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提摩太及其“中国化”翻译方法

2019-10-21 02:04武青青
青年生活 2019年14期
关键词:叙事手法中国化

武青青

摘要:李提摩太是西方传教士,在中国期间翻译了大量著作。在其译作中,《泰西新史揽要》的影响最为广泛,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赞誉。为了使译作贴近中国人的阅读习惯,李提摩太在翻译中运用“中国化”的翻译方法,进行了巧妙的变通。其“中国化”的努力主要表现三个方面:文字内容、情感倾向和叙事手法。

关键词:李提摩太;文字内容;情感倾向;叙事手法

一、李提摩太及其译作

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字菩岳,英国传教士。从1870年起,他开始了在中国长达45年的传教生涯,包括山东烟台、青州等地。与此同时,他翻译了多部著作。他的译作众多且涉及各种文体,有小说(《百年一觉》)、诗歌(《天伦诗》)等文学作品,也有哲学译作(《性理学列传》)和史著翻译(《泰西新史概要》)等。

二、《泰西新史揽要》简介

在李提摩太的译作中,影响最为广泛的则是《泰西新史概要》。原书为为英国人麦肯齐(Robert Mackenzie)所著的《十九世纪史》(The Nineteenth Century)。该书主要叙述了19世纪西方各资本主义国家的历史沿革、政体演变、互相征战、科技发明,著名人物、物产人口和风俗习惯等等。经李提摩太口译,华人学者蔡尔康笔录,1894年以《泰西近百年来大事记》为题,在《万国公报》上连载,次年以《泰西新史揽要》为名正式出版。

三、《泰西新史揽要》所体现出的翻译方法

对于原作和译作两书,出现了非常两极化的评价。在西方文学界,原作被认为是学术价值不高的著作——“令人乏味的残余”(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而译作一出,却在中国得到前所未有的赞誉,成为晚清译西史书中销量最大的一部。梁启超就曾评价说:“述百年以来,欧美各国变法自强之迹,西史中最佳之书也。

两书评价如此褒贬不一,除了二者所面对的社会环境截然不同之外,与译者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那么,首先来看一下《泰西新史揽要》的翻译过程。正如早期大规模的佛经翻译活动一样,在翻译过程中,语言问题是首先需要解决的。“早期翻译佛经,全凭口授,即由外僧背诵某一经,由一人口译成汉语,叫作‘传言或‘度语,另一人或数人‘笔受,即录成汉字,再进行修饰。”

李提摩太在中国生活多年,但他也表示:“中国文字之繁难,读书者费十年之功犹不能尽识群书之字。”所以对于此书的翻译,他们采取了口述加笔录的方式。

胡庚申在《翻译适应选择论》中说:“译者首先必须适应翻译生态环境,才能在这个环境中得以生存,逐步实现自己的需求,否则就有可能被翻译生存环境淘汰。”面对中西之间差异颇大的社会环境和思想基础,李提摩太在翻译过程中并未采取直译的方式,而是进行了巧妙的变通,使译作能够符合国人的审美倾向与接受能力,从而达到“中国化”的翻译效果。

译者“中国化”的努力主要表现在文字内容、情感倾向和叙事手法这三个方面。

(一)文字内容

1.古汉语词汇的运用

当时中国文人写作基本都是使用文言,译者运用文言来翻译,首先就达到了形似。在译作中运用了大量古汉语的词汇,例如“儒”字的使用:

第十一节  法儒

……当是时也,福禄特尔才名益躁,等身著作力足以感动人心,……法国又有罗索者,才智之士也,鼓动民心较福禄特尔为尤速,……法之户部尚书内克……(选自第一卷第十一节)

“儒”这个称呼出现在中国周代,在汉语中指代那些掌握诗书、礼乐、射御等知识技艺并担任教育、礼仪等职务的人,后来泛指读书人。在原作中,用的是litterateur(文学家;文人)、writer(作家;作者;写字的人)等词来称呼。而在译作中用“儒”来指代伏尔泰(福禄特尔)、卢梭(罗索)等人,不仅反映了这些人的渊博学识与影响力,较原作中litterateur、writer等词也更显尊重之意,同时这也符合中国人对于贤者的称谓。

又如“之”、“者”、“也”等文言助词的反复使用:

一千八百六年嘉庆十一年法兵攻节拿,又攻阿五二四,皆普境之精华所聚者也,普王遣将两御之,而师徒挠败,几不能军,于是拿破仑视普为藩属者七更寒暑。(选自第十六卷第一节)

2.炼字

在炼字方面,表现为双音词和四字格的运用,例如:

(原作)“subject to deep and prolonged depression of mind.”

(译作)“偶一回首,则宫花冷落,禁树婆娑,偶一凝眸,则海水苍茫,山云黯淡,英雄末路,涕泗沾襟。”(选自第二卷第二十九节)

这一节的标题为“拿破仑卒”,讲述了拿破仑去世前的情景。原作描述非常简洁,直译应为“有着深度和持续很长的抑郁”。而译作则以四言词为主,修辞纷呈,以极其优美的语言和韵律写出了拿破仑的郁郁不得志。读来朗朗上口,富有节奏感。

(二)情感倾向

与原作理性立场截然不同,译者在译作中既以点评者的姿态出现,又过于褒贬是非,掩盖了原作的理性立场,使这一理性的史著充满了感性色彩。

1.以点评者的姿态出现:

用“按语”“论者谓”“余谓”“吾愿”“吾知”等语引出作者的看法,并在文中夹杂自身的评论。如:

① “其半或为道殣,或为断头将军,惨哉!”(选自第二卷第二十四节)

②“吾愿英人垂念农人之苦,而别筹良法以抑田租,无使商尽富、田主益富,而祸独中于养人之农夫也,斯善矣。”(选自第九卷下第八节)

中國的编年体史书《左传》就在叙事中或叙事结束后直接引入议论,以“君子曰”、“君子是以知”、“孔子曰”等来作出道德伦理评价。《史记》中则表现为“太史公曰”。除史著作品外,中国的文学作品也经常出现作者对于事件或人物的评论。以《聊斋志异》为例,蒲松龄在诸多篇目后都借“异史氏曰”来表达自己的感慨和褒贬。如《向杲》一篇,“异史氏曰:壮士志酬,必不生返,此千古所悼恨也。借人之杀以为生,仙人之术亦神哉!然天下事之指人发者多矣。使怨者常为人,恨不令暂作虎!”《泰西新史揽要》中作者作为点评者出现,可以理解为是对中国史著作品传统的继承,千百年来阅读史书所培养的习惯使国人更易于接受这部作品。

2.过于褒贬是非,掩盖了原作的理性立场,如:

(原作)It was in France—always the most unquiet member of the European family—that these huge and mournful disorders originated.

(译作)当时他国之政亦不尽善,故各君其国、各子其民,而上下之间积不相能,重以法国之秕政,其君专权自肆,爱憎取舍悉徇偏私,小民呼吁无门,激而生变,揭竿四起而兵端之开,遂由法国作俑矣。(选自第一卷第二节)

原作中是描述法国革命的客观事实,而到了译作中,则强调法国动乱的原因在于不“善”,因在民上者“专权”、“偏私”,所以为民下者“揭竿四起”。文中用一个“秕”字来形容法国政治,极言法国君主的昏庸无道。

(三)敘事手法

在叙事上,西方史著秉持重事传统,主要用力于事件的书写。而译作则沿继中国史书的传统,将重心放在人物上,着重渲染英雄人物。于是两者的叙事倾向就分别为重事与重人。

(原作)Danton,with a fierce energy and boundless audacity of speech,which roused a fury unknown before in the Parisian heart,urged the necessity of putting the royalists in fear.They must paralyze by terror who still favoured monarchy.Not otherwise could the machinations of wicked persons be baffled, and the country saved.

(译作)法人有旦吞者,高谈雄辩,口若悬河,遇事敢作敢为,遭此变故挺身而出,号于众曰:“外兵之来,实王党召之以害我辈也,害我辈者即仇人也,今宜威逼王党使不敢逞,以绝内应,不然殆矣。如以余言为不谬,惟余马首是瞻。”法人闻其耸听之言,无不跃跃欲动。(选自第一卷第二十四节)

由上面的对比可以看出,原作主要是描述事件。而译作将叙述重心转到旦吞身上,不仅对他的行为、性格进行了具体的描绘,还将原作中的叙述改为旦吞的慷慨陈词,法人“无不跃跃欲动”的反映也侧面表现出旦吞的英雄气概。译作以人物为核心,更注重对于英雄人物的渲染,而不是单纯描述事件。

四、结语

李提摩太主要通过文字内容、情感倾向和叙事手法三方面,对于原作进行了改造和变通。也正因如此,《泰西新史揽要》不仅在思想上,也在内容和形式上为大众所接受。

参考文献:

[1](英)麦肯齐著;李提摩太,蔡尔康译.泰西新史揽要[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1.

[2](英)李提摩太著;李宪堂,侯林莉译.亲历晚清四十五年: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3](英)苏慧廉著;关志远,关志英,何玉译.李提摩太在中国[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2.

[4]张涌著.李提摩太西学著译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8.6.

[5]陈深,梅晓娟著.《泰西新史揽要》史传会通研究 [J]. 安徽师范大学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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