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干的法贝尔》中的神话探究

2019-10-16 13:21侯沛沛
北方文学 2019年26期
关键词:神话

侯沛沛

摘要:本文以西方文学批评家诺斯罗普·弗莱(NorthropFrye,1912-1991)的原型批评为理论对瑞士德语文学家马克斯·弗里施(Max Frisch)的长篇小说《能干的法贝尔》中的神话原型进行分析,并对他们的产生原因,表现形式进行探讨。

关键词:神话;原型批评;集体无意识

神话是文学的源头之一,西方当代文学如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奥尼尔的《悲悼》等作品通过建构反伦理学和反社会学的人物与情节关系,探讨作为一种隐秘的无意识与人物命运之间关系的“俄狄浦斯情结”,形象化地展示出“文明的法律”与“自然的法律”的尖锐冲突以及作家世界观的矛盾性,以此实现对人类爱情与婚姻问题的某种独特思考和超越性反省。本文拟在西方文学批评家诺斯罗普·弗莱的原型批评理论的视角下对瑞士德语文学家马克斯·弗里施(MaxFrisch)的长篇小说《能干的法贝尔》中的神话原型进行探究,以期从中窥探这部德语作品在更广阔的宏观文学体系中的原型联系。

原型批评的创立者诺斯罗普·弗莱被公认为欧美当代最重要的文学批评家之一。其作品《批评的解剖》的问世标志着新的文学批评流派-“原型批评”的崛起。弗莱认为,文学内部文本与文本之间存在着内在联系,而且文学文本与非文学文本(神话、仪式、巫术、宗教文本)之间也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形成历史性的社会-文化语境。”。[1]因此,不能把每部作品孤立起来看,而要把它置于整个文学关系中,从宏观上把文学视为一体。这就要求对各类文学作品的分析研究,都应着眼于其中互相关联的因素,它们体现了人类集体的文学想象,它们又往往表现为一些相当有限却又不断重复的模式或程式,[2]即原型,它是文本与文本之间相互联系的工具。最基本的文学原型就是神话,神话是一种形式结构的模型,各种文学类型无不是神话的延续和演变,因此,“原型批评”也叫“神话批评”。

《能干的法贝儿》作为弗里施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作品中蕴含了大量的神话映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俄狄浦斯之恋

俄狄浦斯是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的国王,是国王拉伊俄斯和王后伊俄卡斯忒的儿子。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娶了自己的母亲。知道实情后震惊不己的伊俄卡斯忒羞愧地上吊自杀,而同样悲愤不己的俄狄浦斯,则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我们可以看到,法贝尔的罪责与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的罪责惊人的相似,俄狄浦斯由于触犯了古典意义上的世界秩序而违背了人类的生存法则,两者最相似的一幕就是血亲乱伦。小说主要人物法贝尔和莎白与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伊俄卡斯忒一一对应。乱伦后,法贝尔竭力通过计算受孕时间来否认莎白是自己的女儿,为自己开脱罪责。作者通过对法贝儿自责心理的细致刻画,巧妙地指出了法贝尔与希腊神话人物俄狄浦斯悲剧命运的暗合。与伊丽莎白的乱伦进而导致她不幸死亡使法贝尔懊悔不己,难以摆脱沉重的负罪感,他坐在餐车里沉思,诅咒自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甚至想模仿古希腊神话中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我为什么不用双拳握紧两只食叉,让我的脸庞冲着这两只朝上的食叉撞去,戳瞎我的双眼”(弗里施,2008:214)[3]

二、复仇女神

厄里尼厄斯是司复仇的三女神阿勒克图(不安女神)、墨纪拉(妒嫉女神)和底西福涅(报仇女神)的总称,她们是黑夜的女儿,任务是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无论罪人在哪里,她们总会跟着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因此只要世上有罪恶,她们就必然会存在。

在意大利的国家博物馆里,法贝尔端详《维纳斯的诞生》时,莎白说到:“别动,你要是站在那,这的厄里尼厄斯就越发美丽动人了”(弗里施,2008: 142).法贝尔认为,如果莎白站在他的位置,也会有这样的效果,莎白的影子投射到熟睡的厄里尼厄斯脸上,“它顿时就显得更清醒,更生动,甚至是狂暴”(弗里施,2008: 142)。这里,代表爱情、性欲及美的女神维纳斯唤醒了象征仇恨的复仇女神厄里尼厄斯,亂伦的罪行激起了复仇女神的愤怒,惩罚莎白,同时使法贝尔的良心一生都受痛悔的煎熬。复仇女神的武器为蝮蛇扭成的鞭子,这也昭示了后来莎白被毒蛇咬伤后死去的悲惨命运。在罗马的夜晚,发贝尔觉得有“一辆阿尔法罗梅奥卡车整整一夜围着我们打转”(弗里施,2008: 134),在这里,汽车的出现也象征着潜伏在四周的复仇女神,汽车标志中的十字架象征着死亡,火焰和蛇象征着复仇女神,法贝尔被复仇女神追踪,正如希腊神话中复仇女神追踪那些被亲人谋害的凶手一样。

三、蛇

在《圣经》中,蛇成了引诱女人偷吃禁果的罪魁祸首,因此受到上帝的惩罚,并且和女性世代为敌。在希腊神话中,蛇的出现几乎都与女性有关,蛇、女人被跟价值取向中的“恶”联系在了一起。在希腊神话中,蛇女的形象总是既凶恶又怪诞,不管是死亡女神赫特拉还是女妖戈耳工,都是头生毒蛇,凶恶恐怖的妖神;当不和女神厄里斯将一只刻有“给最美丽的仙女”的苹果放到佩琉斯与水仙忒提斯的婚礼上时,一条蛇正咬着佩琉斯的一只腿,有学者认为,这里的“蛇”隐喻的是性和性爱。蛇还是女神用以复仇的工具,甚至万神之母赫拉也曾利用过两条可怕的毒蛇,让它们爬进宫殿去谋杀其丈夫宙斯与阿尔克墨涅所生的儿子赫拉克勒斯。

因此可以看出,蛇与女人的共同出现无一例外不以悲剧结尾,这与小说中的人物命运惊人的相似,莎白与法贝尔触犯了乱伦禁忌,蛇成了对这种罪行的报复使者,因而咬伤莎白,导致其摔伤而最终丧命,也使法贝尔背负罪责,痛不欲生。另外,蛇的形象还可以被看做是法贝尔的化身,蛇的形体像男性生殖器,象征着人类情欲,正是他对莎白的追求才导致了女儿悲惨的命运,这与希腊神话中弄死自己子女的人面蛇身的拉弥亚又如出一辙。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此类意象或意象群在小说中大量存在,强烈地体现出神话复归的倾向,说明了在人类意识中涌动着一股向神话溯源的原始复归的潜流,这种现象实际上是民族集体无意识的一种表现。集体无意识是种族对于历史的记忆,是反复出现的人类经验的模式或形象,也就是原型。乱伦实际上是作者以不断的努力回溯于无意识的一种原始意象,作者把握住这种意向,把它从无意识的深渊中发掘出来,赋予文学的价值,并经过转化,使之被他同时代的人所接受。

小说《能干的法贝尔》展示给我们的是一幅异彩纷呈的神话画卷,体现出了鲜明的神话复归潮流。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科学技术日益繁荣和昌盛,而科学技术又构成了对人文科学的威慑和制约。近代的无情现实摧垮了理性的堤坝,西方人发现自己被现代科学所异化。在这种情况下,希腊神话所反映的古代人自由奔放的感情生活,如同一束强光重新照亮了现代人情感苍白的内心世界,而文学也必然做出反应,回归神话也许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参考文献:

[1]张德明.批评的视野[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

[2]张倩.关于文学作品中“魂与身”模式故事的文化阐释[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5).

[3]马克斯·弗里施,能干的法贝尔[M].江南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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