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

2019-10-10 15:10ByRichardWilbur
英语学习 2019年10期
关键词:暗流萧索韵脚

By Richard Wilbur

Now winter downs the dying of the year,

And night is all a settlement of snow;

From the soft street the rooms of houses show

A gathered light, a shapen atmosphere,

Like frozen-over lakes whose ice is thin

And still allows some stirring down within.

Ive known the wind by water banks to shake

The late leaves down, which frozen where they fell

And held in ice as dancers in a spell

Fluttered all winter long into a lake;

Graved on the dark in gestures of descent,

They seemed their own most perfect monument.

There was perfection in the death of ferns

Which laid their fragile cheeks against the stone

A million years. Great mammoths overthrown

Composedly have made their long sojourns1,

Like palaces of patience, in the gray

And changeless lands of ice. And at Pompeii

The little dog lay curled and did not rise

But slept the deeper as the ashes rose

And found the people incomplete, and froze

The random hands, the loose unready eyes

Of men expecting yet another sun

To do the shapely2 thing they had not done.

These sudden ends of time must give us pause.

We fray into the future, rarely wrought3

Save in the tapestries of afterthought.4

More time, more time. Barrages of 5 applause

Come muffled6 from a buried radio.

The New-year bells are wrangling7 with the snow.

一年将尽,正是隆冬时节,

夜幕像雪一般落下。

街上一派温馨,

屋内却透出刺眼的灯光。

就像湖面结了薄冰,

冰下依然暗流不绝。

從湖边的落叶中我看见了风。

萧萧落木在冰面上定型,

仿佛舞者中了魔咒。

一个冬天都重复这样的姿态,

降落,然后在黑暗中永封,

自己做自己最好的墓碑。

野草也死了。

脆弱的脸庞偎依在经年的石头上,

死得完美无缺。

庞大的猛犸,曾稳坐灰色的冰原,

像一座座岿然不动的宫殿。

如今也不在了。

庞培城里,小狗蜷在地上,

烟灰升起,它睡得更沉了。

人们四顾茫然,手足无措,

还没作好准备就已定格。

还指望看到明天的太阳,

还在盘算着以后的活计。

时间的骤停让人不由深思,

我们毫无准备地闯进未来,

只在事后才想起早该如何。

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岁月。

深埋的收音机里掌声呜咽,

新年的钟声似要被雪淹没。

1. sojourn: 逗留,停留。

2. shapely: 有条理的,定形的。

3. wrought: 精心的,精细加工的。

4. save: 除了;tapestry: 织锦;afterthought: 事后想法。

5. barrages of: 连珠炮一样的,接二连三的。

6. muffle: 使声音变低沉,消音。

7. wrangle: 争辩。

评价

诗人,有天才型选手,也有耕耘型选手。前者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后者讲究构思精巧,合辙押韵。理查德·威尔伯(1921—2017)就属于后者。人们称他是Americas finest poet:也许算不上最伟大或是最独特的,但一定是最“好”、最规整的,在形式上无可挑剔的。在其诗歌生涯中,他只发表过一首自由诗(free verse)。这种流行于20世纪的不讲究韵律、无所谓韵脚,以及可以最大限度地宣泄不羁的情感形式,却并不为威尔伯所取。他宁愿戴着镣铐跳舞,在规矩中画出一方天地。

《岁末》遵循严格的五步抑扬格,韵脚为abbacc的形式,内容讲的是诗人的一次“静观之悟”。一年到头,一切似乎都戛然而止。湖面结冰了,树叶冻住了,野草也不再遒劲。诗人想到统治地球近万年的猛犸象,一度辉煌的庞培古城,不也都销声匿迹了吗?时间的结束哪里就那么可期呢?冬天说来就来,正如死亡从来不打招呼。在万物凋零之际,怎能没有这种慨叹呢?

于是诗人说,我们总是莽莽撞撞地一头撞进未来,时过境迁之后才想起还有好多遗憾,又仗着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总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计划。新年将至,一片喜庆,却不知道收音机已坠入泥中,掌声七零八落,雪簌簌而下,消去了大半新年的钟声。这是热闹之下的萧索,正如诗的第一节所说,街景温馨,却不知屋内灯光刺眼;湖面结冰,却不知冰下暗流汹涌。

有趣的是,中国人关于草木摇落、时光不再的喟叹,往往发于秋天,所谓“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是也。而等真到了年末,其实离春天也就不远了,于是反倒是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了。我们的掌声没有被掩埋,而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我们耀眼的不是灯光,而是“绣户桃符耀眼新”。哪里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究其原因,大概中国人悲秋,是为外物萧索之气所感,进而想到人生,触景伤情,由外而内。而西方人则是先有“一年过完”的意识,再怀着此心看景,才读出“万物皆如此”的意思来,由情及景,由心而物。

说到“物”与“我”,威尔伯向来以关注世间万物(things of this world)著称,很少谈及人或人类社会,这与美国当代诗歌更加自我和介入的姿态显得格格不入。然而从《岁末》中能看出,威尔伯说的是事,指向的却是人。他在1995年接受Image杂志采访时也说,“我在诗中所指涉的许多非人之‘他者,其实恰恰指向的是人类本身。”

正因如此,有评论家说威尔伯的风格含蓄克制,其后果在于情感上缺乏感染力,思想上缺乏深度。诗人兰德尔·贾雷尔(Randall Jarrell)的一句评价非常有名,他说威尔伯“从不过火,甚至往往火候不够(never goes too far, but he never goes far enough)。”这样的评语的确俏皮,但是未免太苛刻了。威尔伯确实内敛,但平静之下自有一股暗流。正如他眼中的宇宙“蕴藏着惊人的能量”一样,他的诗也在静默中充满张力。

威尔伯其人,跟他的诗一样,也是慢慢吞吞、老老实实的。他写诗超级慢,自称是a terribly slow worker。好在他也不着急,没有灵感时就在桌前坐着,慢慢慢慢,总能磨出一首诗来。他在阿莫斯特学院(Amherst College)教課的时候,不爱听学生们大谈各种时髦的理论,但是每一首诗都要亲自念给学生听。据他的学生梅利赫·利瓦伊(Melih Levi)说,他念得非常好听,而且都是课前精心准备过的。如果临时让他念,他会有点恼,并且预先道歉:如果念错,请谅解。

就是这样一个人,细细耕耘,潜心创作,不急躁,不冒进,把所有的情感都糅进对世间万物的体察之中。他同时代的诗人西奥多·罗特克(Theodore Roethke)评价说,“雅致”于他,并非形容词或者附属品,他就是“雅致”本身(not a graceful mind… but a mind of grace, an altogether different and higher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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