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游”向香港的那些人

2019-09-10 07:22李晓芳
华声文萃 2019年3期
关键词:巡逻艇蛇口欧阳

李晓芳

“去香港喝咖啡”

今年71岁的欧阳东曾是一位逃港者,他身边的朋友也有很多人在1978年逃去香港。

1965年,歐阳东从广州主动来到深圳,当时还叫宝安县,他成为海水养殖场里的一名知青,工作虽然艰苦,但生活还过得去,并没有非去香港的念头。因为文艺特长,欧阳东在海水养殖场养蚝五年后,如愿调到宝安县蛇口公社,成为一名专职文艺宣传员。

蛇口公社对面就是香港的流浮山,水性好的人几个小时就能游到香港。他的朋友大多在船上做工,有人在海上作业时,直接下海游泳到香港。

欧阳东听说,每个人到香港后,都会说自己喝上了咖啡。久而久之,每当有一个朋友消失,就会说:“某某喝咖啡去了”。

那边灯火比较亮

当时,不断有朋友约欧阳东一起偷渡香港,但妻子坚决反对,他因此一直没下定决心。直到一件小事深深触动了他。那天他带着孩子在海边散步,有些香港渔民会到码头卖鱼,一个渔民便随手给了孩子一瓶益力多饮料,孩子迫不及待打开,喝完以后,还对着瓶子用力吸,意犹未尽,“好像要把里面的东西,全部的味道,连空气都吸光。”欧阳东看着觉得心酸。

1979年11月16日,欧阳东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广州探亲了。晚上,欧阳东和两个朋友一起来到位于蛇口公社的大冲,从这里横渡到香港大概十几公里,游过去需要七八个小时。

游到半路时,海面中间出现一艘巡逻艇,欧阳东分不清是内地的边防巡逻艇,还是香港的巡逻艇,只看到那个探照灯一晃一晃。他们把自己的衣服、鞋还有通信地址,全部用胶袋封好,带在身边,这些物品不会沉水,都浮在水面。看见探照灯晃过来,他们就放开东西,人潜到水下去。等没光了,再浮起来。每次看见船,就绕远点再游。他们只认准一个方向,就是香港流浮山——那边灯火比较亮。

为了能给家里寄钱,在香港的第一天工作,欧阳东就加班到晚上9点,第二天到晚上11点,第三天就到凌晨1点。一天工资三十块钱,加班一个小时五块钱,他拼命做,甚至把第二天的活都干完,然后等老板安排其他工作。

曾有香港企业家告诉陈秉安(知名报告文学《大逃港》作者),当年他最喜欢招那些游泳过来的逃港者。“一是意志坚定,二是憋着一股气想要干出成绩。”陈秉安说。

很多逃港者确实干出了一番事业。曾有人做过统计,在上个世纪末香港排名前100位的富豪中,有40多人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逃港者,除了“期货教父”刘梦熊外,还有金利来集团董事主席曾宪梓等人。

“不用跑那么远了”

与此同时,历史的车轮也在滚滚前进。1980年8月,已经撤县改市的深圳正式设立经济特区。逃港者张志聪那几年在香港和内地间往返多次,“看到一砖一瓦慢慢建起来,那时才明白改革开放意味着什么。”1979年他游泳去香港,只是为了找当时离散的同学,却因为不知道地址,一个人也没找到。后来受改革开放的带动,他有了更多机会,创立自己的建筑公司,自发创建蛇口同乡会,反而找到一波老同学。

逃港者邱兴在1981年和同乡打电话时,才知道内地开始进行改革开放。他当时在一家电子厂工作,深受老板赏识,获得单干的机会。当时,他原本考虑和朋友一起南下印尼开设电子厂,改革开放消息传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可以回家了,不用跑那么远了”。1983年,他正式回到深圳投资办厂。

欧阳东也回来了。1986年,欧阳东在香港已打工六年多,他从一个学徒工,成长为一个熟练技术工。深圳特区建立后,香港的老板也到深圳来办厂,他随厂回到深圳工作。

回顾当年的逃港生涯,欧阳东说,“香港真的很漂亮,全部是高楼,但是再好也不是我们能够待的地方,我想我还是一定要回来。”

(摘自《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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