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向时代的内核(评论)—读牛冲的《杀死绿萝》

2019-11-12 15:46马春光
延河(下半月) 2019年7期
关键词:绿萝内核信仰

马春光

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同时也遭遇了最坏的时代。这里的“坏”,指向的是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以至于近年来,环境治理成为我们生存中最核心的话题。在“最好”与“最坏”的夹缝中,我们时代的青年处于怎样的生活状态?这显然是很多社会学家、心理学家所关注的。文学自然不例外——它可能更深入地刺入时代病痛的内核,烛照我们生存的某种根本困境。

青年作家牛冲的短篇小说《杀死绿萝》显然指向了这一问题情境。牛冲是90 后,他在这篇小说里所塑造的主人公“一凡”有不少自己的影子,这是他熟悉的生活,他自然明晰这其中的“深渊”与“痛楚”。一凡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下青年的一个“镜像”,他典型地遭遇了当下时代的所有时代病:在大城市漂泊所面临的经济窘境(这在小说中的“存款”“买房”等细节中得以体现)、身体困境(身体的亚健康状态)、精神困境——请注意,精神困境是小说中“一凡”最大的困境,也是最根本的困境。因此,小说在前面的章节中写到他生活中各种实际的困境时,他是有精神寄托的,他的这种精神寄托来自于小说中的核心意象——绿萝。在这部小说中,绿萝是一凡精神的某种依托,是他摆脱各种生活烦恼的内在动力。譬如,在小说的第一部分,作者写他在公司里发呆——“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他眼前的一盆绿萝发呆”——这是非常巧妙的一笔,作者正是在这句话里,为“一凡”注入了不同寻常的精神内涵。当然,这是在前面的对比中得以凸显的,上班期间同事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它们做的都是实际的事情,只有一凡是在发呆。这是一个巨大的隐喻化书写。它似乎在说,今天大城市中耸入云天的写字楼中,不再是勤奋工作的青年们,而是在琐碎、苟且中度日的“空心人”。一凡盯着绿萝发呆,具有一种精神的弥漫性。

以一凡为出发点,牛冲写出了当今时代形形色色的病态,譬如,一凡在医院的那些文字,医院中人满为患的场景,正是典型的中国现实。为什么时代越向前发展,生活和医疗水平越来越高,反而医院的人急剧增多?这其实正是“现代性”内部的悖论:经济社会的发展加剧了人们生活的节奏,提高了经济物质水平,同时也“制造”了更多的病症——小说中有一个细节,当医生告诉一凡有“高脂血”的问题时,一凡发问,“高脂血是啥?”作者的这一细节设置,在我看来是有深意的——至少在专业的阅读来看,它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整体隐喻。在今天,我们“发明”了之前所没有的各种繁琐的病症,这些病症缠绕了今天的人们,每个人都成了病人,医院成为我们的信仰,但这个信仰却难以解决我们的终极问题,而是在不断的循环治疗中走向绝境。人类制造了一项项新技术,它们却让人类陷入更深的生存漩涡,信仰的背后恰恰是信仰的缺失。在这个意义上,小说用了不少的篇幅写一凡对《圣经》章节的想象,这背后恰恰是作者对我们时代信仰的一种质询和探索。

小说的题目《杀死绿萝》构成了一个阅读的悬念。小说也是紧密围绕绿萝这一线索来写,从绿萝的繁茂到绿萝的干枯,其实潜隐着一凡的精神变化。与小说最后所讨论的因为没有关窗而导致绿萝死去这一事实相对,我们更应该将绿萝的枯死看成是一个“精神事件”。正如前文所论述的,绿萝是一凡的精神依托,当他吃完一顿美餐、正欲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去面对生活时,绿萝死掉了。这其实是对一凡的精神扼杀,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没有了。

细读这篇小说,我们会清晰地感受到作者“针刺现实”的小说抱负。牛冲有良好的艺术嗅觉和文字驾驭能力,他用“绿萝”这一意象,穿插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各种典型场景,艺术地、象征性地表达了这个时代的困境——特别是来自精神的困境。

短篇小说其实是较难把握的一种艺术形式,它对写作者构成了巨大的考验。把一个个短篇写好,也是一个青年作家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牛冲的这篇小说在“针刺”现实的过程中,尚有一些值得深化的空间。作者有把各种现实经验全部写进小说的文学冲动,但某些经验有可能只是一个“事实”,而不能浑然天成地融化于小说的结构,譬如这篇小说对“微博”的处理。显然,牛冲可能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问题,这也正是艺术探索的路上所必须经历的。在这些文字中,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优秀青年作家的思想锋芒、正义感和嵌入时代内核的勇气,以及良好的艺术感觉。显然,他可以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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