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里雾里

徐晓群

刚到春分时节，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万物已经渐渐绽露出了万千颜色。这项户外运动的日子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推迟了二次，结果还是和晴好天气擦肩而过。

早晨八点了，淅淅沥沥的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九华山的美景藏在云雾雨雾里，朦朦胧胧，不露半点尊容。领队林小姐用商讨的眼神扫描着十八位整装待发的男女，是等是行？一行人居然一致同意冒雨出发，六个小时的山路有了起点时间。

九华山是佛教的四大名山，不仅有独特的自然风光，故事传说也是车载斗量。“寻将军古道、探九华后海”，是我们这次徒步运动的主题。

传说元朝末年，经过数度决战，朱元璋终于大败了他的死敌陈友谅，又一位企图建立自己王朝的枭雄落幕。陈友谅的部将汪水龙带着一批残兵，在九华山一带占山为王，横行乡里，百姓苦不堪言。朱元璋为了赢得民心，派了一位将军帶着数百人准备一举剿灭这股山匪。将军领命后做了很多准备，在后山寻得一条秘密山路，发兵剿匪。未料，汪水龙武艺高强，又占尽天时地利，将军的部队死伤累累，毫无取胜可能。汪水龙责令将军立刻退兵，可以放其一条生路。

将军不甘屈辱，决定血战到底，最后被汪水龙双箭齐发，射穿两耳，又一箭直中喉咙，当场殒命。将军忠勇无畏，宁死不屈的事感动了当地村民，后来筹资建了将军庙。从此后山的一些古道与将军的忠勇沾上关系。

半个多小时的穿山越岭后，环顾四周，杳无人烟。我猜想这应该就是六、七百多年前那位将军带兵剿匪的古道。持续的雨让人的心情也湿冷湿冷的，几轮爬坡后，许多人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忍受着外面雨水内里汗湿的不适，停停歇歇之间，林小姐和几位丫头不停地鼓舞大家的士气。

山路弯弯，山坡陡峭。领队的导航上显示现在已到了人烟稀少的原始岭。再过两个小时后就能到达宿营地老常住护国禅寺。只是现在这山路更加险要，稀稀拉拉的山石嵌在斜斜的坡面上，就构成了一条简易的山路。阿涛执意把我拉在他后面，这段路很险，他主动冲锋在前争当探路者。突然阿涛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块，哗啦一下，一个前冲，幸亏前方几步的路边有一棵小树，被机敏的阿涛抓住，身子伴着树干剧烈摇晃。一旦摔入山沟后果不堪设想，那棵小树是无名英雄。虽然有惊无险，阿涛的雨衣被树枝挂上后撕了个稀烂，我在想这是阿涛替我受险啊，要是我这个半老男人走在前面，手脚迟钝说不定真会摔倒。都是雨水惹的祸，连续几天的雨把台阶石下面垫着的砂石冲掉了。今天的雨我格外讨厌，想不通历代文人为何总把江南的雨说得那么美。

惊叫声也惊动了不远处打理茶叶林的一位老伯，瘦小的老伯看出了问题，示意大家暂停。他拿起锄头攀上斜坡，把松动下滑的石块搬在一边，抡起锄头企图在斜坡上刨个平面，把块石平整地放上去，毕竟不是专用工具，锄头在顽石上击起点点火星。几轮下来锄柄也折断了，老伯硬是用双手把阶石搬上、整平。狭小的空间我们都帮不上忙，这将军古道果然险要。队伍前行时我递过五十元钱，老伯坚辞不收，一行感动的队员踏上稳实的石阶继续前进。雨雾里老伯的身影瞬间伟岸了起来。

前面就是天台了，是九华山的核心风景区，高耸如云的台阶宛如天梯，一架接着一架，奇峰，怪石，古寺、古松，尽入眼底。游人如织，登山道上的挑夫是辛苦的职业，徒手上山也累，更何况他们肩上是一百多斤重的货物，我敬重这样的劳动者，只是这一次的境遇让我如哽在喉，不知滋味。

一个挑夫把担子搁在齐肩的木杆上，锁住了上坡通道，他有点羞涩地伸手向我们要结缘，这个结缘的意思就是要点零钱，今天的山路上第一次遇到。结缘五元钱并非大事。而接下来另两段山路上同样的遇见让我铁了心不再理睬。或许是雨水凉了我的心，尽管后来我一直责备自己是不是太吝啬了。

晚上我们投宿在护国禅寺的寮房，简易的晚餐都是自己打理。晚餐在师太严格的要求下大家默不作声地吃完了米饭和蔬菜。深山老院很寂静，雨滴落在瓦盆上的声音清脆悦耳。木柴火烧出的锅巴出奇的香脆，白天差点摔入山沟的阿涛争到了一大块，虽然不敢大声咀嚼，依然是一脸美好的样子。

“所有的大千世界都在成、住、坏、空的过程中变幻、循环。每个大千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时时都有佛的出现，教化那里的众生”。晚餐后师太不失时机宣传她的思想。

遇见不一样的人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心境，就像江南的雨水，有人讨厌有人喜欢，修路老伯的义举是感动人的，伸手要结缘的挑夫我总有种莫名的滋味。灯光下我拿出那一张老伯没有要的50元钞票，发现票角上有一滩血迹，一定是老伯划破了手，推来推去时沾上的，难怪在道别动时两个手指是握紧的。雨里雾里模糊了风景，模糊了花草树木，但是不能模糊自己的感觉。这一下我更坚信我们走过了将军古道，感受到了忠勇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