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舌音(组诗)

2019-11-14 16:42黄挺松
诗林 2019年6期
关键词:鼠尾草暮光幻觉

黄挺松

暮光记

暮光轻轻。一株唇形科

鼠尾草,凸现的那蓝紫色

让路边的我

迷失在先见里的一日将尽

我停滞的身体里

忽有沉寂良久的河水潺然

它被我莫名拟出的虫翼

带往那株草尖,霭流静荡

孤绝的鼠尾草,反噬着

每一缕瑟缩的暮光

它披挂的钟萼,一瓣瓣

啜饮着,再度将我遗弃在

时光离离的慈悲和哑鸣

和荣光启访网师园留句

你我可否将那些即将留下的视线

称作生路

你我可否将那些怀往的故人和墨迹

称作新欢

你我可否拦住太湖石、玉兰树、梯上云

一园繁复和每一眼天井落进身体的空

将她们一一称作主要的爱侣

你我可不可以收走自身

同时收走那些斑驳着正在游散的阴翳

只留下一念古润的偈语

去赶赴那个以无期为距离的邀约

去挽住另一座苏州城流澜迢迢的影像

而此刻即是过往

此刻它,正在幽亮的光晕上钤印下你我

幻觉·雨水

“风蝉抱叶落,雪鹄迎云停。”

即刻,累云积窗:幻觉继而在酿成

吊兰上,一只蛾蝇自救出

那一对悬翅的皮影戏

——幸好你不只是我的深渊

而只是供我解渴的雨水

幸好,诗行里没有飞鸟的弃翅

仅有黑影憧憧的字节(和音节)

刚好够一个我,摁住阴影坐进去

窗外,榕树正掩护一场雾霭降临

而路阶是铸实的砖块

滑倒过那么多秋雨和慌忙的脚踝

言说的日常是脑海孵出的花

随时扬抑,但不代理身心的触觉

潮汐深处,没有谁能透出鼻息

恰如榕枝未能完整留住过一滴雨

幻觉会不会这样收场——

天空的雨水撤着风梯,窃窃私语

每一个间隙都有人跳进积洼

我脸颊模糊,你停住所有的耳目

飞鸟哀

我一生的徒劳,都在于

要把身体继续锁进更大的房子

一只鸟,再次飞逝过这面悬窗

我感应着。在此之前

它怎样悄然穿透了远大天空里

那一层又一层

不明或不绘的,玻璃般的镜体

清晨或暮晚,或任意的时刻

那些飞鸟,多像企图者

将绵绵的云天和姗姗的风雨

拉近或投入我,这累卵的巢穴

而守着残窗的我,它何以带走

如刻如划的,峻岭和阔海

它简笔的双翅,何以轻盈掠去我

那孤散的白纸,以及这

空空荡荡,拒绝了生活的蜗居

春树经

微醺的午后,廊前

几株木樨

绽芽争春的初叶,闪烁地

挺出纷然的枝头

它们在经受自然的节度吗

恍觉里,那些

矮去的老叶,卷曲着的

可是它们奔赴的前程

探身向远处。破土的樟树苗

孤且直,似乎在抗拒着那些

必将历岁的虬干和

恍惚永生披挂而自抑的垂梢

守灵的春树啊

是你们顺应了风雨和阳光

还是阳光和风雨,顺应了你们

粼粼里,我很快窥见那

迟缓在时光里的,中年之躯

他已经在款待皴皱的肺叶

容许它呼吸万物的气象

吞吞吐吐着,我盲听的卷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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