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闺怨诗之“代言体”的研究

2019-09-10 09:43谭添
新生代·下半月 2019年5期
关键词:言志

【摘要】:唐代闺情宫怨诗的创作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就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由男子代女子抒情表意的,即运用了代言体。“代言”作为唐代闺怨诗重要特征,展现了唐代闺怨诗的独特魅力和广阔的审美空间。男性诗人借女子的身份言志抒情,带有委婉的功利性目的。唐前闺怨诗的作者几乎都是男性,女性则寥寥无几。由于二者生活经历、写作视角、社会地位等方面的差异,作品在审美取向、思想深度上有着明显的不同,但都形象地展示了当时女性的生活情态。

【关键词】:唐代闺怨诗 代言 言志 蕴藉

闺怨诗是唐代众多诗歌题材中一个很独特的门类,这类诗歌,有的是女子自己写的,还有一些是男诗人模拟女人的口气写的,主要书写古代民间弃妇和思妇的忧伤,或者少女怀春、思念情人的感情。其语言大多幽怨深情,委婉含蓄,其作品丰厚的情感内蕴和艺术成就值得后人学习和借鉴。闺怨诗源于先秦,发展于汉魏晋及隋朝,在唐代发展到顶峰。唐王朝战火连绵,商业经济繁荣、科举制兴盛,导致大量的夫妻分离,再加上更为开放的市民意识和妇女观,所以表现闺怨的诗人、题材大量涌现。唐代闺怨诗有相当一部分是男子而作闺音,即运用了代言体,深入探究唐代闺怨诗代言体创作的研究,我们能发现其中的复杂性

一、“代言”与“审美”

唐代闺怨诗以“男子而作闺音”的代言体和以悲为美的基调闻名于世,“代言”体作为言志的一种方式,在大部分闺怨诗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代言就是借他人的身份、心理、口吻进行构思创作,即代诗中主人公言志抒情,诗人以闺妇的情感遭遇隐喻自己的政治遭遇,带有委婉的功利性目的。“诗言志”之说源出于《尚书尧典》: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这是中国儒家诗歌理论的“开山纲领”,是中国古代文论的母题,它来自对《诗经》创作经验的总结,是对作品表现作者情感这一特征最早的理论概括。由于叙述者与隐含作者的不一致,而产生了“代言”的特殊语言效果,他们以女性化的叙述语言曲折地表达出自己细腻而感性的声音,又借由。叙述者的女性身份,隐藏自己的潜在想法,实现了语言真实性。唐代“代言体”诗在整体风格上不同于山水田园诗的清新自然,也不同于三水田园诗的豪迈奔放,而是具有一种委婉曲折、意犹未尽的美感效果。比如说唐代闺怨诗中男子而作闺音在遣词上,无论是描写景物还是人物感情,多用一些具有凄清萧条意味的词语和意象:柳、寒砧、西风泪、思、燕等,这些词的大量运用能够营造一种寂寞悲凉的环境氛围,反衬人物的心境,使诗歌表现出缠绵悱恻、寂静冷清的意境,具有含蓄蕴藉的特点。

二、代言与蕴藉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中,有很多男性文人拟作闺音,这是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造成的。封建统治者为女性提供了一套所谓“三从四德”的礼教制度,使女性被笼罩在男性权威之下。在这样的背景下,女子几乎不能从事什么社会活动。同时,由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荒谬言论,女性的文学创作道路在一定程度上也遭到了堵塞。因此反映女性情感的诗歌大多是男性代言之作,女性留下来的作品较少。到了唐代尽管女性的地位有了一定的提高,但是封建礼教的束缚还是存在的,因而唐代闺怨诗的作者仍大都是男性。与早期男子而作闺音不同的是,唐代闺怨诗的“代言”寄托了丰富社会内容和作者的某种情志,展现了更加丰富的审美空间。从蕴含主题上看,唐代闺怨诗中男性文人之写女性,大体有这样几种情况:

(一) 对处于水深火热生活中的人民的同情

唐代征伐相当频繁,初期主要是解决反唐势力和周边少数民族政权。除此之外,为了巩固政权并防止有可能出现的叛乱,唐朝还大量囤积兵力,再加上安史之乱的动荡,导致征妇的数量大大增加。战争不仅跟国家安危有关,也与千家万户的生活密切相关,由此产生了许多夫妻常年离别的悲剧,有的甚至刚刚新婚,丈夫就被拉上战场。唐代就有很多闺怨诗展现了战争给下层人民带来的苦难。比如裴说的《闻砧》“愁捻银针信手缝,惆怅无人试宽窄。时时举袖匀红泪,红笺谩有千行字。”在秋天的夜晚,征妇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给征戍边关的丈夫的信,心中有万般的苦楚和思念想要对丈夫倾诉。担心边关寒冷,捻着银针缝了一件衣裳,却不知丈夫穿上是否合身,心中愁绪渐起。这首诗体现了夫妻由于战争被迫分离的悲凉场景,展现了唐代频繁的战争给下层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其它如杜甫的《新婚别》、张籍的《征妇怨》等均不只是写闺妇的不幸命运,而是把她们作为一面镜子,反映战争给下层人民带来的灾难和不幸,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

(二)寄托君臣关系、抒发怀才不遇之感

中国的“三纲五常”强调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从这个角度来看君臣关系和夫妻关系确乎有些相似。中国自古就有借男女关系象征君臣关系的传统,比如屈原的《离骚》。汉王逸就已经指出:“《離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讬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屈原的这一创作方法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唐代闺怨诗中亦有这样的作品。唐代闺怨诗中的《太行路》便是借夫妇以讽刺君臣不终。《太行路》先以“古称色衰相弃背,当时美人犹怨悔。何况如今鸾镜中,妾颜未改君心改。”写女子色衰爱弛的悲剧,后以此比喻君臣关系,“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这既是对当下生活在重重特权压力下处于水深火热情况下女性的悲惨遭遇的呼喊,也是对君臣关系不终的慨叹与无奈。

三、男士所写闺怨女子形象是否符合现实

诚如一些学者所说:“中国历代有许多男性文人曾经拟作闺音,他们将自己的文学触角伸向女性生活、女性情感,一些作品相对‘女性化’,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境地”。那么唐代闺怨诗“男子而作闺音”到底是否能够真实反映唐代女性的面貌,他们所反映的女子形象又跟女性笔下的形象又有什么不同,我们可以通过比较两类作品来分析这些问题。

唐代由于文化的繁荣、政策的开放,促使女性意识觉醒从而产生了许多女性作家。她们的诗歌多以怨愁为基调,多些闺中思念之情。由于大多是她们的亲身经历,所以表现了真实质朴的特点。如出自女诗人陈玉兰之手的《寄夫》:

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

这首《寄夫》用质朴而又真实的语言表达了女诗人对丈夫的思念,“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直接点出夫妻分离,当西风吹起时妻子开始担忧远在边关的丈夫。诗的后两句,写闺妇寄衣附信,“一行书信千行泪”,女诗人每写一行书信便有一行清泪从眼眶流下,凝聚着思妇对丈夫的无限思念、忧虑。“寒到君边衣到无”,流露出思妇对丈夫冷暖的关心,害怕边关天气突然转凉而自己亲手缝制的棉衣却还没有寄到丈夫身边。体现了思妇对丈夫的爱怜之深,可谓句句含情。正如黄叔灿在《唐诗笺注》中所评:“情道真处,不假雕琢,自成至文,且无一字可易,几欲天籁矣。” 女诗人以朴实的语言,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心声。一些商人妇也用诗歌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离别之怨与相思之情。丈夫长期在外经商,妻子只得在家中日夜期待丈夫的归来,年华老去,只能在江口独守着空船,期盼丈夫早日归来。如郭绍兰的“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临窗泣血书”运用浪漫主义的手法,表现了女诗人对丈夫的一片深情。

如果将二者的闺怨诗进行比较,毫无疑问,他们的基调都是以悲为美。从思想内涵上来看,女性诗人的视角比较狭隘,仅从个人角度抒发情感,而男性诗人则关注到了社会问题。如闺怨诗中对征妇的大量描写,就是突出了边塞战争的频繁。更进一步,从女性形象来说,总体来讲男性诗人笔下的女性形象大致上是符合唐代女子的总体特征的。比如裴说的《闻砧》中的“愁捻银针信手缝,惆怅无人试宽窄。时时举袖匀红泪,红笺谩有千行字”这样微小的细节,仿佛就是征妇的真实心理,如果不是经过了细心的观察,一般的男性诗人是写不出这样细腻真实的画面的。这类诗虽出自男性诗人之手,但感情的抒发和形象的展现相当的真实。从现实来看,唐代法律中规定:“若夫妻不相安协而和离者,不坐”,这无疑是对妻权的一种保护。《太平广记》中也有诸多记载与丈夫抗争、勇敢追求幸福与自由的女性事迹的记载,可见当时的女性地位和女性反抗意识都得到可一定程度上的提升。从女性形象的塑造来看,男性作家塑造了一批敢于反抗的女性,如于濆的“知子从军去,何处无良人”(《古别离》);曹邺的“贫贱又相负,封侯意如何”(《怨歌行》);李益的“早知潮有信,嫁于弄潮儿”(《江南曲》)这些诗中的女性大胆斥责丈夫的行为正展现了这一现实转变。然而唐代女性诗人文学创作仍是作为男性的附庸而存在,自己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渗透到文学作品中,真正的女性意识尚未觉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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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红. 唐代闺怨诗研究[D].暨南大学,2002.

【5】王淑梅,杨柳,苏虹.唐代“代言体”诗歌创作动因和艺术特征研究[J].名作欣赏,2012(12):83-84.

【6】胡海桃.近十年唐代女性研究综述[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16(06):101-106.

作者简介:姓名:谭添  出生年月:1998年7月22日  性别:女  民族:汉  籍贯:湖北省武汉市  学历:大学本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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