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迈克

2019-09-10 07:22
文萃报·周二版 2019年50期
关键词:累赘面墙老宅

迈克得了一种罕见的病。他的脖子僵直,身体僵硬,肌肉一点一点地萎缩,最后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他只能坐在轮椅上,保持一种固定且怪异的姿势。

14岁的迈克认为自己迎来了“老年”,不仅因为他僵硬不便的身体,还因为,他的玩伴们突然对他失去了兴趣。

母亲常常推着迈克走出家门。他们来到门口,来到阳光下,背对着一面墙。那墙上爬着稀疏的藤,常常有壁虎爬过去。现在,他看不到那面墙,僵硬的身体让那面墙总是伫立在他身后。

14岁的迈克曾经疯狂地喜欢诗歌。可是现在,他想,他没有权利喜欢任何东西——他是这世间的一个累赘。

可是有一天黄昏后,突然,一切都发生了改变。那天,照例,母亲站在他的身后,扶着轮椅,捧一本书,给他读故事。迈克静静地坐着,心中充满悲伤。

这时,有一位美丽的女孩从迈克面前走过。母亲停止了朗读。迈克见过那女孩,她曾和自己就读同一所学校,但只是打过照面,彼此并不熟悉,迈克甚至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可是这次,那女孩竟在他面前停下,看看他,看看他身后的母亲。然后,他听到女孩以清脆的声音跟他打招呼:“嗨,迈克!”

迈克愉快地笑了。他想,原来除了母亲,竟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并且是一位可爱漂亮的女孩。

此后,每天,母亲都要推迈克来到门口,背对着那面墙,给他读故事或者诗歌。每天,都会有人在他面前停下,看看他,然后响亮地跟他打招呼:“嗨,迈克!”大多是熟人,偶尔也有陌生人。迈克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累赘,因为有这么多人记得他,问候他。

几年里,在母亲的帮助下,迈克读了很多书,写下了很多诗。他用微弱的声音把诗读出来,母亲帮他写下来。尽管身体不便,但他过得快樂充实。后来他们搬了家,他和母亲告别了老宅和那面墙。再后来,他的诗集得以出版,他成了一位有名的诗人。多年后,母亲年纪大了,在一个黄昏,静静地与他永别。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迈克突然想给母亲写一首诗,想给那老宅和那面墙写一首诗。于是,在别人的帮助下,他回到了老宅的门口。

那面墙还在,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藤。有人拨开那些藤,迈克看到,墙上留着几个用红色油漆写下的大字。那些字是很久前写的,已经有些模糊,可迈克还是能够辨认出来,那是母亲的手迹:嗨,迈克!(摘自《感动你一生的微型小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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