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罗塞蒂画作中的女性形象

□高 洁 西安美术学院

但丁·加百利·罗塞蒂（ Dante Gabriel Rossetti）的画作中，女性题材占了很大的比重。他与协会中的其他成员称这些模特为“Stunners”，意思是“令人屏息的美女们”。在这些“美女”中，有四位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文就通过罗塞蒂画作中四位女性形象，来分析画作中的模特是如何成为画家自身情感表达的客体的。

一、但丁·加百利·罗塞蒂简介

但丁·加百利·罗塞蒂出生于一个有文艺氛围的家族，他的弟弟（威廉·米歇尔）是著名的艺术评论家，姐姐（玛利亚）为英国教会的修女，也是位很有天分的画家，妹妹（克里斯蒂娜）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他的一生中一直都有叛逆因子，在13岁时，罗塞蒂劝说父亲让他休学，专心学习绘画。也正是因为有叛逆因子，在1848年，罗塞蒂在20岁时与一些年轻的画家们一起成立了“拉斐尔前派协会”，协会的目标是对19世纪古典主义画派进行挑战，恢复中世纪的绘画风格[1]。罗塞蒂专注于他的绘画事业，与妻子、情人和模特们共同创造了他艺术世界。

二、画中的“玛利亚”——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是但丁·加百利·罗塞蒂的妹妹，她是加布里埃莱·罗塞蒂和弗朗西斯·普利道瑞最小的女儿。加布里埃莱·罗塞蒂是伦敦肯斯学院的意大利语教授，而弗朗西斯·普利道瑞一度担任拜伦的医生和秘书。克里斯蒂娜是一个著名的诗人，从她的诗句中总能感受到淡淡的忧郁，就是这样的克里斯蒂娜经常在罗塞蒂早期的画作中，以“玛利亚”的形象出现。

例如，图1《受胎告知》是罗塞蒂的早期作品。“受胎告知”是常见的宗教绘画题材之一，但罗塞蒂的这幅《受胎告知》以白色为主调，象征着纯洁，朴素纯净的画面没有宗教的神秘感，与当时的主流宗教绘画有很大的区别。画中“玛利亚”的眼神和天使没有交集，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到一般作品中出现的欣然接受或是狂喜，反而是瑟缩在床脚，惊惧地望着献上的百合花，面色有些苍白，带着淡淡的忧郁。

也许是受家庭氛围的影响，罗塞蒂兄妹两个在艺术风格的表达上有内在的相通之处。克里斯蒂娜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因此她的作品中总是带有一种神秘圣洁的宗教感，这一切又外化在她的气质形象上，这种美感被罗塞蒂提取出来融入了画作中，于是出现了气质清冷、端庄、圣洁，又带着淡淡忧郁美的玛利亚形象。

三、“灵魂之爱”——伊丽莎白·达希尔

伊丽莎白·达希尔（Elizabeth Siddal）是罗塞蒂的初恋情人，“丽姬”是罗塞蒂对她的爱称。伊丽莎白是一个剪刀师的女儿，曾在女帽店工作。她首先吸引到了画家华特·哈威尔·迭瓦列（Walter Howell Deverell）的关注，在华特的劝说下，她成了《仲夏夜之梦》中薇欧拉的模特。由于华特与“拉斐尔前派协会”的画家们十分熟悉，因此“丽姬”很快成为大家争相邀请的模特人选。就在1850年，罗塞蒂与伊丽莎白相识，伊丽莎白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罗塞蒂，最终“丽姬”成了罗塞蒂的专属模特。

图2是罗塞蒂为“丽姬”所绘制的画像，画中可以看出“丽姬”拥有白皙的肌肤，秀美的长颈，红褐色的头发和优雅又略带忧郁的气质。这就是罗塞蒂早期心目中美的意象。

图3题材来源于但丁是诗作，在但丁梦到的草原上，瑞秋坐在一条溪流之上的石盆上，看着她在水中的倒影，而她的妹妹利亚正收集金银花的枝条做花环，在左后面走着的人物是但丁。画中瑞秋的模特就是“丽姬”，瑞秋微微侧身，欣赏自己的倒影，人物形象特点是皮肤白皙、颈项修长，气质优雅中带着一些忧伤。赞助人艾伦·希顿评论了画中瑞秋的尴尬姿势，但他认为她非常可爱，并且补充说罗塞蒂非常喜欢她。

图4这幅画题材来源于原作Vita nuova的两个主题。但丁在一位朋友的搀扶下，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给他花的小女孩，却盯着高傲的比阿特丽斯，而比阿特丽斯并没有认出他来。画中比阿特丽斯的模特就是“丽姬”。在这幅画中比阿特丽斯的形象是优雅高傲的，同样也带有忧郁和清冷的感觉。

1847年罗塞蒂所写的抒情诗The Blessed Damozel中集中反映了罗塞蒂早期对美、爱与神三者之间的统一，其中也有他心目中的美的意向，如“她的双目，深过静水一潭”“她肩披金色的长发，犹如起伏的熟麦浪”。罗塞蒂出生在一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家庭，虽然他从青年时期开始不再信仰国教，但是宗教依旧影响了他的审美观。正如他的妻子伊丽莎白·达希尔，不仅在外貌上符合他的审美观，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优雅、清冷又带着淡淡忧郁的圣洁美感，真正触动了罗塞蒂的内心。罗塞蒂将伊丽莎白·达希尔身上美的提炼出来，融入他的画作中，表达了他的审美倾向。

四、“现实之爱”——芳妮·康弗斯

芳妮·康弗斯（Fanny Cornforth）是罗塞蒂的另一个模特，她丰满动人，有着一头金发。在1858年前后，芳妮·康弗斯成了罗塞蒂的模特、情人和管家，芳妮·康弗斯的妩媚和充满性魅力的形象，满足了罗塞蒂在“丽姬”身上难以得到的现实的情爱满足感。

图5是罗塞蒂为芳妮·康弗斯所画的画像，从中可以看出，芳妮·康弗斯有丰腴的脸庞，丰满性感的嘴唇，以及蓬松诱人的秀发。她所散发的不再是“丽姬”优雅而忧郁的圣美，而是充满了女人诱惑的、性感的美感。

图6这幅小型绘画是罗斯塞蒂绘画发展的转折点，他不再关心道德上升的题材，从这个时期开始，他的画作中大部分是美丽的、珠光宝气的女性的肖像，这些肖像通常是单独的半身像。罗塞蒂在这幅画的背面刻着“被吻过的唇失去了新鲜感，它仍然像月亮一样自我更新”。这幅画作的模特就是芳妮·康弗斯。

图7描绘的是一名赶集的青年认出了之前的恋人，可她已经成了娼妓。画面中的女人羞愤地挣扎，头靠在墓地的墙壁上，象征着悔恨和死亡。芳妮·康弗斯是这幅画的模特之一，这幅画中映射出了她的身份，画中的女性虽然面容纠结，但是也透着一种现实丰满的美感。美国著名的艺术史家琳达·诺克林(Linda Nochlin) 在《失落与寻回又见堕落的女人》中对罗塞蒂的《寻回》做出精彩的分析：“在某种意义上，《寻回》不应该被过多地认为只是罗塞蒂最终对性、女人、拯救或自身感觉的解答，作品更多地表明了当他经历上述因素时，所体验到的根深蒂固的冲突与矛盾。与其说《寻回》是件艺术作品，也许不如称它为对无法履行的志向的明证。[2]”

在罗塞蒂的作品中，芳妮·康弗斯是性感的化身，充满了性的诱惑。芳妮·康弗斯的身份和经历造就了她的气质，而罗塞蒂也将他对芳妮·康弗斯的认识带入了以她为模特的画作中。

五、“完美女人”——简·莫里斯

简·莫里斯（Jane Morris）是罗塞蒂艺术中又一精神伴侣和创作灵感。罗塞蒂和简·莫里斯的关系一直很暧昧，在妻子去世后，罗塞蒂与简·莫里斯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简妮天生丽质且富有女性魅力，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个子高且肤色白皙。如果说“丽姬”象征着纯洁高冷的美感，范妮体现了性感外现的女性美，那么简妮就是两者的融合。

图9是罗塞蒂作品中最富有戏剧性的一件，这幅作品中饱含了他对简妮的情谊。阿斯达德是掌管性爱、丰饶与战争的女神，也是腓尼基美术的重要象征。罗塞蒂在这幅画上附有一首十四行诗，表达出深刻的含义。这幅画中的阿斯达德对罗塞蒂来说，是他心中集神话、宗教、美、官能、爱于一身的伟大化身，这也足见简妮在罗塞蒂心中的重要地位。

简妮身上所体现的美的概念是模糊的，既不是纯粹的圣美，也不是纯粹的世俗美。在罗塞蒂的许多作品中反映出了他与简妮之间复杂的关系，但罗塞蒂仍把简妮当作他心目中理想的爱与美的象征，并将她在画中塑造成了“完美女神”的形象。

结 语

罗塞蒂的作品充分表露出了他认同女性的美对男性的诱惑力，就像诺克林所说：“罗塞蒂的艺术创作出的女性形象是他心中绝望的样子，是他的自我感觉。更明确地说，是创造性地表现自身。”这些模特的气质虽然也影响到了罗塞蒂对她们形象气质的塑造，但在罗塞蒂的笔下表达的她们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这些模特是否得到罗塞蒂的欣赏和爱，也都在于罗塞蒂的需求与选择。罗塞蒂的作品虽然绝大多数是对女性的描绘，但更多的是借由这些模特的形象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对于美的理解。因此，这些模特对于罗塞蒂而言，应当是灵感的来源，也是他心中美与欲望表达的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