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大地,如在天空

2019-11-13 13:22
山东文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坟茔芭蕉

柴 薪

旧雪

读宋·邵雍的《大寒吟》,有“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之句时,忽然想到以后如果写一本散文集,集名就叫《旧雪集》。其实,当时只是对看到“旧雪”两字的喜好而已。

大多数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这样说是怕有人说我有“矫情”之嫌。而事实是,“人口各有舌”(《大寒吟》)。你能让人不说话?“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不过,“矫情”之举要不得,老大不小的人了,太“矫情”了,是真正令人嫌的。

旧雪,让我想起一些旧时看过的旧书。

世人大多只记住明·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一文:“……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该文确实是绝世的美文。然对张岱的《夜航船》,这部从三教九流到神仙鬼怪,从政治人事到典章沿革等二十大类125个小类的百科全书类的著作却知之甚少。

冬日,下雪天,看满天雪花飞舞,新雪压旧雪,常让人怀想。最好是大雪天,生起一盆炭火,(不要壁炉,更不要空调)温上一壶黄酒,弄几碟小菜,就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翻几页《夜航船》,或者读几页伊塔洛·卡尔维尔的小说《寒冬夜行人》,或者想想吴祖光的戏剧《风雪夜归人》,想林冲的风夜山神庙,会不会触景生情?会不会闻见远处柴门的犬吠声?

其实,大雪主要在北方。江南的雪大多不大,积起来太难,大多落地即化了,至于留下积雪旧雪的场景就更难见了。那种白雪皑皑,积雪过膝,新雪压着旧雪,在太阳下月光下被照得亮闪闪的风光或场景,只有遥远的北方才有了。

清初的八大山人朱耷,是个喜欢“旧雪”的人。还取过一个“雪个”的名号。

他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画山水,多取荒寒萧疏之景,剩山残水旧雪,可谓“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想见时人解图画,一峰还写宋山河”,朱耷笔墨特点以放任恣纵见长,苍劲圆秀,清逸横生,不论大幅或小品,都有浑朴酣畅又明朗秀健的风神。章法结构不落俗套,在不完整中求完整。可见朱耷寄情于画,其实是以书画表达对旧王朝的眷恋。

而唐·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大雪将至,大雪要来,是没有人能抵挡得住的。朋友们在一起相聚时能共饮则共饮,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至于一个人独处时想要独饮也未尝不可。

大雪来了,新雪来了,新雪压旧雪,旧雪融入新雪,旧雪不知去向?不久,新雪也将变为旧雪,再不久,也不见了,多新的新雪都会变成旧雪,就像新衣会变成旧衣,新人会变成旧人,就像美人终有迟暮之时,翩翩少年也有老态龙钟之日,容颜总有更改之日,花开终有花谢之时,多新的新雪都会融化而不见了踪迹。

少年时读关于大雪的唐诗,如“大雪满天山”“去时雪满天山路”“北风吹雁雪纷纷”“胡天八月即飞雪”“燕山雪花大如席”“独钓寒江雪”等等,心中顿生无限苍茫孤独之感,终生难忘。两年前,我去了南疆,看见了白雪皑皑,冰峰千里的天山,喀喇昆仑山,这种感觉却再也没有了,看山是山,看雪是雪,心静如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士兵回想当初出征,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历经九死一生,于大雪飘飞时归来,还有谁在等候?这四句被誉为《诗经》中最好的句子。

突然想到一个画面,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踩着积雪走向远方的人,身后留着一串长长的脚印,不久,那串长长的脚印又被大雪遮盖了,那个人又不知去了哪里?那个人是谁呢?

赵县记

记不太清楚了,是2009年还是2010年去河北保定,路过一次赵县。

车子在漫漫的华北平原上行驶,公路两边是高大向上的白杨树直指天空,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水晶鸭梨林,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果黄叶黄,仿佛一直漫延至天边,一片苍黄。

在一片望不到头的鸭梨林中间,著名的洨河穿林而过,洨河不宽,水波不兴,阳光下像一条玉带,一片宁静,闪烁着白光,著名的赵州桥横跨在洨河上。

赵州桥是中国最古老的石拱桥。站在桥上的那一刹,我觉得赵州桥真的很老了,连石头都有些发白了。风吹过鸭梨林,风吹过洨河,吹过赵州桥,吹过我的头发,吹过漫漫的河北平原。风很长,无边无际,仿佛从几千里几万里的地方吹来,仿佛从几千年几万年的远古岁月中吹来,吹到这儿,风也老了,带着松松垮垮的皮囊。

天黑时,来到赵县县城。几盏昏黄的路灯,稀稀的,疏疏的,在蓝色的薄铁皮棚子里或红砖房房檐下挂着。

已经过了仲秋,但天气还是很热,路边有人坐着闲聊,有的好像还拿着蒲扇,不时朝自己扇几下,地上投下一道道夸张的影子。昏暗里有一种气息,就是一个人一下子来到某个异地,所能感受到的那种特有的气息,某种难以捉摸的神秘和未知。你想迅速融入,却又无法融入,只能作为一个敏感的略怀怯意的旁观者,看着这儿的一切。

在路边一家叫“雅芳”的餐馆停下吃饭,餐馆一前一后两个院子,中间一个月洞门连着。老板不在,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在前台坐着。她把我们带到后面那个院子的包间里,长长的铺着青砖的路面,路边种着高大的月季。有点曲径通幽的感受,加上头顶有很多星星的夜空,忽然有一种想在这儿住下来的冲动,天长地久地住下去。像一棵梨树,生生世世扎根于斯扎根于洨河畔扎根于赵州桥边。

那个晚上吃了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红烧驴肉的那一缕清香,只有后院院子里那一缕月季芳香,倒似乎还能闻到。不,不是一缕驴肉香,也不是一缕月季香。是铺天盖地的水晶鸭梨香,从赵州桥边从洨河畔从赵县从华北平原,那么多的梨树那么多的鸭梨,每一株每一个都散发着浓浓的芳香。

那个夜晚莫名其妙让我惆怅。似乎伸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某种美好而又真实的东西。但是,你又清醒地知道,当你真的伸出手,那种东西又是虚无的又会飘然远去。

当年回来时,我曾写下一篇散文《赵州桥》,是的,发表并收入到散文集《行旅书》中。今天,突然想起来并写了这个小县城,是的,它叫赵县。

李溪

十一月初,似乎天气变冷了,其实是,天气将冷未冷。衢江边,风一阵阵吹来,在河堤上走走,走久了,穿得有点多,微微出汗了。河堤边,公园里的草木变老了,天高了,云淡了。一个人在这样的场景中散步似乎有点寂,有点寡,有点孤。

矢车菊开得满地都是,我喜欢这种花的名字,却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三个字听上去好听。

矢车菊的故乡原在欧洲。原是一种野生花卉,经过人们多年的培育,它的“野”性少了,花变大了,颜色变多了,有紫、蓝、浅红、白色等品种,其中紫、蓝色最为名贵。

矢车菊的小花很秀雅,花柄细长,光滑,长条形的小叶子微带褶皱,很有情调。忽然觉得这么多的矢车菊,少一朵,多一朵,似乎也并不欠缺什么。

但对朋友的挂怀却并非如此。

忽然想起四年前,大约四月末五月初,在永康李溪采风的场景。永康石柱镇有条溪,叫李溪。相传,唐代诗人李白(公元701~762年),约在公元735年间到缙云县拜见时任缙云县令的叔父李阳冰,途经长溪(下里溪),在南城门处小憩,并放马到长溪饮水。后人为纪念这位大诗人曾到此一游,遂将“长溪”更名为“李溪”。李白的一生大半在游历中度过,与山水名胜可谓结下了不解之缘,“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而他与李溪的缘分也让这个美丽的村庄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如今,李溪经过“五水共治”后,李溪成了浙江最美的河流之一。溪水清澈,碧绿,如镜,似玉,滚滚流淌。溪边天然生长的风杨林、马尾松、榆树等等,草木茂盛,郁郁葱葱,气象万千。树下,溪滩上,野棘、野花、野草、矢车菊丛丛一片,欣欣向荣,随风摇曳。

忽然想起石柱有一二十多年前在金华“诗里美校”一起学画却至今未再联系未再谋面的同学。(不知能否找到,想和他说说话),遂问陪同采风的黄立华镇长,黄镇长是个热心人,马上拿出手机找他辖下的几个村书记找人。没多久,就联系上了。

二十多年未见当初一起学画兄弟,听其音,仿佛如昨。说可惜人不在永康,邀我去义乌玩。当年他一笔水粉画在我们当中是最好的。如今他人在义乌,是一家制包厂的老板。(亲自设计包包,亲自在包包上画画,凭他的审美品位,包包肯定销路不错)。可惜还没说上几句,就听到有人找他汇报工作,于是匆匆挂断了。

很多时候,大家都在忙,疏于联系。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过去了,在同一却不相见的时空里,每个人的人生都不知不觉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转眼已二十多年了,令人唏嘘。

所幸我们还能联系上,所幸我们彼此还记得那份美好。有了朋友的牵挂,人生才显得山高水长、光阴徘徊。有了朋友的牵挂,这一瞬,人生浩大深远的空间感似乎没有了,人生柳暗花明的新鲜感似乎有了。

李溪边还有一树樱花,樱花刚刚开了几朵,更多的花蕾,密密麻麻缀满枝条。这几朵花,很必然,但因为开得早这么几天,倒显得很意外似的。

樱花不开,是一个含蓄的故事。花开了,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烟火人间

松枝、杂木、芒草、落叶、麦秆、稻草、玉米秆和豆秸秆等等,点燃,塞进瓦窑口。小小的火苗,烧着烧着,“哄”地一下子起来了,大了,变成了火焰。火焰越来越旺,跳跃着,舞蹈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充满喜悦感。窑顶覆盖着的一层沙子慢慢热起来了。冬天,手放上去,好暖和。柴草燃烧的味道,是干燥的,腐烂的,质朴的。还有一点呛。瓦窑后面高高的烟囱上,一团团浓烟似乎在烟囱口窝着,旋即突突突地冲向天空,继而弥漫开来,久久不散。

这就是人间烟火。

还有榨糖厂里的气味。

榨糖厂里堆放着一堆一堆的待榨的甘蔗,榨汁机不停地轰鸣着,甘蔗水哗哗地流着。一排制糖的大铁锅,一字排开,从灶口至灶尾,有十几口,里面的甘蔗水,从白色至淡褐色至黄色,渐次过渡。空气中氤氲着甘蔗水的香甜味儿。阴雨天,榨糖厂外湿漉漉的,墙壁外面渗一层水,有一种漫长的凝滞的寂寞味道。榨糖厂里热气腾腾,白烟弥漫、萦绕,有一种短暂的溶解的热闹的氛围。这些味儿,居然也让我想到了人间烟火。

还有夏天的暴雨天,狂风骤雨,大雨点子刚落下,啪嗒,啪嗒,重重砸在尘土飞扬的大地上,那种淡淡的土腥味儿,混杂着肆意生长着的草木的气息,很好闻。雨点越来越密,风越来越大,树木的叶子哗啦哗啦乱抖乱颤,整棵树仿佛打起了摆子。金龟子、天牛、蝉、七星瓢虫、蜗牛、蚯蚓、壁虎、蜥蜴、蛇都有一种幽微的气味。草木的气味,清凉淡远,是大自然的气味,也是人间的气味。我们整个人世,就融溶在大自然里。

八岁那年,姑祖母去世,入殓后,红色的棺材就停在房屋中堂里,白幡垂挂,烛火摇曳,香火缭绕。夜晚,我从外面的寒风中跑回来,躺在床上,把头深深埋在靠在床背上尚未睡觉的父亲的棉袄里面,那种新棉花的味道,永远萦绕在我对姑祖母的怀念之中。

十一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去。大病初愈,嘴寡,吃什么都没味道。突然说,喜欢吃什锦菜。母亲从副食品店里用搪瓷盆买回来,就着稀饭吃,那股味道,真香。

隔壁银姨家有个姐姐,长得白皙、丰满。有人给她介绍个对象,男的是长安村的。遇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喜欢找我母亲说话。我在大门口玩,她从大门外进来,脸红朴朴的,微笑着,身上有一种细细的柔柔的香气。结婚后,每次回娘家,她都到我家看看。后来,银姨去世了,她回娘家少了。后来,听说他丈夫死了,后来,听说她改嫁他乡,再没有听过她的消息。再后来,很多人都老了,死了。世事沧桑,人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慢慢消失了。那个姐姐留给我的印象,只是一种年轻的温婉的气息。

在家做红烧牛肉,牛肉洗净,过水,倒进高压锅里,放上八角茴香、桂皮、辣椒干、生姜片、大蒜段、盐、酱油、香油、黄酒。盖上锅盖,大火猛烧,不一会儿刺啦刺啦一阵急促激越的繁响。少顷,换文火慢炖,慢慢味道就出来了,香味扑鼻。儿子在我的影响下很会吃辣,问辣椒干有没有多放点。给儿子做饭,很享受。儿子长大了,前年去杭州读大学,给他做饭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去年梅雨时节回乡下老家,有一天,雨刚刚停息,看见对面人家屋顶黑瓦上散发出一种白色的瓦烟,无声无息,却似乎在移动。这难道就是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烟火人间,是世俗的味道。

一颗饱经沧桑的心,温和宽慈地爱着这个世界……

坟茔

秋天了,风大了,草黄了,草低了。“风吹草低见牛羊”,风吹草低也见坟茔。原野上,山坡上,草木枯黄,树木稀疏,一座座坟茔便抬起了头。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大地上的泥土忽然高出那么一点点,就成了坟茔。一个人活了一辈子,也就比大地上的泥土高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的高度,也是在逐年递减的。所以,坟茔每过几年是要添土的,如果不添,坟茔会越来越小,又变平了,一百年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而其实,每次添土,人添的不是土,而是记忆,又像在做一个个恍惚的梦。

坟茔上长草木,开野花。野草会比其他地方长得茂盛,草木也比其他地方长得葱郁,野花呢,也会比其他地方开得灿烂得多。

小小的坟茔,在春天显得生机勃勃。风吹草动,树木摇曳,坟茔好像要跑起来。大地如此辽阔,一个小土堆,能跑到哪里去呢?尘土在大地上飞奔,奔了一阵子,又停了下来,回到地上。坟茔一动也不动。

一粒粒尘埃,飞到天空中,飞到草木中,飞到野花上,飞到衣服上,飞到头发上,飞到眼睛里,飞到泥路上的辙痕里,飞到小河的波纹里。一粒尘埃,也有自己的命运。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意义。同样的一堆土,也有自己的命运。有的土属于人间,比如泥土筑的房子。有的土离人间就远了,比如坟茔。坟茔是跑出人间的土。

坟,也是会老的。刚筑的新坟,没过几年,看上去就很老了。人们通常把土坟称为老坟。祖父的坟茔就更老了,近一百年了。三十年前,我与父亲曾为他换过墓碑,添过新土。如今,父亲的坟头也长满了青草。那满山遍野的青翠啊,恰似我的忧伤。今年夏天,大哥来电话说,故乡要开山造田,祖父的坟茔只好迁到公墓里去了。一座经历过百年风雨的老坟就这样拆了。老的记忆又被折断,新的记忆何以为续。在新的公墓里,又能回忆什么呢?又能做什么梦呢?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

上天给人一条命,上天又把这一条命收回去了。上天给人一堆土。最后,上天把给人的那堆土也收回去了,把那堆土重新又交还给了大地。

芭蕉记

芭蕉非树,实乃草木。“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这是前人对芭蕉的形、质、姿的形象描绘。芭蕉会开花,入夏,开那种叶丛中抽出淡黄色的大型的花。

芭蕉叶片大而卷曲并朝着顺时针的方向卷起,刚抽出的小叶片针一样刺出去,细细卷着,粉嫩,青翠欲滴。小小的叶片,卷曲着,舒缓着,缓慢着,似乎在缓慢地入世。

小小的叶片,又是柔弱,娇嫩的,蜷缩的,仿佛胎儿在母腹里蜷缩着。等叶子渐渐大了些,再渐渐大了些,似乎才可以承受些什么?也有些叶片,很大了,也只展开半片,那半片依旧卷曲着,或半睡半醒,或睡眼惺忪,像一个“睡美人”,故有“美人蕉”一说。

还有更大的叶片,即便竖着,却给人横的感觉。不是疏影横斜,是横空出世,超然霸气,还有几分悍气。

哪怕没有风,叶片给人的感觉也是摇曳的,飒爽的,有风声的。等到叶子干枯了,浅浅的枯黄色,涩涩有声,像真的宣纸(熟宣)一样,用毛笔蘸了墨,是可以纵笔疾书,大吐心中块垒的,或许是可以写出心中的锦绣文章的。

写芭蕉的诗就更多了。李清照的《添字采桑子》写道:“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李煜词曰:“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蒋捷写有:“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李益也说:“无事将心寄柳条,等闲书字满芭蕉”……

诗人们往往还将芭蕉和雨联系在一起,所谓的“雨打芭蕉”。如白居易的:“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杜牧的:“芭蕉为雨移,故向窗前种”;而杨万里更得雨打芭蕉之三昧:“芭蕉得雨更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细声巧学蝇触纸,大声铿若山落泉。三点五点俱可听,万簌不生秋夕静,芭蕉自喜人自愁,不如西风雨更休。”

诗人们大多都爱芭蕉,大多都会将芭蕉和雨联系在一起?我觉得这是因为芭蕉的叶子宽大厚实,听雨打芭蕉,其声清脆浑厚,有一种大气雄阔的感觉。再者,听着声音大小,分辨雨量疏密,有着充分的想象空间。

我故乡江山保安戴笠故居,有一株相传戴笠少年时手植的芭蕉。近百年过去了,风采依然。世人都认为戴笠将军为武将,威武过人;岂不知少年戴笠,熟读《四书》《五经》,文词歌赋,文采斐然。

我站在这株芭蕉叶下静静地看,静静地想,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这样的想法?不知当年戴笠如果不从武而是从文会怎样?不知戴笠当年有没有在这株芭蕉叶上写过字?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答案只有风知道?而无人写字的芭蕉叶,历经秋风秋雨,也会慢慢干枯,疏然,开裂。历经雨水浸染,芭蕉枝干、叶子也会发霉,发黑,变黑。发霉,发黑,变黑的地方,远远望去,就如同文字。

雨又下起来了,雨打芭蕉,淅淅沥沥,像无数的文字在我耳边响起,又似乎穿透时空,在天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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