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陷阱

2019-11-15 12:52徐江
综艺报 2019年19期
关键词:王志文情结评分

徐江

徐  江

诗人,作家,文化批评家。生于1967年,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现居天津。

在创造性工作中,大数据能起到的帮助,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它的作用,可能更多的是帮助那些描红者、追风者

看电影《最长一枪》,是因为某瓣上的低评分才决定去的。一是好奇王志文主演的片子“差”能“差”到哪儿;二是因为此前看过一些网络评分不太高的影片和剧集,并没有分值暗示的那么差,有的甚至还好过同期映、播的高评分作品。

《最长一枪》的实际表现,比网上评分要好不少。如果我评,会给到8—8.5分。一部娱乐片,一部演绎老上海故事,在澳大利亚取景却又让人看不出地域违和的作品,本身的综合评分就值7.5分了,其余的加分,都是给表演的。

内地观众曾经有着很深的“王志文情结”,这几乎与“姜文情结”“葛优情结”“陈道明情结”是同一个时代的纪念品。虽然在大银幕层面,王志文的际遇没有那几位好,出彩也往往是在配角的位置——《刺秦》里的嫪毐、《和你在一起》里的江老师、《墨攻》里的梁王等,但架不住这个人演每个角色都毫不马虎。与早于自己成名的许亚军相比,王志文天生不太适合扮演杀手,但观众的人望在那里,于是导演請他演了,而且演得不错,还演出了观众记忆里熟悉、眷恋的文艺味道,这就足够了。

《最长一枪》为什么网络评分不高?深层缘由且不细究,我们只先看看显性的原因:档期排片不足,宣传推广接近于零,这是第一个原因;剧情过于烧脑,显得“绕”和“啰唆”,这是第二个原因;细节失误是第三个原因。“烧脑”通常属于审美上的“精英追求”,很容易造成“趣味小众化”的印象。剪辑上舍不得对自己下手,这又是新导演的通病,问题是除了票房大片,今天的院线已经不太能容忍90分钟以上长度的国产剧情片。

细节上的瑕疵,容易被我这样自以为是的观众揪住不放:30年代的上海有高领毛衣吗,还是类似90年代初在内地流行的“马海毛”!为什么街上每个人的衣服都那么干干净净……细节问题在一部娱乐片里其实没那么重要,但网络时代人人都是评论家,一人挑一个毛病,汇集起来也就“细思极恐”了。

《最长一枪》的网上分值,貌似解释了一部片子“没红”的原因。可为什么“没红”?如果不仔细总结那些拍摄前后乃至放映前后的细节,恐怕很难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大数据时代的许多分析都有这个特点——貌似面面俱到,可又什么都没说明白。各类评分虽将评价推进到数据层面,但本质依然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把这类评价用作科学的、客观的分析基础与前提,一定会吃亏。

大数据的游戏规则下,对影视娱乐乃至整个文艺产品的评判,比以往任何时代都存在着“对品质颠倒黑白”的可能。即便大多数时候,这种“颠倒”并非故意,但不同趣味下的各色人群,确有可能对同一部作品给出截然相反的评价。一个作品的立项成败以及成果评估,都会因这种不确定性,受到举足轻重的影响或打扰。

所有的技术发明都是为了让人们省力,大数据也不例外。但省力这件事,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在于,很容易让评论者、观众甚至相当一部分从业者,对数字分析产生依赖,进而用它替代理性的分析、思考。网络信息时代与以往时代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在任何事情面前,人们既表现得比以往多疑,又表现得比以往轻信——尤其是对于数字技术的轻信。

今天,“大数据”在各行各业广泛使用,既扮演了本该承担的“工具”的角色,也扮演了“财神”“菩萨”的角色。人们一方面使用大数据,期待在它的帮助下,更迅捷地找到成功之路;一方面又不知不觉地陷入“大数据膜拜”的心理定势,一旦脱离数据,就变得没有主见,并忘记了——文艺创作的千百年规律早就告诉我们:文艺创作就其本质而言,是不能在模式化的状态下长久发展的,文艺创作更不能像试管合成药物一样,靠预先算好的比例勾兑进行。影视创作虽然自身有着极强的商业属性,并不排斥市场化的类型性复制,但真正的精品,却一定是要具备起码的文艺特质,具备某种主动的探索、创新精神的。

在创造性工作中,大数据能起到的帮助,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它的作用,可能更多的是帮助那些描红者、追风者。迄今为止,我们也还没有听说过哪一部影视、哪一首歌、哪一台综艺的大获成功,是完全依照大数据的分析结果制作的。既然不灵,那就还是让它回归“仆人”的本位,别再碍手碍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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