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文学作品的影视化生存与思考

2019-10-08 04:01黎风
当代文坛 2019年5期
关键词:影视改编改革开放

黎风

摘要:改革开放40年来,名家辈出、内容丰富、题材多样的四川文学可以说是中国影视创作重要的文本源泉,它使中国电影电视的影像传达与话语陈述都洋溢着浓郁的“川味”。而另一方面,改编也导致了文学创作的“影视化”,四川文学的本土特色与艺术品质因而受到巨大冲击。因此,梳理、考察改革开放40年来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概况,既有利于找寻当代中国影视改编的前进路径,也可以自觉从文学转化维度思考四川本土文学的未来战略走向,从而推动四川文学与影视艺术的双向繁荣发展。

关键词:改革开放;四川文学;影视改编;网络文学与影像互文

文学改编一直是影视剧创作的重要资源,早在梅里爱时期,《鲁滨逊漂流记》《格列弗游记》等文学名著便被搬上银幕。中国1924年明星影片公司的电影《玉梨魂》的底本便是由徐枕亚同名长篇小说改编的文明戏,中国第一部电视剧《一口菜饼子》也是由《新观察》杂志同名小说改编。作为中国文学艺术重镇的四川也一直在为巴蜀地区乃至整个中国的影视剧艺术创作提供着养分,蜀郡文学家司马相如的《凤求凰》便已是影视艺术的宝贵资源,近代巴金、郭沫若、艾芜、李劼人、沙汀等著名四川文学家的作品更是一次次地被改编为影视剧。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文学与影视艺术的形态和内涵及其二者之间的相互转化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发生了巨大转变。在这一大背景下,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当然也由于政治、经济与社会形势的新局面以及不断涌现的四川文学新血液而呈现出更为繁复、错杂的新面貌。梳理、考察改革开放40年以来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概况,既有利于找寻当代四川影视甚至中国影视改编不断前进的路径,也可以自觉地从文学转化的维度思考四川文学的发展历程与未来战略走向,从而推动四川文学与影视艺术的双向繁荣发展。其意义不仅在于文学,也在于影视,不仅在于四川,更在于中国。从历史发展的维度来看,改革开放40年以来,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一  1978年至20世纪80年代末

在这一时期,改革开放的春风使中国电影业逐渐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八亿人民八部戏”的荒芜寂静中复苏,渐显宽松的创作环境使中国影视创作突破了以往的诸多思想桎梏,在题材、类型、风格的多样性上有了不少提升。电视机也于这一时期开始走进普通家庭并大规模普及,至1987年,我国电视机产量已达1934万台,成为世界最大的电视机生产国,电视剧从而逐渐确立其大众艺术的地位,影视行业呈现全面复苏之态。但必须承认,这一时期的影视剧创作在数量和质量上仍处于徘徊状态,原创力尚显不足。更重要的是,“文革”的思想残骸还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一些电影创作者,使其未能从巨大的文化创伤阴霾中完全走出。因此,对故事的大量需求以及对内容的持续谨慎使得文学改编成为这一时期影视剧创作非常重要的资源,1980年代对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因此达到了相当可观的数量,四川文学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这一时期影视改编主要集中于巴金、阳翰笙、李劼人、艾蕪等中国现代文学知名作家的小说作品。对这些作家的选择其实隐含着一种“还原经典”的“精英意识”,它旨在通过经典现代文学的重放异彩来“治愈”“文革”浩劫之后的信仰坍塌与精神虚无。对这些作品的影视呈现既是对四川文学大师们深邃精神与高贵人格的呈现,更是对四川人民优良传统与美好品质的彰显,它能够在年青一代中重建精神与信仰的丰碑。这些改编作品包括1983年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艾芜短篇小说集《南行记》的电影《漂泊奇遇》;1984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巴金同名小说的电影《寒夜》以及1987年四川电视台和上海电视台联合摄制的19集电视剧《家春秋》;1986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阳翰笙同名小说的电影《草莽英雄》;1987年由四川电视台出品,改编自李劼人同名小说的12集电视剧《死水微澜》。

经典现代文学的信仰构建更多的是对民族与文化信仰的重建,而对国家信仰的重塑以及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巩固更加倚重革命文学。影视改编能够将革命文学对集体历史创伤的复现以及革命人物崇高精神的宣扬予以视觉化呈现,从而使传播效果最大化的同时更易让观众接受,四川红色革命文学在这一时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较有代表性的改编作品有1984年由四川电视台、四川省人民艺术剧院摄制,改编自罗广斌、杨益言经典同名小说的10集电视连续剧《红岩》以及1985年由北京儿童电影制片厂摄制,改编自丁隆炎同名儿童文学的儿童电影《少年彭德怀》。

这一时期的另一趋势是对同时期四川文学的改编。与经典文学、革命文学不同,“文革”结束后的新时期文学创作有着一个伤痕文学、反思文学以及改革文学的线性发展脉络,它显示出强烈“干预现实”的冲动,因此,这一时期影视改编对这些文学思潮中具有代表性四川作品的选取在一定程度上是以期通过影视艺术来实现与社会现实的再对话。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1982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川籍作家刘心武同名小说的电影《如意》;1981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与北京电影制片厂分别拍摄,改编自周克芹同名小说的两部电影《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这部获得第一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还于次年被自贡市川剧团改编为戏曲片《四姑娘》。不同于对“文革”创伤的讽刺与批判,魏继新的小说《燕儿窝之夜》通过对团结与奋斗的呈现走出了压抑的伤痕叙事,唤起生活的新希望。该小说于1983年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改编为同名电视剧《燕儿窝之夜》,于1984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黄健中导演改编为电影《二十六个姑娘》。

当然,改革开放在文艺创作上所带来的新局面与新风向更使文学与影视创作在反映生活的广度和表现人性的深度上有了新突破,宽容和开放的时代环境为娱乐意识的萌芽与现实主义的深化提供了条件。这种倾向使得许多根据四川文学改编的影片也可以回避僵化的政治教条,在一种历史距离中回归文学和电影的审美空间。例如1979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出品,改编自重庆作家王亚平同名小说的《神圣的使命》,其另一部探案小说《刑警队长》于1983年由齐齐哈尔电视台拍成了5集电视剧,《非生理性癌扩散》则于1984年被改编为4集电视剧《罪恶》,于1985年被内蒙古电影制片厂改编为电影《缓期执行》。《神圣的使命》虽然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假借“探案”来反思“文革”创伤,但后两部影视作品则显然萌发了类型化与娱乐化的商业意识。具有现实主义倾向的作品则有1988年改编自谭力同名小说的电视连续剧《蓝花豹》;1989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王治安长篇报告文学《国土的忧思》的电影《血祭黄土地》。

可以发现,这时期根据四川文学改编的绝大多数影片与十七年和“文革”时期一样,几乎都沿用了文学原著的名字,这透露出一种“仰视”的改编姿态,要求尽量地忠实原著。一些评论家与创作者甚至对影视改编的“篡改”表现得深恶痛绝,认为任何对原著的偏离都是对大师的一种亵渎。因此,此时期的四川文学尤其是经典文学的改编在内容上基本是忠于原著的,它实质是为了扩大经典文学的社会影响,从而实现新时代的“社会启蒙”。但“经世致用”的改编思路与影视艺术自身的审美特质也会影响文学内容的取舍,例如北京电影制片厂版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便略去了许贞与吴昌全的爱情,将一部分的叙事重点落于金东水如何得到平反并领导葫芦坝的建设,这正呼应了人们对拨乱反正的欢呼与对社会主义乡村建设新面貌的憧憬。在形式上,尽管十七年和“文革”时期的创作模式仍隐约可见,但电影语言现代化、电影与文学、电影与戏剧讨论的热闹出场也使影视艺术创作摆脱纪实美学的束缚,开始注重影视语言的多样化与形式化,从而赋予画面影像强烈的主观意识。因此,这一时期改编自四川文学的影视作品在形式风格上其实有了很大的突破与创新。

二  20世纪80年代后期至20世纪末

这一时期是世纪之交的转型阶段,它是一个体制转轨的探索期,也是影视艺术多元格局并存的确立期。1988年左右,中国电影界开始明确提出“娱乐片”概念。1989年2月17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进一步繁荣文艺的若干意见》,暗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必须为群众提供一种“文化消费”。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之后,中国社会更是步入了转型的重要时期,经济指标的快速增长促进了思想文化的多元发展。市场化的浪潮使中国电影业经历了巨大体制变革,开始探索以市场经济规律为指导的企业化运作方式,主流电影、艺术电影、娱乐电影的格局初步形成。中国电视业在进入市场经济轨道之后也迅速进入电视创作的成熟期,初步具备了产业化的人员和资源储备。1990年全国电视剧产量更是突破了年产万集大关,创作题材也日益多样化,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军事题材电视剧、公安/侦破题材电视剧、家庭伦理电视剧、都市言情剧与青春浪漫剧、农村题材电视剧等多种类型为观众提供了多元化的选择。在这样的时代趋势下,越来越多主题多样化的四川文学被搬上了银幕。

首先是经典四川文学的持续发力,巴金、李劼人、沙汀、艾芜等作家依然是影视改编青睐的对象,例如1991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凌子风导演,改编自李劼人小说《死水微澜》的电影《狂》;1990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艾芜同名短篇小说集的电影《南行记》,次年艾芜更是亲自担任编剧将该作品改编为6集同名电视剧。沙汀作品《在其香居茶馆里》《一个秋天的晚上》则分别在1993与1994年被四川電视台改编为同名短篇电视连续剧,两部均由吴因易担任编导。1995年,巴金亲自编剧,将《激流三部曲》改编为22集黄梅戏音乐电视剧《家春秋》。

其次是继承李劼人、沙汀、艾芜等老作家对乡土题材的关注,新一代的四川乡土文学始终保持着对农村与土地的审视与热爱,许多作品都被改编成了电影电视剧。例如1994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李一清小说《山杠爷》的农村题材电影《被告山杠爷》;1995年由潇湘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著名乡土文学作家贺享雍中篇小说《末等官》的电影《这方水土》,其长篇小说《苍凉后土》则于1996年被长春电影制片厂改编为19集同名电视连续剧。值得注意的是,1995年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刘晓双中篇小说《西江村赶湖》的电影《吴二哥请神》在关注农村问题时已经开始涉及农村与城市二元对立这一主题;1995年改编自田雁宁长篇同名小说的40集电视剧《都市放牛》也将目光放到了改革大潮冲击下城市和乡村生活的矛盾与转变这一问题上。

再次,在汹涌的商业化浪潮下,主流意识形态更加不会漠视影视艺术在提供信仰体系、整合价值观念以及培养新一代爱国主义情怀上的积极作用。在娱乐片大行其道的背景下,一批改编自四川军事题材文学的“主旋律”影视作品开始相继涌现,它与由经典红色革命文学改编的影视剧一同为愈来愈走向世俗和功利的众生营造精神丰碑。例如1991年由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改编自黄济人长篇报告文学《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的电影《决战之后》,1992年,其长篇小说《重庆谈判》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改编为同名电影;1995年,由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和峨嵋电影制片厂联合出品,改编自邓贤长篇纪实文学《大国之魂》的10集电视连续剧《中国远征军》;1999年,经典红色革命文学《红岩》再次被改编,由何群导演的18集同名电视剧。

最后,市场化浪潮虽然使娱乐性要求成为影视艺术的一种现实需要,但与当时国内部分盲目提倡视听娱乐,因而存在主题牵强、情节苍白等问题的影片不同,这一时期根据四川文学改编的影视作品在保持主题多样且具有一定娱乐性的同时,更注重对真实生活体验的贴近以及普通人生存境遇的关注。例如1995年李幼斌等主演,改编自王冀邢同名小说的28集电视剧《布尔什维克兄弟》,故事内容横跨十年“文革”与改革开放新时代,既有对“文革”的反思,又有对新时代生活的展望;1996年张子恩导演,改编自王星泉中篇小说《白马》的电影《白马飞飞》,其另一部小说《漆圣》也于1998年被张子恩改编成22集电视连续剧《风雨一世情》,两部作品分别涉及抗战时期八路军骑兵连长与一匹白马的感人情谊以及明末清初“漆圣”徐畏执著追求艺术的坎坷人生;1998年由重庆电视台拍摄,改编自贺星寒同名杂文集的电视剧《方脑壳外传》,影片内容诙谐幽默,又不失川渝本土特色与生活智慧;1994年改编自吴因易长篇处女作《梨园谱》的10集电视连续剧《跑滩》,影片描写了解放前川剧艺人的血泪生涯。值得关注的是,自吴因易长篇历史小说《唐明皇》1990年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之后,四川文学家与艺术家便与“大唐”有了不解之缘,这一时期的还有1999年由李少红、曾念平执导,改编自孙自筠长篇小说《太平公主》的40集电视连续剧《大明宫词》。

通过对这些影视作品的考察可以发现,这一时期的改编观念更为灵活,即便是经典文学,也开始有影视作品不再沿用原著名字,越来越多的创作者甚至不再选取经典四川文学作品,而选择将一些非著名作家的非代表性作品搬上银幕,其目光往往聚焦于那些更具四川本土气息、生活化、趣味化的作品上。因此,这一阶段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呈现出更自由、现代的灵动姿态。但与此时期国内一些对原作进行任意“编码”并倾向于消解经典、拒绝崇高的后现代改编观念不同,根据四川文学改编的影视作品在更加自由表达创作者艺术主张和哲学思考的同时仍然与原作之间保持着强烈的精神联系。这些作品对盛行于此时期的“后现代”观念的汲取更多地体现在对传统影视艺术全知全能视点的破除,以及对生活本身的庸常、无序与荒诞的关注上,这与其说是后现代,不如说是一种深化的现实主义创作。因此,与国内娱乐化改编的大形势不一样,这一时期四川文学影视转化的娱乐性相对不是那么强,它审视“崇高”,也拒绝庸俗,它始终保持着一种贴近生活的“低姿态”,一种冷静、沉思与批判的精英意识。

三  2000年至今

新世纪不仅是纪元意义上的世纪转折,也是中国政治和文化的重要转型期,更是中国影视艺术体制改革的深化期。2000年《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影业改革的若干意见》的出台改变了过去电影发行渠道垄断单一的局面,提出了组建电影集团、降低政府行政干预、减少发行层次等切实有效的改革方案。次年《关于改革电影发行放映机制的实施细则(试行)》紧跟而出,进一步加大改革的推行力度。2001年正式加入WTO之后,中国影视艺术产业更是走上全面市场化的道路,电影电视的商业属性和市场属性得到合法确立,类型意识越发清晰,大量的娱乐化“商业大片”更是构筑了产业浪潮下的光影乌托邦。新世纪电视业头十年的平均年产量也达到了近一万五千集,高居世界第一。在这样的产业化与市场化趋势中,优秀文学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其与电影的关系更是空前紧密,因为文学不再仅仅是影视艺术的题材来源,它已经成为影视艺术获得商业成功的重要影响因子。

聚焦四川文学影视转化的发展状况,可以发现,新世纪由四川文学作品改编的影视剧数量逐年迅速攀升,制作也越发精良。阿来、罗伟章、傅恒、郁小萍、麦家、何大草、裘山山等新一批四川作家在新世纪的成名或成熟不仅为四川文学,也为四川文学的影视改编注入了新鲜血液,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也促进了影视剧改编题材的多样化。其实,四川文学的多样化发展早在改革开放之后便已经逐显端倪,但根据四川文学改编的影视剧题材却一直过于局限,未能放开手脚,在题材上过于执著于自身的地域文化与传统现实主义。但新世纪影视改编所选取的文学类型涵盖了报告文学、军旅文学、儿童文学、网络文学等,其主题则更加多样化,涉及情感、民族、现实、城市、乡村、武侠、魔幻等等,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形势一片大好。

首先是经典文学。四川经典文学即便在商业娱乐化大潮中依旧是影视改编青睐的对象,因为这些经典作品有着持续甚至永恒的艺术魅力,对这些作品的改编不仅是为了依靠经典吸引观众,同时也是为了在浮躁的消费娱乐社会中坚守四川本土文化之根。这样的影视作品包括2001年由吴因易编导,改编自沙汀同名长篇小说的21集电视连续剧《淘金记》,此时期该小说还于2009年被改编为由峨眉电影制片厂出品的21集同名四川方言电视剧;2007年由慈文传媒出品,改编自巴金同名小说的21集电视剧《家》,《家》在此时期还于2018年被改编为同名音乐剧电影;2008年由成都电视台出品,改编自李劼人同名小说的20集四川方言电视剧《死水微澜》;2010年由孔刚、陈烈执导,改编自巴金同名小说的30集电视连续剧《寒夜》。可以发现,新时期对四川经典文学作品的改编也越发多样化,音乐剧与方言剧开始涌现。尤其是方言剧,它在展现灵活改编姿态的同时也体现了四川对本土文化认识的回归与深化,《死水微澜》的主要演员甚至全是四川本土演员,采用四川对白的同期音,彻底的原汁原味。

其次是根据四川文学改编的主旋律作品。新世纪外国大片的涌入、西方各种理论思潮的渗透以及“娱乐至死”的过分商业化倾向都使国家更加重视对以“集体主义、英雄主义、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主旋律价值观的弘扬,因而许多红色经典、战争、革命英雄以及涉及中国近代大事件的类型题材文学被改编。例如2002年由四川三峡影视制作公司拍摄,改编自王治安同名长篇报告文学的10集电视系列片《三峡大移民》;2006年改编自金青禾小说《双枪老太婆的故事》的20集电视剧《双枪老太婆传奇》;2009年依旧改编自革命小说《红岩》的29集电视连续剧《烈火红岩》;2011年改编自王火小说《血染春秋――节振国传奇》的30集战争剧《节振国传奇》,其另一部小说《战争和人》则于2014年被改编为28集电视剧《沧海横流》;2011年,刘晓双的小说《一切为了苏维埃》分别由八一电影制片厂和西安电影制片厂改编成两部电影《我的军号》《战地圆房》。柳建伟也是这一类型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家,其“时代三部曲”《北方城郭》《突出重围》《英雄时代》以及小说《惊涛骇浪》都是他于成都军区工作的7年里创作或出版的,《北方城郭》于2009年被改编为30集同名电视连续剧,《突出重围》1999年被改编为22集同名电视连续剧,《英雄时代》于2004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惊涛骇浪》于2002年被八一電影制片厂改编为同名电影。当然,这一时期的主旋律影视作品也出现了许多新视角与新主题,例如2001年由峨眉电影制片厂拍摄,根据著名军旅女作家裘山山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我的格桑梅朵》以女性视角来讲述军人的情感悲欢;上文提及的《突出重围》则是一部经典的现代军旅题材电视剧,它在展现中国现代军人风采与国家硬实力的同时也通过对艰苦部队生活的呈现来激发观众的责任感、使命感与爱国情怀。

新时代主旋律影视作品的另一个显著变化就是主旋律与娱乐化的合流,它使主旋律影视作品在弘扬主流意识形态的同时开始更加关注影片的娱乐趣味性,把成都当作第二故乡的麦家的谍战小说不仅独具想象力,而且故事传奇曲折,充满悬念,其在成都时期创作的大多数作品都被改编成了电影或电视剧。《暗算》2005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其第一章2012年又被改编为由麦兆辉、庄文强执导的电影《听风者》,《风声》2009年被华谊兄弟公司改编为同名电影,2010年又被华谊兄弟公司改编为30集电视连续剧《风声传奇》,《解密》2016年被华策影视改编为41集青春励志谍战电视剧。在“麦家风”的席卷下,谍战剧一时间在国内异常火热。

当然,新时期还有大量城市、爱情、民族、农村、儿童等题材的四川文学也被搬上了银幕。例如2003年改编自阿来同名长篇小说的20集电视剧《尘埃落定》;2005年改编自吴因易同名小说的34集历史题材电视剧《谁主沉浮》;2005年改变自洁尘小说《酒红冰蓝》的20集爱情题材电视剧《我爱你,再见》;2005年杨红樱的小说《男生日记》《女生日记》被改编成少儿电视剧,其另一部儿童小说《淘气包马小跳》2008年被编剧刘宣萁改编成同名200集电视剧;2006年改变自何大草小说《刀子和刀子》的爱情电影《十三棵泡桐》;2007年改编自安昌河短篇小说《租妻72小时》的民俗题材电影《踩桥》,其长篇小说《菜刀传奇》2009年则被改编为武侠喜剧电影《刀见笑》;2008年改编自裘山山小说《春草开花》的家庭感情电视剧《春草》;2009年由台湾和大陆合拍,改编自刘晓双同名小说的《滚滚血脉》;2009年改编自乔瑜同名长篇小说的35集生活题材电视剧《大生活》;2010年由姜文导演,改编自四川著名作家马识途《夜谭十记》的电影《让子弹飞》;2013年改编自郭敬明同名小说的都市情感题材电影《小时代》,其他小说《小时代2:青木时代》《小时代3:刺金时代》《小时代4:灵魂尽头》《爵迹》《夏至未至》《悲伤逆流成河》分别于2013、2014、2015、2016、2017、2018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或电视剧。

新世纪尤其是2010年之后四川文学改编的一大新趋势就是网络文学开始受到影视剧尤其是网络电视剧创作的重视,它们已成为影视创作重要的文本资源。实际上,在2000年,网络小说改编便与电影正式联姻,而四川网络文学与影视艺术迟迟未能建立持久的联系,但随着2016年四川省网络文学协会、成都网络文学联盟等组织机构的建立以及“人才新政新十条”等系列政策的陆续出台,四川地区网络文学产业迎来了发展的大好机遇,大批网络作家不断涌现,力作频出,成果斐然,国内当前的著名网络小说家中,天蚕土豆、猫腻、何马、爱潜水的乌贼、郭敬明、海晏、月斜影清、唐七公子、林海听涛、裟椤双树、步非烟等四川网络小说家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他们的作品题材丰富多样,许多作品都被改编成了电影电视作品。

这些作品大致包括:2012年由北京光彩世纪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出品,改编自张勇同名小说的军事悬疑谍战题材电视剧《一触即发》,其另一部长篇谍战悬疑小说《谍战上海滩》2015年被改编为电视剧《伪装者》;2014年由乐视网制作,改编自月斜影清小说《穿越沦为暴君的小妾》的古装魔幻爱情剧《拐个皇帝回现代》;2015改编自海晏同名小说的古装剧《琅琊榜》;2015年改编自唐七公子小说《华胥引》的古装玄幻剧《华胥引之绝爱之城》,其另一部古装玄幻小说《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于2017年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2016年由优酷、阿里数娱出品,改编自何马同名小说的探险悬疑动作网络剧《藏地密码》;2017年改编自猫腻同名小说的古装玄幻题材电视剧《择天记》;2018年由企鹅影视、破浪影视联合出品,改编自夜不语小说《夜不语诡秘档案》的悬疑恐怖类型电影《夜不语之终极驱魔》;2018年由万达影视传媒、新丽传媒联合出品,改编自天蚕土豆同名小说的玄幻类网络电视剧《斗破苍穹》,其另一部古装玄幻武侠小说《武动乾坤》也于同年被改编为同名网络电视剧。这其中的许多作品剧情曲折、想象瑰丽,充满奇思妙想,极具巴蜀文学张扬、激情且富于幻想的特色,尤其是古装玄幻类型的作品,它们几乎开启了中国当代影视剧创作的“玄幻时代”。

通过对新世纪以来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状况来看,这一时期的影视改编模式已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说第一时期的改编观念是一种忠实原著的“翻译式改编”,第二时期是保持基本风格与叙事框架一致性的“框架式改编”的话,这一时期的许多影视作品则是一种仅将原著作为素材进行大胆创造的“自由式改编”,例如姜文的《让子弹飞》对原著改编的力度之大让许多观众都无法辨别出其出处。新世纪影视改编的另一大变化就是成熟的商业运作已经将“改编”彻底打造为一种营销策略,原著不再仅仅是影视创作的题材来源,它同时更是一个具有庞大“粉丝经济”基础与盈利潜力的IP。这意味着,影视改编对文学作品的选取不再考虑文学自身的艺术价值,而是更多地从商业价值角度考虑其娱乐性与营利性,因此许多改编作品,尤其是网络电视剧都出现了质量良莠不齐的问题,这是我们必须注意的现实。

四  展望

事实上,有过“触电”经历的四川作家与文学作品远不止上述所提及的那些,已经为我们所知的,准备投拍或正在投拍的作品就为数不少。例如罗伟章《我们的成长》等作品的影视版权早已卖出,苗勇与其学生李国军创作的《曾溪口》已经国家广电总局立项改编,骆平《药道》的版权早已被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购买,并进入创作阶段,孙自筠的长篇小说《万寿公主》已被影视公司购买改编权,正在筹拍,刘晓双的小说《桃花,你在成都还好吗?》据悉将被改编为30集电视剧《中国新农民》,马平小说《高腔》的电影、电视剧改编已有明确进展,杨红樱的成名作《女生日记》《男生日记》版权已被英国EARLING STUDIO购买,计划改编成电影。正在投拍的网络小说更是数量巨大,例如根据猫腻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庆余年》正在拍摄,夜神翼的《一爱倾城》已经签约影视改编,根据天蚕土豆小说《大主宰》改编的同名网络电视剧将于明年播出。

可见四川文学影像转化的形势一片大好,在大IP与娱乐化影像时代的背景下,未来四川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編数量也将持续高涨,可以预见,四川本土的影视产业也将因为这些重要的四川文学资源而得以健康发展。但必须承认,当下的文学改编趋势也带来了诸多潜在问题。例如,影视改编对原著的宣传效应和经济效益将影响部分作者,尤其是网络小说作者的创作心态。在文学技法上,这会导致文学创作越发“影视化”,主题通俗但却肤浅,情节“曲折”却又“讲不好”故事,许多作品甚至忽视生活的丰富质感,忽视细节描写,忽视心理刻画,忽视闲笔。在类型与内容上,越来越多的四川文学,尤其是网络文学流于奇情幻想,往往娱乐有余,深度不足。这些现状都将在一定程度上消解四川文学的本土特色与艺术品质,从而导致未来四川文学创作质量的走低,而这显然又将反向影响四川本地,乃至中国的影视艺术创作与影视产业发展。因此,未来如何在保持文学创作多样化的同时加强“现实主义”文学或“深度文学”的创作与影视转化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归根结底,文学与影视应该是互哺的,如何推进四川文学与影视艺术双向的繁荣发展是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问题。但我相信,如果解决好这些问题,未来四川文学的影视转化必将迎来繁荣新局面。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责任编辑:蒋林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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