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品地名

2019-09-10 14:26景志刚
资源导刊 2019年9期

景志刚

人有人名,物有物名,地有地名。对于一方土地来说,地名不仅是人类赋予大自然的标记,更是铭刻历史的活化石,积淀着悠悠岁月的年轮,见证着文明进步的轨迹。

神州大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壮丽的河山、富饶的平原、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众多的民族……蕴藏在浩如烟海的地名之中,成为承载华夏文明的宝贵财富。

穿越古今的地名

大地本无姓、山水亦无名,是人类赋予了它独有的名称与含义。地名虽非土地的内在属性,却包含着历史、地理、经济、社会、语言、文化、民族等丰富信息,是人们认识、开发、利用土地乃至一切生产、生活不可或缺的工具。

早在原始部落时期,刚刚跨入文明的先人们,在采集根果、捕鱼狩猎的生存实践中,探索着这个陌生的世界。随着农业种植的普及,人们开始在相对固定的土地上筑巢定居,了解和记录周边环境成为常态,对土地乃至山、水、陵、谷等事物进行标识,地名便应运而生。

“黄帝者……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伴随着华夏始祖的文治武功,阪泉、涿鹿这两个古老的地名流传后世。“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相传大禹治水时,划天下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等九州,其中青、兖、扬、荆、徐等地名沿用至今,冀、豫成为河北、河南简称,并、雍二州之名则早已湮没于史海。

从“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封建亲戚,以藩屏周”“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大大小小的封国,极大丰富了地名。在西周官制中,专门设有管理地名的官員——原师“掌四方之地名,辨其丘陵、坟衍、原隰之名”,山师“掌山林之名”,川师“掌川泽之名”。

纵览中华五千年,朝代的兴替、都邑的更易、郡县的置废、城池的盛衰、疆域的增减、民族的迁徙,都带来大量地名的变化,融入华夏文明波澜壮阔的滚滚长河。许多地名几经更改,早已面目全非,争议至今仍不绝于耳。据说全国仅有河北邯郸一地,最早出现于《竹书纪年》,作为地名沿用三千年而未曾更改,已是极为罕见的特例。

以山为姓,以水为名

作为地域或地物标识,地名与其地理特征密不可分。所谓“南桥北口沿海

浦”,便体现出地域对地名的影响——南方河湖密集、桥梁众多,地名多“桥”字,如虹桥、提篮桥;北方道路纵横、岔口交错,地名多“口”字,如张家口、古北口;沿海多滩地海滨,地名多“浦”字,如黄浦、月浦、浦口等。

因山水而得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名山大川、江河湖海,是大地上最明显的标识,历来也是最重要的地名渊源。太行绵延千里,横亘山东、山西;黄河九曲回肠,流出河南、河北;洞庭烟波浩渺,分开湖南、湖北。黑龙江、青海省与江湖同名,四川则因长江、岷江、沱江、嘉陵江而得名。至于普陀、桐柏、奉化、漠河、沁水、洛川,山山水水不可胜数。

因方位而得名。古人择地而居、依山傍水,向来便有“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之说,故洛阳位于洛河之北,江阴位于长江之南,衡阳位于衡山之南,华阴位于华山之北。历代以东西南北、上下左右等方位为名者屡见不鲜:西汉置东阳、西阳,东汉置上邽、下邽,北魏置南安邑、北安邑,唐代置前庭、后庭,明代置天津右卫、天津左卫……

因地貌而得名。中华大地幅员辽阔,地形地貌形态万千,为选取地名提供了最直观的灵感。华夏文明发源的中原一带,平原与丘陵居多,丘(商丘、沈丘、封丘)、陵(宁陵、鄢陵)、阜(阜阳)等地名盛行一方。而在其他一些地名中,山、峰、岭、冈、崮、沟、梁、峪、坪、坝、甸、坡、岛、屿、湾等描述地形地貌的字眼至今仍大量存在。

因环境而得名。自然资源,生态环境,镶嵌其间。以植物命名者有之,黄梅、瓜州、荔城、松溪、荷泽、樟树……以动物命名者有之,鸡西、鹤岗、蚌埠、凤翔、虎林……以矿藏命名者有之,金华、银川、铜陵、铁岭、无锡……以颜色命名者有之,赤壁、黄石、蓝田、青浦、白山……以气候命名者亦有之,长春、宁夏、热河、温州、凉山……

因地而居,因居而名

地名为人所取、为人所识、为人所用,其社会、语言、文化内涵远远大于地理特征。诸如一江山、二连浩特、三亚、四平、五指山、六安、七台河、八宿、九江、十堰、百色、千阳、万州……之类的数字地名,更是将汉语言文字的美感发挥到极致。

因姓氏而得名。中华自古依血缘关系聚群而居,形成传统宗法的社会根基,以家族、族群或人物的姓氏命名,至今仍是地名中最多、也常见的形式。大到石家庄、张家口、张家界、张家港、尉氏、祁县等建制,小到徐家汇、呼家楼、杨家岭、周庄、朱家店乃至张家园子、于家胡同、吕家油坊等地名,遍布大江南北。

因历史而得名。山西闻喜,据传汉武帝在此喜闻南粤大捷;河北平山,得名于平定安禄山叛乱。至于广东香山因一代伟人孙中山而更名为中山,陕西保安因红军将领刘志丹家乡而更名为志丹,河北新青为纪念抗日英雄黄骅烈士而更名为黄骅,山西辽县因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牺牲而更名为左权,更是载录了百年风云变幻。

因典故而得名。有出自早期传说,神农氏尝百草中毒身亡,留名于湖北神农架;周文王施德政引来凤舞岐山,造就出陕西凤翔县。有出自于神话宗教,如湖北仙桃、浙江仙居,广东佛山、陕西佛坪。在各地名胜古迹中,老君山、神女峰、仙人渡、望夫崖、观音堂、罗汉坡、降香坪……大多与流传当地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有关。

因文明而得名。厚重的文明,积淀在古老大陆,碰撞出耀眼的火花。物质文明如建筑,一道万里长城串联起山海、居庸、紫荆、平型、娘子、雁门、嘉峪等名关要隘;政治文明如政区,先秦的都、邑、城,秦汉的郡、县、州,唐宋的府、道、路,都在历代地名中烙下印迹;精神文明如吉语,宁波、安泽、怀仁、顺义、永和、大同,寄托了人们对风调雨顺、国富民安的期盼。

地名中的诗与情

一个地名,两三汉字,蕴含了大量的历史、地理和文化,也寄寓了太多的记忆、联想与情感。一说起杭州,自然想起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良辰美景;一提到苏州,不免涌出“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寂寥惆怅;一谈及惠州,则可能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舒爽快意;而一记述凉州,便会引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愁怨彷徨……而对于每一位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故乡之名更是那群芳争艳各色地名中最美的一朵。

古往今来,一些文人墨客专门将地名嵌入字句,形成新颖别致的地名诗。现存的地名诗中,公认以南北朝诗人谢庄所作《自浔阳至都集道里名为诗》为最早:“山经亟旋览,水牒倦敷寻。稽榭诚淹留,烟台信遐临。翔州凝寒气,秋浦结清阴。眇眇高湖旷,遥遥南陵深。青溪如委黛,黄沙似舒金。观道雷池侧,访德茅堂阴。鲁显阙微迹,秦良灭芳音。讯远博望崖,采赋梁山岑。崇馆非陈宇,茂苑岂旧林。”以游览山水沿途所见为线索,先后串起从浔旭至金陵间的稽榭、烟台、翔州、秋浦、高湖、南陵、青溪、黄沙、雷池、茅堂、鲁显、秦良、博望、梁山等十几个地名,令人叹为观止。

“两湖两广两河山,五江云贵福吉安。四西二宁青甘陕,还有内台北上天。”精彩纷呈的中华地名,如历史长河中翻滚的浪花,如苍茫大地上璀璨的灯火,如文明园圃里盛开的鲜花,为我们记录过去、标识现在、传递未来!(作者单位:河南省自然资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