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傅尧俞修缮目夷墓之动因及其影响

2019-11-14 12:34张茂泉山东省东平明湖中学
长江丛刊 2019年32期
关键词:宋国

■张茂泉/山东省东平明湖中学

傅尧俞,字钦之,公元1024年出生,北宋郓州须城(今山东省东平县州城街道办事处)人,未及二十岁即举进士,入仕初由县官渐至殿中侍、御史、右司谏,在宋神宗时期因反对新法被外放,宋哲宗时期,官拜给事中御史中丞、吏部尚书兼侍讲等,元祐四年(1089)至六年(1091),官拜中书侍郎,成为正二品的中书省实际掌舵人,排名在参知政事之前。傅尧俞为官三十载,是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重臣。近年来,我在文化学者颜建国指导下,通过文献法和实证法,对傅尧俞这位北宋大儒修缮山东省微山县目夷墓的历史事件进行了考察和挖掘,从中学到了很多有益的知识。

有关春秋时期宋国宗室目夷的生平事迹,主要记录在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所撰的《宋微子世家》中:“三十年,宋桓公病重,太子兹甫谦让自己的庶兄目夷继承君位。桓公虽然认为太子之意合乎道义,但最终未同意。三十一年春,桓公去世,太子兹甫即位,这就是宋襄公。襄公让自己的哥哥目夷做宰相。桓公还未安葬,齐桓公就在葵丘会见各国诸侯,襄公前去赴会……

十二年春,宋襄公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公子目夷谏曰:‘小国争盟,祸也。’不听。秋,诸侯会宋公盟于盂。目夷曰:‘祸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于是楚执宋襄公以伐宋。冬,会于亳,以释宋公。子鱼曰:‘祸犹未也。’十三年夏,宋伐郑。子鱼曰:‘祸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郑。襄公将战,子鱼谏曰:‘天之弃商久矣,不可。’冬,十一月,襄公与楚成王战于泓。楚人未济,目夷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济击之。’公不听。已济未陈,又曰:‘可击。’公曰:‘待其已陈。’陈成,宋人击之。宋师大败,襄公伤股。国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于阸,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兵以胜为功,何常言与!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战为?’”这段史料记载的是春秋时期目夷(字子鱼)是宋桓公的庶长子,在其弟宋襄公主政期间,担任宰相一职。公元前639年春天,宋襄公在鹿上召开盟会,先联络楚国同意自己的做法,结果楚国答应了,宋襄公又开始联络其他诸侯国。目夷就劝谏宋襄公,不要以弱小的宋国争着会盟诸侯,这是引火烧身的做法,可是宋襄公不听,在秋天举行了会盟,结果楚国借机抓住了宋襄公,在占领宋国几个城池后,楚国举行会盟,才释放了宋襄公。公元前638年夏天,宋国攻打郑国,楚国借机攻打宋国,冬天十一月,两军在泓水(今河南省柘城西北)边上作战,史称“泓水之战”,在楚国军队没有渡过河以及摆好阵脚前,目夷提醒宋襄公发动进攻,宋襄公则要等待楚国军队摆好军阵,结果宋军大败,宋襄公自己也被弓箭射伤大腿。宋国任都抱怨宋襄公,宋襄公解释君子不攻击没有摆开阵势的敌人,目夷反驳说打仗就是为了取胜,如果一味讲究仁义,那干脆投降好了,还发动战争干什么?由此可见,目夷是一个有军事眼光的政治家。有关目夷的史料记载很少,只是在宋襄公之后,目夷的后人多年担任宋国左师一职,忠君爱民,是宋室的强力支持者,因此,在传统文化中目夷是仁人志士的化身。

傅尧俞作为北宋儒士,为啥要为1600年前的目夷修缮墓地呢?这要从当时的“熙宁变法”分析探究。据颜建国老师《钦之爱我——苏轼与傅尧俞》一文介绍,傅尧俞谪迁徐州,与北宋年间“熙宁变法”的主导者王安石有着直接的联系,变法伊始,王安石曾寄希望于与自己同年进士及第的傅尧俞能够支持自己大刀阔斧的改革,以打破朝中反对者云集的局面。此时的王安石身居相位,相比从七品的傅尧俞有着绝对的权力优势,然而耿直的傅尧俞打破碎了他的幻梦,他答道:“新法世以为不便,诚如是,当极论之。平生未尝好欺,敢以为告。”闻听此言,愤怒的王安石打开了傅尧俞贬谪的大门,公元1072年前后,傅尧俞被外放,出任徐州知州,在公务之余,怀想战国宋国与北宋同音,而宋襄公不听目夷的劝解导致战争失利、国家遭难,于是傅尧俞对目夷的事迹感同身受,于是筹集资金修复目夷之墓,在寄托自己哀思的同时,意在惊醒王安石等人不要好大喜功,置国家与百姓于危难之中。由此可见,傅尧俞此举是报国爱民之举,和一代贤士目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2019年8月暑假,我曾跟随颜建国老师前往目夷墓实地考察,此墓今位于济宁市微山县微山岛上,环境幽静,苍松翠柏掩映,墓为圆土堆,前立一花岗岩石碑,正面阴刻篆文“宋贤目夷君墓”六个大字,笔力遒劲,古色苍然,下角落款小字为“徐州知州傅尧俞立”。碑为长方形抹角,高2.3米,宽0.9米,厚0.4米,根据花岗岩的密度估算石碑重约2.5吨,微山岛四周环水,岛上没有山石,在傅尧俞所处的宋朝,修墓勒石不知道会是多么艰巨的工程,从这一笔一划的工严篆书和巨大的石碑上,可见傅尧俞对目夷的敬仰,对宋朝国事的赤诚与拗忠。

看《宋史·傅尧俞传》,可知傅尧俞的成长和北宋“郓学”体系密切相关:“傅尧俞,字钦之,本郓州须城人,徙孟州济源。十岁能为文,及登第,犹未冠。石介每过之,尧俞未尝不在,介曰:‘君少年决科,不以游戏为娱,何也? ’尧俞曰: ‘性不喜嚣杂,非有他尔。’介叹息奇之……

司马光尝谓河南邵雍曰:‘清、直、勇之德,人所难兼,吾于钦之见焉。’雍曰:‘钦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能温,是为难尔。 ’ 从孙察,见《忠义传》。”北宋中期,因为贤相王曾在郓州(今山东省东平县州城街道办事处)任知州,开始大力兴办教育,加之大儒孙复、石介、士熙道等人首倡理学,三人均为齐鲁文士,孙复死后葬在东平,石介曾在东平为官,士熙道是土生土长东平人,为此,东平成为“郓学”核心,朝廷旧党三大体系“朔党”即以郓州体系的傅尧俞、刘挚、梁焘为领军,由此可见,傅尧俞的目夷墓修缮之举,其实就是“郓学”文士以爱民为核心的为官理念的追求与实施,这是一个儒士的梦想与良心,由石介、司马光二人之语,可知傅尧俞是其时儒士的最佳典范。

熙宁九年(1076)十月,宋神宗、王安石变法以失败告终后,傅尧俞再次迎来了仕途的春天,他从从五品一路做到从三品,后来又曾为“学士”和“中书侍郎”,做到了正二品的中书侍郎,这是权力的核心与顶层。然而好景不长,公元1086年司马光去世后,旧党分裂为以程颐为首的“洛党”、苏轼为首的“蜀党”和刘挚为首的“朔党”,互相攻讦,使朝政陷入混乱,此时身居高位的傅尧俞却没有出面主持大局,而是数次上疏请求外放地方,这是为什么呢?看《宋史·傅尧俞传》,可知傅尧俞尊崇孔子的“讷言敏行”,一直崇尚少说多做,恢复礼制,显然,傅尧俞从目夷的往事中领悟了个人的力量在统治集团昏聩、混乱时多么渺小,因此当风暴再度来临时,他便选择了逃避。

余秋雨先生曾说,凭吊古迹于古人而言是一件大事,甚至有可能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在宋朝,当傅尧俞将那块石碑立在矗立千年的坟冢之上,他以后的命运之路也不知不觉中倾侧了许多。当然,不必怀疑,傅尧俞的逃避是以党争为对象的,无论在京在外,这位“金玉君子”只是希望能为社稷、为百姓做些实事,看他的《草堂读书》,其中内涵的这种热爱生活、只问耕耘不问结果的高尚品格充斥全诗的:

草堂读书

傅尧俞

吾屋虽喧卑,颇不甚污秽。

置席屋中间,坐卧群书内。

横风吹急雨,入屋洒我背。

展卷殊不知,心与古今会。

有客自外来,笑我苦痴昧。

何致雨浸衣,问我苦不对。

必欲穷所因,起答客亦退。

聊复得此心,沾湿宁足悔。

作为一个文士,傅尧俞一直崇尚读书报国,他出身不是豪富之家,他的祖、父两代仅仅是低级官吏,到他这一代,更是以儒事为业,即便在杂乱的房子中也是用心读书。屋里一席子,四壁均书,傅尧俞坐在中间,不怕酷热与严寒,前来拜望的朋友笑他太执着,他则以追寻理学根源为自豪。到了为官后,也希望自己读书穷理,哪怕受些磨难也无所畏惧。由此可见,傅尧俞对孙复、石介理学是十分拥护崇尚的,他是“郓学”三代骨干中的杰出代表,他和刘挚、梁焘等人成为“朔党”领军,为北宋中晚期的国家安定做出了突出贡献,也在文学史上写下了生动一页。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任徐州知州期间,傅尧俞修缮目夷墓并立碑是一重要事件,表明傅尧俞一方面深受理学影响,有着强烈卫道爱民意识;同时,在尔虞我诈的官场里面,傅尧俞又保持着一份清醒,他希望自己清白为官,不为小集团利益所束缚,做百姓之官而非团体之官。由此可见,傅尧俞对得起太后高氏和宋哲宗对他的“金玉君子”之评价,也不负司马光称赞他的“清、直、勇三德”之美誉。

注释:

①(西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 1979.

②(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 1976.

③(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 1976.

④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全宋诗[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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