那个地方就要受压力。”此外,连他的亲人也不准回去。

选择终生不回故乡的人,除了周恩来,还有邓小平。1988年6月,四川自贡灯会在北京北海公园展出,邓小平带着孙子去看:“你看,那是家乡的龙灯!”一旁的记者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没想过回家看看吗?”

邓小平摇了摇头,说了两个字:“我怕。”

怕什么?女儿邓榕回忆:“后来父亲告诉我,我们一回去,就会兴师动众,骚扰地方。”警卫秘书张宝忠认为还有一个原因:“他的工作特别忙。”“忙”和“怕”字,使他们的还乡之愿难以顺遂。

终生未曾还乡的元勋们,遗憾却也不遗憾——“根”的概念在他们心中已经无限升华,国即是家,人民即亲人。

本期“特别报道”从开国元勋中选取将帅群体,全国解放后,他们终于迎来了回乡探亲的机会。离开时是热血少年,归来时已白发丛生。当他们再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开国将帅回故里次数不多,有的甚至离家后再未还乡。原因多种多样,但有两点是相似的,即一个“忙”字,一个“怕”字。忙,身兼数职,日理万机,加之晚年多数身体不好。怕,身为将帅,即使想轻车简从,也少不了前呼后拥,声势浩大,怕给家乡添麻烦,同时也怕乡亲提出过分要求——答应了,怕给家乡搞了特殊化,坏了党的名声;不答应,又怕乡亲背后说“忘恩负义”。在乡情这一点上,他们有着和常人一样的情感,不管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坎坷,对家乡总是充满了思念之情。

朱德:“母亲,你的孩儿回来了!”

1960年3月9日,两辆小车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上行驶,车内坐着朱德和康克清。从1909年千里投考云南讲武堂算起,朱德离开故乡已半个多世纪。此刻,朱德坐在车内,不停地向南充地委副书记孙桂林询问仪陇的情况,一再催促司机把车开快些。

到仪陇县的第一餐,几十年没吃过家乡菜的朱德吃得津津有味。有人见他吃红薯不剥皮,说连皮吃不好消化。朱德说:“我消化得了!过去一直是带皮吃的,丢了可惜。”

第二天,朱德要回大湾旧居,他特意吩咐康克清到街上买了绒衣、手巾和糖果。一进旧居大坝,家人们都亲切地围了上来。他叫堂弟、侄子们坐拢些,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朱德望着大家说:“我离开仪陇后,没给大家带来好处,反而让你们受了很多苦。”国民党反共高潮期间,朱德的亲人遭到了残酷迫害。许多亲属改名换姓,流落他乡,反动派三次挖了朱德的祖坟。朱德的两个亲兄弟随他参加护国军,不幸阵亡。大哥在1933年曾任村苏维埃主席,在“左倾”路线时期被错误杀害。这些都成了朱德心中永远的伤痛。

朱德曾(1944年)回忆:“从宣统元年(1909)到现在,我再没有回过一次家,只在民国八年(1919)我曾经把父亲和母亲接出来。但是他俩劳动惯了,离开土地就不舒服,所以还是回了家。父亲就在回家途中死了。母亲回家继续劳动,一直到最后。”

抗日战争期间,四川闹灾荒,他从来延安投奔革命的老乡那里得知情况后,非常挂念老母。在抗日前线,悄悄地写信向在四川泸州的好友戴与龄求助。朱德在信中写道:

与龄老弟:

日寇虽占领我们许多地方,但是我们又去恢复了许多名城,一直深入到敌人后方北平区域去,日夜不停地与日寇打仗,天天得到大大小小的胜利……昨,邓辉林、许明扬、刘万方随四十一军来晋……述及我家中近况,颇为寒落,亦破产时代之常事,我亦不能再顾及他们。唯家中有两位母亲,生我养我的均在,均已八十,尚康健。但因年荒,今岁乏食,想不能度过此年,又不能告贷。我十数年实无一钱。即将来亦如是。我以好友关系向你募贰百元中币。速寄家中朱理书收。此款我亦不能还你,请你作捐助吧!望你做到,复我。

此候近安

朱德

11月29日于晋洪洞战地

戴与龄接信后,才知名震全国的八路军总司令竟如此两袖清风,连资助老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位老同学感动不已,当即筹足200元,送到朱德的家里。

朱德的母亲晚年唯一所求就是在余生能见上儿子一面,可当时正处于抗战时期,朱德身负重任,未能如愿。1944年2月15日,86岁高龄的母亲离世,临终前还念叨着儿子的名字。

此次朱德回乡,前去凭吊了父母。他将松柏和柳枝插在父母墓前,站了很久,轻声说道:“母亲,你的孩儿回来了!”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在返回的途中,他一直都没有说话。

彭德怀:“一次好大的火哟”

1958年和1961年,彭德怀曾两次回乡。

1958年12月中共中央在武昌召开八届六中全会时,对当年的粮食产量,彭德怀提出了不同看法,直截了当地说:“粮食没有那么多。”全会结束后,他便回到家乡去做调查,决心把有些情况弄个水落石出。

在参观平江县工农业生产展览馆时,彭德怀吃惊地发现有两个数字竟然是颠倒着公布的:把收成最好的1957年的粮食高产数字,公布为1958年的产量;而把1958年较低的数字,说成是1957年的产量。彭德怀后来忆及此事感叹地说:“如此造假,真令人害怕!”

彭德懷坚信自己在家乡看到了真实的“大跃进”,所以他在庐山会议上说了真话。

1961年6月15日,中共中央下发“农业六十条”,纠正一些过“左”政策。被罢职的彭德怀得悉十分高兴,于是向毛泽东写信请求到农村做些调研。经毛泽东批准,1961年10月,63岁的彭德怀又一次回到了湖南湘潭老家。

尽管保密,故乡乌石的群众早就在盼望着彭德怀了。有的猜,这次他怕是下放回家生产了;有的传说,他是到湖南来当省长;有的说,彭德怀已复职了。众说纷纭。一会儿,堂屋里、地坪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幼,有叫彭元帅的、叫彭部长的、叫伯伯的、叫舅舅的、叫阿公的。从中午到傍晚就来了100多人。

此后,彭家圩子每天一清早就有人来访,直到晚上。先是近处的、本公社的,然后附近公社的也来了;紧接着,方圆百里内、邻近各县的人络绎前来,远到长沙也有人闻讯而至。离彭家圩子20多里地的石潭镇上住满了人。从11月3日下午至15日,彭德怀除在大队内活动两天外,其余时间都只能留在家中接待来访的群众。据秘书金石当时的统计,来访者累计约2000人次。

许多人长途跋涉,饿着肚子;有的人久坐交谈,舍不得走;有的人冒雨而来,脚下泥泞,身上透湿。地方上没有料到被罢了官的彭德怀具有这样大的吸引力,连忙派人四处劝阻,让还在途中的来访者回去。

近2000人次的来访,除亲戚、故旧、邻里、本社社员、基层干部,还有县区的干部、工人、学生、教师。有的人见面问:“您老人家平反了吗?”“您回来住多久啊?”“您还走不走呀?”人们都知道彭德怀1958年12月回家过后,为老百姓说了话,所以“犯了错误”,对他表示真诚的感谢和同情。

堂屋里天天坐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倾心交谈,累得彭德怀嘴唇干裂,声音嘶哑。碧泉公社新开大队红星生产队四个妇女来见彭德怀,说她们生产队“原定基本口粮是300斤,现因减产只给148斤,从8月10日至今已吃去75斤,下余要到明年3月份才给发”。她们愁苦着脸说:“彭元帅,你看看嘛,这会饿死人的!”

彭德怀让秘书金石马上去查访,那里确有10%-20%的人家已经接不上上顿了。夜深,来人散尽,屋里只剩下彭德怀和几个工作人员。彭德怀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几天来,他一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现在他终于忍耐不住,咆哮起来:“北京净听这样好,那样好,有人就是当官做老爷,不下来听听!现在有人吃不上饭啦!我们对得住群众吗?有人还是报喜不报忧,我回去要报告中央,我不怕!”

彭德怀难过得睡不着觉。他没想到,他为革命奋斗了大半生,在革命成功后群众仍然过着这种可怜的生活。而自己为人民“鼓咙呼”的权力已被剥夺,除了同情还能做什么呢?20年后,金石回忆起这个乌石之夜时说,这是他随彭德怀回乡调查中,“唯一一次看到彭老总大发脾气”,“一次好大的火哟”。

陈毅:“帮您洗几件衣服是很应该的”

新中国成立后,陈毅曾4次回四川,时间分别是1955年、1958年、1959年和1962年,只有后两次回了家。

1959年11月1日,陈毅回到阔别36年的家乡乐至县,同乡亲们一道挖红薯,倾情交谈。尽管当时家家缺吃少穿,但亲人们还是准备杀鸡杀鸭,好好招待他。陈毅坚决不同意,说:“我这个人去哪里最怕惊扰别人。我回乡,是想听听大家掏心窝子的话,为党中央当好‘报耳神’,我不做‘饮食菩萨’啊!”

幺叔陈昌信是陈毅在家乡的唯一长辈,对陈毅的关爱帮助很多。可是,当陈昌信提出要求解决城镇户口,到县城机关当个杂工时,陈毅连连摇头:“这不好,别人会骂我的娘。您老人家千万要谅解我!”

陈毅对陈氏子弟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的权力是人民给的,我只有为人民全心全意服务的义务,没有半点谋私利的权力……”

1962年,时任外交部长的陈毅一次从国外访问回来,路过家乡,决定抽出点儿时间去探望病重的母亲。那时母亲已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她见到儿子回来,非常高兴,正要和儿子打招呼,忽然想起换下来的尿湿的裤子还放在床边,于是示意身边的人把它藏到床底下。

过了一会儿,陈毅问母亲:“娘,我进来的时候,你们把什么东西藏在床下了?”母亲看瞒不过去,只好说出了实情。陈毅听了就要拿裤子去洗,母亲硬拦住,不肯让他洗。陈毅说:“我们做儿女的平常不能孝敬您,现在回来看您,帮您洗几件衣服是很应该的。”说完就把母亲的脏衣服全拿过来泡在盆里,搓洗起来。

罗荣桓:三过家门而不入

1927年4月14日夜,罗荣桓由一名农会积极分子老肖护送,秘密出发去参加革命。临行前,他到屋里看看已经熟睡的刚刚半岁的小女儿,俯下身去亲了亲,然后就告别了家人。从此,他南征北战,踏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却再也没有回过南湾老家。

罗荣桓长期身体不好。1956年,由于劳累过度,罗荣桓心绞痛反复发作。1956年与1957年之交,罗荣桓到湖南、广东、福建视察,并顺便回到阔别30年的故乡衡山县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游览了慕名已久的南岳衡山。

罗荣桓回衡山县城这天,正逢赶场。他走到十字街口,在一家小百货店前停留下来,向一位年岁较大的售货员问了一声好,打听一个姓赵的钟表匠和一个姓邓的修鞋匠的消息。这位售货员告诉他,两人都已去世,罗荣桓发出一声长叹:“多好的人啊!”

大革命时期,罗荣桓曾在南湾街建立农会,这个姓赵的开的钟表店,就是当时的联络点;而姓邓的修鞋匠,是在罗荣桓离乡北去的时候,发现有人盯梢,他情急生智,装作修鞋,姓邓的主动地为他打掩护,才摆脱了“尾巴”。虽事隔多年,罗荣桓犹能牢记在心。

别人问:“元帅是不是打算回南湾老家一趟?”罗荣桓回答说:“到了县委会就和到了家一样嘛!”

罗荣桓一行当晚下榻磨镜台招待所,县委准备筵席进行招待,被他坚决制止。他叫人弄点儿本地的红米冬粘做饭吃,他说:“现在的人,总以为吃大米吃点儿米心最好。其实这红米冬粘,虽然糙一点兒,但营养不差。什么事情都得看本质。”

这是罗荣桓离寒水乡南湾村老家最近的一次。此后的1957年、1959年他都曾回湖南视察工作,却一直都没有回寒水乡南湾村的老家看看。1963年12月16日,年仅61岁的罗荣桓因病与世长辞。

徐向前:老父亲为躲日军追捕,病死在寺庙里

徐向前1901年11月8日生于山西五台永安村。参加革命后,他曾三次回乡探亲,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一次回乡是在1925年下半年。徐向前在老家小住几天后离开。后来在党的指示下,到鄂豫皖苏区,创建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家乡人回忆说,当时徐向前已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是一般人,就不会再离开家乡了。

徐向前第二次和第三次回乡,都是在1937年。

1937年8月底,时任八路军129师副师长的徐向前从陕西随同周恩来、彭德怀到山西与阎锡山进行谈判。谈判结束后,周恩来等都劝徐向前回老家看一看。周恩来见他怕耽误工作,就说:“回家也是工作嘛。五台山区战略地位重要,是我们下一步开展游击战争的基地之一,你去走一趟,能扩大党的影响,为将来开展工作做点儿准备。”彭德怀也说:“你和家人离别多年,回去看看,合情合理,不能让人家说共产党不讲人情。”说着还让供给部拿出60块大洋给他买点儿东西带回去。

9月16日,徐向前启程回乡。当他行至半路时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位老人正背着口袋吃力地走着。他一眼就认出是父亲。徐向前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说:“大大(即爸爸),我是象谦。”老人听到“象谦”两个字,刹那间泪流满面。

徐向前搀扶着父亲,急切地询问:“娘还好吗?”老人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她头年(即三年前)就过世了。”徐向前回到家里,家人都非常意外,消息很快传开了,村里的人都赶往他们家。一位老太太挤到徐向前跟前说:“银存(徐向前乳名)呀,让我好好看看,人家说你长了红头发、蓝眼睛、猪嘴巴,当了什么‘匪’,这是真的吗?”徐向前逗趣地说:“那你还来看我,不怕把你吃了哇?”满屋子的人被逗得捧腹大笑。女儿徐松枝还没见过父亲,虽然觉得徐向前眼生,却又不愿离开,当父亲问话时,羞怯地躲在一边。

自打进门,姑姑的一双眼就未离开过他。她听说侄儿做了共产党的大官,定是“衣锦还乡”了,没想到这个大官的穿着还不如老百姓,衣服单薄得很,只能过春秋,不能挡严寒。她心疼地说:“银存,天快冷了,看你这衣服怎么能过冬,姑姑得给你做条棉裤呀!”

“姑姑,怕你做不起呀。”

“再怎么穷,一条棉裤还是拿得出来的。”

“姑姑,我们是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领导的八路军,有好几万人,他们和我穿的都一样。要做就得一起做呀,光我一个人穿暖了怎么行呢!”姑姑这才理解了他的心。

探亲期间,徐向前的两个外甥受到鼓舞参军。两个外甥入伍后,徐向前对他们从未有过特别的关照。他把他们放到了打仗最多、最激烈的部队。后来,两人在与日军的战斗中先后牺牲。这成了徐向前一生的痛心事。

徐向前曾回忆这次返乡省亲说:“母亲于头年去世,棺材还放在家里。父亲年逾古稀,因为儿子是‘匪首’之一,多年一直关心国事、政事,经常通过看报,了解党和红军的活动,了解我的踪迹,所以思想比较进步,认为共产党爱国爱民,比国民党强得多。他说:‘象谦,看来你这条路走对了!’我说:‘逼上梁山哪!’后来听妹妹说,那些年国民党反共,阎锡山看在同乡份上,倒没来家里找麻烦。只是有一次蒋介石派了两名副官来,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进门很客气,说是蒋校长派他们来,问问家里知不知道徐向前的下落,有什么困难没有?父亲回答说:‘自从象谦考上黄埔军校,就不知哪里去啦,连一点儿音讯也没有,我正要找你们蒋校长要人呢!’闹得两名副官哭笑不得,匆匆而去。可见,老百姓也会和‘蒋委员长’斗智啊!”

这一次,徐向前只在家乡停留了3天,就离别家人返回了太原。

1937年10月,中共中央决定八路军第129师向正(定)太(原)路以南太行山区展开,发动群众抗日作战。担任129师副师长的徐向前率769团一路南下,27日走到五台县永安村附近,大家都想到他家看看。于是,徐向前就把几个团的干部请到家中吃午饭。

军情紧急,吃过饭就上路了。徐向前的父亲把他们送到村头,万分不舍。徐向前说:“回去吧,有机会还会回来的。”谁知,这竟是他们父子的永别。此后,日军占领了徐向前的家乡,他的父亲是敌人重点追捕的目标。形势紧张时,乡亲们帮忙把徐向前母亲的棺木下了葬,将他多病的老父亲转移到山上一座寺庙里。徐向前的嫂嫂和侄儿们轮流偷偷给老人送去些米面食物。徐向前的父亲最后病死在那个寺庙里。

聂荣臻:少年离家再没能见上父母一面

1919年11月的一个清晨,一艘小火轮离开了重庆码头,甲板上站着年方二十的聂荣臻。自此,聂荣臻离开江津县吴滩场附近的石院子,赴法勤工俭学,投身中国革命。当时,一位同学说:“我辈此去异国他乡,不知何时能归?”聂荣臻接口说道:“立志报国,哪管他日久天长。”这一走,他再也没能见上父母亲一面。聂父于1933年去世时,聂荣臻正在中央蘇区率军反“围剿”,而1935年聂母去世时,聂荣臻正在长征途中……

在此后长达73年的革命生涯中,聂荣臻仅于1955年5月在西南地区调查军事工业的情况时,顺道回过江津县城。

回乡途中,聂荣臻不由得喃喃自语:“36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啊!”当年离开故乡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回忆道:“启程的这天凌晨,鸡叫两遍,我就睡不着了,起床打点行装。为了避免临别时的悲切场面,头天晚上我就已经和父亲商定好启程时不再与家人告别……在田坎的椿树下,我对舅父说:‘满舅,我走了,家里的事请你多照应!’我朝着舅父深深一拜,然后转身迎着朝霞,追赶前行的伙伴。万里征程,就这样迈开了第一步。我离家的那一天,母亲把一坛醇酒埋在地下,准备用这坛酒为我学成返乡接风。可是,这一坛酒,母亲一直未能取出来。”

踏上久别的故土,聂荣臻感到格外激动。他漫步街头,仔细端详着故乡的旧貌新容。由于行程匆匆,聂荣臻只到了母校江津中学,连旧居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走了。

聂荣臻晚年疾病缠身,他多次提出想到江津老家看看。但医生总是劝阻,担心他旅途劳顿,发生意外。1992年5月14日,聂荣臻辞世那天,他喘着气凝视着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根在江津啊!”

叶剑英:83岁的他走进当年自己的卧房,睡了40分钟

叶剑英从参加民主革命到新中国成立,一直很少有机会回家乡探亲。

1971年1月,叶剑英因公务前往福建。工作结束之后,他顺路回到了梅县。他说:“离别家乡很久了,我想家,我要回家乡看看。”

刚到梅县,叶剑英就独自去东门塘菜市场调研,发现家乡变化不大。他说:“我今年70多岁了,在第五个‘五年计划’完成后,如果我还没有去见马克思,我一定再回来看看。”

1980年5月13日至17日,83岁高龄的叶剑英携家人专程回乡。

叶剑英此次回乡,来访求见者甚多。有关领导指示:叶剑英国事很忙,年岁已高,要求接见的都不见了。一位老太太来到保卫办公室,老人家叫房九妹,时年79岁,家住梅县丙村。其丈夫陈雨墉,是1924年叶剑英在建国粤军第二师新编团任团长时的部下,在1925年的香洲兵变中遭反动派杀害。房九妹说:“1925年我在家里生孩子,叶剑英与我丈夫一同到我家里看望我。自从那次见面后,丈夫就没有回来,在外被坏人杀害了。55年没有见过叶剑英,今天叶剑英回到梅县,就让我坐在大门口看一眼吧,了却我多年的愿望……”

叶剑英的儿子叶选廉直接向叶剑英报告此事。不一会儿,他笑容满面地来到大厅,说:“要见,今天晚上8点,地点就在大厅。”房九妹高兴极了。当晚,叶剑英与房九妹见面时,两人都激动得泪流满面。第二天早晨,叶选廉请工作人员把一个大信封转交给房九妹。这个写有“中共中央办公厅”字样的大信封,里面有一封信和一沓人民币,信的大意是:“奉叶副主席之命,送上人民币100元,请您收下,希望您保重身体,带领全家积极参加农村社会主义建设。”房九妹看到这封特殊的信,激动得连声道谢。

随后,叶剑英回到旧居,瞻仰了父母的遗像。他小时候吃饭的小桌子还在。他会见了乡亲和族人后提出一个要求,他说:“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我今天中午要在这里睡个午觉。”83岁的他走进当年自己的卧房,睡了40分钟。

叶剑英回到北京,写了一首七言绝句《回梅县老家》:“八十三年一瞬驰,木窗灯盏忆儿痴。人生百岁半九十,万丈霞光值暮时。”

王震:“将军身体不好,是不是今天就不要出工了”

王震,1908年出生于湖南浏阳北盛镇马站村,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曾任国务院副总理、国家副主席等职。

1961年2月,王震去广东考察途经长沙时,第三次回乡。当时,马站村有人提议搞承包责任制,但是瞻前顾后。王震得知后,立即拍板道:“北盛是我的家乡,做试点,马上就搞,错了我负责!”

村民的生产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王震特别高兴,决定多留几天,先帮生产队把承包试点搞好。同时,计划将附近的杨梅岭开垦出来,建一个林场,还要把河滩空地整理好,重新植树,发展蚕桑业。

次日一早,王震匆匆吃了早餐,扛起锄头就向外走,县、区、社干部都跟在后面,马站村的群众倾家而出,他们要在王震的亲自指挥下进行一场新的大生产运动。但是,刚刚出发,就下起雨来。大家询问王震的秘书:“雨这么大,将军身体又不好,是不是今天就不要出工了?”

“明天要去县里,还要赶回长沙,今天不挖就没有时间了。他要干的事,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要干的!”秘书坚定地回答道。

经过几天的操劳,王震要走了。乡亲们依依不舍地围着他。这时,他的妹妹挤到前面,非要看一下他的伤口是否发炎。王震无奈,只好撩起衣服,乡亲们这才发现他腹部那条长长的紫红色疤印。原来,他不久前刚动过手术。人们的眼圈红了。王震安慰道:“哎呀,我没有事,已经挨过几刀了,现在不是挺好吗?”

王扶之:父子相见不相识

王扶之,1923年9月24日出生于陕西省子洲县三眼泉楼砭傅家新庄。5岁丧母,12岁参加红军,历任总参作战部部长、山西省军区司令员、乌鲁木齐军区副司令员。1964年晋升少将军衔。

朝鲜战争结束后,王扶之从军20多年来第一次探亲。那一天,他带着警卫员,买了许多礼物,路上碰到一个赶驴老汉,警卫员请老汉用驴帮忙驮着礼物。赶驴老汉与警卫员一路聊天,感叹道:“我的儿子也参军了,好多年没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

王扶之本来在前面走着,听到老汉的话,一下子停了下来。他回头仔细打量老汉,问了老汉的名字和住处,发现这正是自己的父亲!

离家20年,父子相见不相识,让人不得不感叹。王扶之赶紧让警卫员将礼物拿下来,扶着父亲坐上毛驴,有说有笑地一同回家了。

刘忠:找到母亲时她正在乞讨

刘忠,曾用名刘永灿,福建省上杭县才溪乡人。1929年參加中国工农红军,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刘忠离家参加革命时,母亲鼓励他:“要为穷人办事。”解放战争甫一结束,刘忠立即托人回家乡去找自己的母亲,直到1950年,刘忠终于与阔别多年的母亲相见。当得知母亲被找到时的情景,刘忠在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心痛。据他女儿刘蒨回忆:

父亲当年的警卫员李永海叔叔告诉我:因父亲自1932年打福建漳州时路过家门,已18年没有家里的消息了。1950年,他奉命前往我们老家福建省上杭县才溪乡,去寻找我的奶奶。

那一天,当地区公所派人陪同李叔叔刚走到才溪村口,恰巧遇到了正在讨饭的奶奶林连秀。奶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仅活着,而且还当了司令、军长,当场就晕倒在路上……

随后,刘忠多次将母亲接到身边生活,希望多尽孝心。母亲因为不习惯城市生活,还是回到了老家。1963年,刘忠得知母亲病危,火急火燎地回到老家。“奶奶一见到父亲,病情竟有了好转。由于北京的工作忙,过了两天,父亲只能含泪告别。”刘蒨说,“可刚回到北京,父亲就接到了奶奶过世的消息。此时,父亲已无法再返回,只能向着南方鞠了几个躬。他含泪告诉我们:‘你们的奶奶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把独子贡献给了革命。我是牢记母亲‘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训导,坚定不移地为革命奋斗终生的’。”

韩先楚:被幼年伙伴骂“官咋当的”

“文革”中,江青曾说,军中有“两霸”。“两霸”者,一为许世友,一为韩先楚。而许世友说:“老韩胆子大若鸡蛋!”

1981年10月29日,开国上将韩先楚返乡探亲。韩家在湖北红安县新建乡吴家嘴村,村前有一汪水塘,一座山岗,一棵百年大枫树,树冠遮天蔽日。乡人遇大事常于此集会。韩先楚的车停在树下,乡亲都围了过来。

忽然,一个七旬老汉头戴破毡帽、身披破棉袄、脚蹬破草鞋,见到韩先楚下车就大声呼喊:“祖宝(韩先楚小名)。”韩先楚仔细打量这位老汉,笑道:“你小子咋搞的,几十年了还是这个老样子!”

原来,这位老汉是韩先楚的儿时好友,名叫陈尊友。他对韩先楚说:“你这个官咋当的,几十年了还让我这个样。”

韩先楚的秘书杨旭华后来回忆说:“见了陈尊友后,将军一日沉默无言。离开家乡时,他对乡亲们说:‘没想到解放30多年了,乡亲们还是这个样子,我韩先楚对不住你们,共产党对不住你们。’”

后来,韩先楚任兰州军区司令时,有一次回乡,适逢大雪天,他见家乡人破衣烂衫,难以御寒,心情格外沉重,当晚指示秘书:“给兰州打电话,调一批大衣、棉衣、棉被来。”秘书问韩先楚:“这钱从哪儿出?”韩先楚答:“从老子的工资中出。”秘书说:“工资怎么够?”韩先楚说:“老子的工资不够,从我儿子的工资出,儿子的工资不够,从我孙子的工资出。”秘书不敢再问,赶紧照办。

贺健:重逢时母亲给他一巴掌

贺健,原名喻安良,1910年出生于湖北红安县华家河镇喻家畈村,1929年加入中国工农红军,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1952年,贺健担任鲁中南军区司令员。离家20余年,他思乡心切,于是抽空回乡探亲。

就在离喻家畈村大约二里路的地方,一位老太太站在道口。她脸上沟壑纵横,身穿黑色棉袄。贺健一眼就认出了母亲,大声打招呼:“娘,我是安良,我回来了!”老太太忽然扬起手臂,搧了贺健一记耳光,骂道:“你还知道有这个家,有这个娘?”

原来,当年贺健萌生当兵念头,母亲舍不得让儿子参军。贺健以出去打工赚钱为由,瞒着母亲参了军,母亲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儿子参军。母子一别,就是20余年。

王政柱:“三步当作两步走,只见新坟不见人”

王政柱,湖北麻城市人,历任志愿军副参谋长、总后勤部副部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1930年,王政柱离开家乡。国民党反动派疯狂迫害红军家属,王政柱的母亲领着二儿子王政坤沿着红军前进的路线去找他,在河南要了三年饭,回家乡后也一直得不到儿子的消息。

1949年9月,麻城解放。王树声将军派人找到王政柱的母亲,告诉她王政柱还活着。王政柱的母亲听后非常高兴,从第二天开始就天天坐在村口,希望能第一眼看见儿子回家。王树声也给王政柱发了电报,可当时王政柱正在西北剿匪,抽不开身。11月的一天,王政柱的母亲看见村口河对岸有一队解放军,心里一阵激动,趟河过去,结果发现不是儿子的部队。11月的河水已冰冷刺骨,老人回家后就病倒了,不久去世。

第二年,王政柱回乡准备接母亲去和自己一起生活,弟弟告诉他:“你来晚了,娘半年前就去世了。”王政柱当即泣不成声,后来写了一首诗悼念母亲:

三十五岁回麻城,一心只望见母亲。

三步当作两步走,只见新坟不见人。

文年生:“我是回家探亲的,不是回来光宗耀祖的”

文年生,湖南省岳阳县人,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1951年5月,时任湖南军区副司令员的文年生回乡探亲,此时他已离家32年。当他来到岳阳县城时,县、区、乡领导等家乡父母官要陪同前往,遭到了他的拒绝,他说:“我是回家探亲的,不是回来光宗耀祖的,我们共产党人不搞那种前呼后拥、鸣锣开道的事。”

听说文年生回来,文家屋场轰动了。文年生用带来的糖果、香烟招待乡亲们,向他们嘘寒问暖,了解家乡的情况。

在文家屋场,他专门去看望了当年的师傅、姑父瞿海平。尽管这个姑父当年待他刻薄,但他还是送了姑父一件羊皮袍子和水果。一辈子未出过远门的姑父喜出望外,以后逢人便说:“当年我一尺把他打出去,没想到竟打出了一个将军。”别人也说:“你还一尺打出了一件皮袍子呢!”

当天晚上,文年生和弟弟高兴得讲了整整一夜话。弟弟提出要跟他一起出去做事,他说:“你没有文化,年龄又大了,还是留在家里种田。你有一个当官的哥哥,人家没有当官的哥哥又怎么辦?”

1961年,时任广州军区常务副司令员的文年生再次回到家乡。“我这次是来搞调查研究的,是出公差,不是办私事。”他对前来找他的弟弟说道。弟弟提到家里生活困难,想要二儿子跟他去广州读书,文年生当着区、社干部的面说:“家里有书读,没有必要到外面去读书。”接着他又对侄子说:“你有一个当官的伯父,别人没有当官的伯父又怎么办呢?”

皮定均:回乡只住一晚,被亲友误会为“忘本”

皮定均,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人。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兰州军区司令员、福州军区司令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1953年夏,从朝鲜战场回来后不久的皮定均,携妻儿回到了阔别20多年的故乡。乡亲们扶老携幼,在家等候,比赶集还热闹。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皮定均只住了一晚,次日清晨就走了,走时似乎心情也不太好。大家都以为皮定均如今“忘了亲友乡情,回来也就是做个样子”,越想越气,继而愤怒,有些亲友甚至破口大骂其无情。

此后,皮定均再也没回过老家,老家人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1983年,皮定均的夫人张烽才道出真相:“初时我也不明白,未回乡时朝思暮想,回乡后只住一日便走。返回途中,听我牢骚满腹,他才说:‘我怎不想在家多住几日?但见同村与我一起参加革命者皆战死沙场,仅我一人生还,荣归故里,如何向先死者家人交代?回乡后,乡亲们纷纷询其亲人下落,我心里怎能受得了?’”

那天晚上,一些亲友纷纷向皮定均打听自己的儿子、兄弟、丈夫,当得知亲人已逝后,无不痛哭流涕。

皮定均不忍将噩耗一一告知亲友,想让他们心里还留个念想,为此彻夜未眠,最后决定一走了之,不再继续作回应。他不忍心再看到烈士父母的哀伤和忧愁,更无法释怀心中的愧疚和煎熬。历经生死的将军,最怕的也就是这些了。这次回乡后,他时刻惦念着家乡,却又不敢再回首。

30年后,当亲友们得知实情,终于明白了皮定均的苦衷,后悔不已。

1976年7月7日,皮定均因直升机失事殉职,终年62岁。皮定均不幸逝世后,身患重病的毛泽东派人送去了他一生中最后送的一个悼念花圈。

刘亚楼:当年26个人一起投身军旅,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新中国首任空军总司令、开国上将刘亚楼,也遭遇过和皮定均相似的情况。

刘亚楼,福建武平湘店乡湘洋村人,新中国成立后,历任空军司令员、国防部副部长、志愿军空军司令等职。

1953年,刘亚楼回乡探亲时,距离他离开家乡已经过去了20多年。

刘亚楼坐船从汀江上游到武平县湘店乡店下村渡口。人们站在汀江岸边,看见一个穿便衣的中年汉子站在船舱,刘亚楼的弟弟刘亚东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大哥。

船快靠岸时,还未停稳,刘亚楼便纵身一跃上了岸。一行人边走边谈,来到一个小山坡,卫士请刘亚楼上马,刘亚楼笑着说:“走路吧,离家不远,以前不知走了多少回,今天又走这个弯弯曲曲的山路有多亲切啊。”

快到家门口了,看到父亲刘德香在欢迎的人群中,刘亚楼张开双臂快步上前,高喊:“满(即爸爸),我回来了!”刘德香抓住刘亚楼的双手,老泪纵横说:“马头(刘亚楼的乳名),等你20多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刘亚楼和亲人团聚,热情招呼大家。忽然,他看到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人,赶紧走上前去,喊道:“二婶!”

老人打量着刘亚楼,过了一会儿,她才似乎回忆起来什么,问:“马头,我家文贵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刘亚楼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含泪握着老人的手,说道:“二婶,文贵随毛主席过草地时,不幸战死了。他让我告诉你,他没给你丢脸,打仗从来都冲在最前面……”

这时,其他村民也纷纷上前询问自己的亲人情况。当年一共26个人一起投身军旅,如今只剩下刘亚楼一人了。面对这些老乡,刘亚楼愧疚得说不出话来。当初,是他带领那些男儿参加了革命,却没能把他们带回来。刘亚楼强打精神,一一说着这些人的名字,并详细说出他们何时何地牺牲。

渐渐地,人群中传出了哭声。

1959年,刘亚楼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故乡。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他视察了很多地方,不仅纠正了浮夸风,开了仓救了灾,回北京后还为武平县送来救护车和生产急需品,解决了一些困难。

有人一生未还乡

刘伯承自青年时代投身革命洪流之后,就再没有回过家乡。他一生都怀着对家乡和父老乡亲的热爱之情。

1984年8月,时任开县县长代表130万人民来看望卧病在床的刘伯承。此刻的刘伯承说话已经相当困难,他凝视着家乡父老,只说出这样几个字:“开县……赵家镇……”1986年深秋的一天,一架空军专机向祖国的西南飞行,飞机上坐着三位空军军官——他们是刘伯承的儿子刘太行、刘太迟和女儿刘雁翎。这一天,儿女们护送着父亲的骨灰盒,返回故里。

1935年11月,贺龙率红二、六军团开始撤离湘西,实行战略转移。这是贺龙最后一次离开自己的家乡,再也没有回来过。“长征后,父亲从未回过桑植,因为无法面对那么多失去亲人的父老乡亲。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共和国刚刚诞生,从故乡寄来的寻找亲人的信件,就像雪片那般飘落在父亲的书桌上,而父亲每当读这些信,都会眼睛湿润,叹声连连。那时已经解放了,安宁了,道路和邮路畅通无阻,但任何一个参加革命战争而需要寻找的人,恐怕都不在人世了。换句话说,跟随父亲打天下的桑植儿女,绝大多数死在了革命的路途上。”贺龙的女儿贺捷生说。从湘西走出70年后,贺龙的骨灰从八宝山运回故乡桑植,终于完成他生前的遗愿。

老一辈革命家中,像刘伯承和贺龙这样未能还乡的不在少数。他们日夜思念家乡父老乡亲,可为了祖国和人民,不得不将这种思念深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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