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历史建筑遗产的存续和再生
——以智珠寺、历代帝王庙和碧云寺修缮为例

2019-09-23 09:05刘旭峰
太原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智珠真实性场所

刘旭峰

(太原学院 建筑工程系,山西 太原 030032)

拥有一定历史身份的地点和场所被称为建筑遗产,而他们的存续终究是为了再生。广义上的建筑遗产泛指历史上留存下来的老建筑,而狭义上特指依法登录保护的那些“历史建筑”,也称为文物保护单位,包括历史建筑、历史地段(街区)和历史城镇三个层面。我国的建筑遗产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以官式建筑为代表的古典建筑遗产、分布于各个地域的地方建筑遗产和西方建筑影响下的近现代建筑遗产。

本文将从遵循《威尼斯宪章》精神的智珠寺修缮,到符合“修旧如旧,补新以新”且兼有本土特色修复的历代帝王庙,最后到以中国式修缮观为核心的碧云寺修缮为线索,探究北京历史类建筑遗产的保护和复兴。

1 智珠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2007年以前的智珠寺有些残破,不为人所知。后来一位比利时人以个人身份对其进行了修缮和更新,属于民间资本对于建筑遗产保护有效介入的典型案例[1]。

智珠寺的修缮遵循了1964年颁布的《威尼斯宪章》,但在功能上做了重置。现在的庙宇虽然躯壳还是旧时的遗存,但是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的场所,蕴含着和往昔截然不同的崭新的场所精神。

山门变成了展厅,佛像替换成了装置。挂在中柱上的两台显示器循环播放着寺庙被发现时的窘境、修缮的过程以及今天它所表达的理念。一边的柱梁檩椽维持着旧貌,其中的内容却改了新颜,如图1所示。

图1 智珠寺山门Fig.1 The gate of Zhizhu Temple

第一进院落的殿堂和西侧扩建的厢房一起组成了一家西餐厅。厢房披檐和正殿起翘的檐口,硬生生地对在一起。东厢房作为一个崭新的艺术展厅,比殿堂还高,落地玻璃窗和餐厅的窗扇一起映射着殿堂的影子,如图2所示。

图2 西餐厅和展厅Fig.2 The western restaurant and the exhibition hall

第二进院落,由大雄宝殿和民国时的西洋建筑构成。民国建筑风貌还在,东侧被粉饰一新的白墙,映衬着大雄宝殿陈旧的木料、斑驳的瓦片,略显突兀。大雄宝殿也变更为集会场所,窗和门扇都换上了玻璃。智珠寺内“新旧对话”比比皆是。场所内容的更新,能看出是为了日常的维护,也是为社会公用之目的而使用古迹,更是为了“谁修缮谁受益”的政策[2],如图3所示。

图3 大雄宝殿内外Fig.3 Circumstances of the main hall

从智珠寺总体来看,我们保留了建筑的驱壳,却丢掉了其中的内容,让场所更换了灵魂,使历史变成了雕塑,变成了物化的景点。需要被保护的文化,最终变成了消费品。历史形态的存留和对现代需求的适应是否可以脱离建筑原本属性,历史建筑的修复和更新是否应该尊重历史值得我们深思。

2 历代帝王庙(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明朱元璋修历代帝王庙于南京,嘉靖年间迁建于北京,后乾隆年间再次修缮。建国后,由北京一五九中学(原北京市第三女子中学)使用。为满足教学需要,除将各座殿宇用作教学工作外,又逐年添建了许多配套用房,对寺庙格局产生了很大影响。文革时期,地下甚至挖了防空洞,其中一道横穿景德崇圣殿地基,而且为了砌筑防空洞将院内的地面铺砖基本拆除[3]。

从历代帝王庙可以看到一种对于建筑遗产的权衡和保留。权衡就是对“真实性”的判断,对价值的甄别,然后进行合理的保留。从建成到每一次修缮,到民国时期及建国后被用作学校的经历都是真实存在的。对各方权衡,根据权重对各时期的内容做修缮和保护。虽然以不同时期的历代帝王庙作为主体内涵,但是也对70余年的学校生涯保留了一丝痕迹。

庙门外影壁还在,但东西两道牌坊因阻碍交通,一扇已经损毁,另一扇被完整迁移至首都博物馆新馆之中,如图4所示。

图4 历代帝王庙遗存牌坊Fig.4 The memorial archway of emperors temple

景德门是五开间庑殿顶的门殿,是典型的分心斗底槽的形制,门扇两侧空间开敞、制式很高。可以看到上方平棊天花在最西间的部分是故旧遗物,此处并未被调整或者翻新,被完整保留下来了。天花格网交叉处,有白色灯座镶嵌在内,可能是学校生涯仅存的表征了,如图5所示。

图5 景德门及其平棊天花Fig.5 Jingde Gate and its draw ceiling

第一进院落西侧有座关帝庙,被称为“庙中庙”,在学校时代的70余年中,这里被拆除改建作为办公用房;第二进院落中的大雄宝殿(景德崇圣殿),在学校时期被用作风雨操场;以及它背后的祭器库,在学校时期是一座教学楼。这些现今都再无痕迹。第二进院内的碑亭中也能看到些新旧并存的天花。

景德崇圣殿的柱子被重新漆饰,为的是木料的防火、防虫和防腐。但是顶上梁架还是原先的模样。大殿破败时,顶上生出大树,树根强韧,穿顶而下,盘在梁架之上。殿顶光线不足,但细看还是能看到雨水渗下的痕迹,为兴衰落了些笔墨。可惜的是,殿内的帝王牌位都是机械制造的产物,一块老物都不得踪迹,如图6所示。

图6 景德崇圣殿内景Fig.6 The grand hall

这里有文物法规定的“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也有《威尼斯宪章》的 “修旧如旧,补新以新”,但是更关键的是“中华统续、不绝如线“的场所精神被传承延续了下来。

3 碧云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碧云寺最近一次的修缮定制了合理的工序——先繁后简、先内后外、由上而下、先结构后装修等等,更是遵循了传统工艺的古法进行了精心的修缮[4]。

没有刻意的“补新以新”,也没有刻意的做旧。那种标识一样的替换构件,新旧材质犬牙交错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或者不那么明显。漫步此间,仿佛这里依然是那个700年前的古刹,原汁原味,自然而然。一个故意为了让人辨别出新旧的物质界面,如何产生中国式的意境。对于碧云寺,也许需要的不是对修缮的记忆,而是这场所本身在一种动态的时空中突然迸发的稍纵即逝的特殊状态,如图7所示。这里和西方理想截然不同,他们重视严密推演的系统论证,而我们更喜欢一念之间的顿生境界。

图7 碧云寺罗汉堂Fig.7 Luohan hall of Biyun temple

4 结论

建国初期的中国传统修缮观有些“重式轻代“的倾向,类似于风格性修复。虽然没有图纸,但是根据其他现存历史时期的建筑风貌、结构特征,结合文字记载可以推测出一个相应的定式。例如五台山南禅寺大殿,更多的是一个“唐式”建筑。南禅寺在唐之后经过多次修葺,建国后又进行了复原性修复,恢复了唐式殿宇的面貌。上海真如寺也是如此,虽然在明清两代历经了多次修缮,元代风格基本消失,但是后来又被复原成一座典型的元式建筑。这样的修复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再创作,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建筑遗产的“真实性”。

最初的“真实性”可以理解为从初建到演变的某段时空范围内,建筑形成方式和其形态特征之间的对应关系是否保持完好或基本完好。它的本质可以看作“形态特征与材料、工艺之间的对应关系是否真实存在”。1994年在日本签署的《奈良真实性文件》,对“真实性”的内涵又进行了新的补充和扩展,不再局限于形式、特征等少数要素。时至今日,“真实性”已经拓展成为涵盖形式与设计、材料与物质、使用与功能、基质与环境、传统技术与现代管理体系等的综合系统[5]。

价值和“真实性”密切相关,我们所保护的就是建筑遗产中有“价值”的“真实性”。“价值”的判断和确定是我们保护的前提条件和“基本内容”,“价值”的载体就是需要保护和复兴的具体范畴。但是事物的价值会被认识所左右。如果没有相关的认识,即便手持美玉,也只会当作土石。对建筑历史遗产的价值判断也是如此,虽然其相关认识涉及到方方面面,但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身份认同和教化传播。

价值同时也由稀缺性决定。过去,知识就是力量,因为知识被垄断,只有少数人拥有,而掌握信息的人就具有权威。而在信息爆炸的今天,信息不再具备稀缺性,反而因为过度泛滥引起了选择困难,其中面目模糊的事物一定会消失。

通过对三个历史遗产再激活案例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不同的保护主体对其保护对象分别有不同的价值判断,以及在此基础上实施的再激活策略,且各有成效,比如完全遵从《雅典宪章》,在旧驱壳中注入了新活力的智珠寺;时代更迭中不断扩充着中华涵义的历代帝王庙以及遵从古法修缮依山顺势的碧云寺。历史遗产的存续,应该根据建筑原有使用性质和场所精神来进行复原和保护,应该结合传统营造技术来进行中国式的修复。因为建筑遗产保护的本质是对文化的保护,保护的重点也已从再现过去的单体古建筑和遗址转而变成为接续文化而做出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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