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新文明类型的可能性

2019-11-17 04:06吴晓明
社会观察 2019年9期
关键词:历史性中国化现实

文/吴晓明

以五四新文化运动为起点,中国道路的百年探索可以用两个关键词来概括,那就是:现代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需要深入把握的是:在中国道路的百年探索中,现代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建立起怎样的本质关联;而在这种本质关联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对于今天的世界历史进程来说又具有怎样的意义。

自1840年以来,中国遭遇到极为严峻的挑战和危机。与以往的任何一种严峻局面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挑战和危机归根到底起源于现代性(modernity)在特定阶段上的“绝对权利”。这样一种由现代性来主导的绝对权利不仅开辟出所谓“世界历史”,而且在世界历史的基础架构中建立起特定的支配—从属关系。关于此种支配和从属关系,马克思的说法是:“正像它 [资产阶级]使农村从属于城市一样,它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而海德格尔则将这种关系简要地表述为“地球和人类的欧洲化”。这意味着:当时的中国是不可避免地——或早或迟——被卷入世界历史的进程之中,并且是不可避免地被抛到由现代性所设置的支配—从属关系中。正是这种情形深刻表明:中国所面临的现代化任务是历史地必然的,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或愿望为转移的。如果有人认为,中国本应当或本可以避开“导致灾难的”现代化,那么,正如黑格尔所说,他只不过是在随便谈谈他个人的“主观想法”罢了。

为什么中国在要求并执行其现代化任务的进程中又与马克思主义建立起本质的关联呢?至少在西方,整个现代世界的出生与成长初始并不与马克思主义有什么关联,是否可以因此假设说,在中国完成其现代化任务之前,马克思主义(作为对现代性的有原则高度的批判)是完全不必要的?抽象的假设可以如此,但现实的历史决非如此。此间最为关键的要点是: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之所以与马克思主义建立起关乎本质的联系,是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必须经由一场彻底的社会革命来为之奠基,而这场社会革命历史地采取了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定向。不消说,没有一场彻底的社会革命,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就不可能全面地开展并得以真正的实现;同样不消说,没有一场以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来定向的革命,中国的社会变革就不会停顿下来并达到自己的完成。正像中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在其定义中将社会主义把握为自身之完成了的本质一样,以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来定向的社会革命在现实的历史中将马克思主义规定为自身的思想-理论基础。因此,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与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关联同样是历史地必然的,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或愿望为转移的。如果有人认为,中国的社会革命本应当或本可以避开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定向,从而,中国的现代化事业本应当或本可以脱离马克思主义的影响而得到“纯净的”展开,那么,他同样只不过是在随便谈谈他个人的“主观想法”罢了。

每个人当然都可以随便谈谈他自己的主观想法,但如果这样的想法——常常以“假设历史”的方式——出现在哲学社会科学中(并作为其前提或预设来使用),那么,它们就立即沦落为学术上彻头彻尾的主观主义。这种主观主义以单纯的“应当”来谈论历史或假设历史,仿佛现实的历史本该听命于这种或那种“应当”似的。就像那种认为中国道路“应当”避开现代化任务从而“应当”返回宋代或汉唐或先秦的观点一样,那种认为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应当”避开马克思主义影响的观点也是假设历史,宣称中国“应当”走英国道路,或法国道路,或美国道路。这两种观点不多不少乃是同样性质的主观主义,而且事实上是极为幼稚和无头脑的主观主义。这类“应当”的主观主义性质从其假设的杂乱无章和彼此对立中便可识别出来,而黑格尔则在哲学上明确地指出:“……惯于运用理智的人特别喜欢把理念与现实分离开,他们把理智的抽象作用所产生的梦想当成真实可靠,以命令式的‘应当’自夸,并且尤其喜欢在政治领域中去规定‘应当’。这个世界好像是在静候他们的睿智,以便向他们学习什么是应当的,但又是这个世界所未曾达到的。”这就是说,以单纯的“应当”来命令现实或假设历史的主观主义,完全滞留在抽象的观念中;由于这种抽象观念从根本上分离隔绝于现实的历史,分离隔绝于社会历史进程的实体性内容,所以不过是理智之抽象作用“所产生的梦想”。

如果从现实历史的观点——而不是从抽象的观念——出发,来观察一百年前发生的五四新文化运动,我们会从中突出地把握到什么呢?第一,这一运动的旗帜上赫然写着“科学”与“民主”。毫无疑问,科学与民主既是现代性的基本价值与目标,同时又是五四运动的口号与纲领,也就是说,这一运动是把文化的因而是整体的现代化任务标举出来了。然而,口号或纲领如果不仅仅是抽象的观念,那它就需要通过现实的历史运动来展开和实现。因此,第二,作为现实的历史运动,五四运动乃是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对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运动。如果说先前的现代性理念及其完美实现似乎是现成地存在于资本主义的世界中,那么,五四运动则揭示出这样一种历史的现实性:那已成为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世界恰恰构成中国革命的敌人——除非中国革命同时反对帝国主义这个敌人,否则的话,它就不可能完成反对封建主义的任务,从而为其现代化事业真正奠基。然而,事情还不止如此,五四运动更代表着一种趋势,而历史发展的总体趋势比既成的历史事实具有更高的现实性。因此,第三,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十月革命,又由于五四运动以反帝反封建作为基本的鹄的,所以这一运动就不能不成为当时世界革命的组成部分;并且在成为世界革命之组成部分的同时,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做好了准备,从而为中国的现代化事业与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关联做好了准备。

因此,从真正历史的观点来把握五四运动的重大意义,就不仅要求标举现代性的基本理念,而且要求将之特别地理解为反帝反封建的现实运动,要求从这一运动的趋势中辨别出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从而与中国现代化事业建立起本质关联的必然性。那种仅仅将现代性的诉求局限于抽象理念的观点,尤其是那种试图以出自西方的抽象观念来裁决现实的历史运动、来抹杀现实历史之本质趋势的观点,难道不是在理论上完全没有头脑,而在实践上则指望中国革命实际上可以不这样发生或实际上不发生吗?仿佛他可以凭借抽象的观念来命令现实的历史“应当”如何,仿佛由于他的大声一喝就可以阻遏历史之客观趋势似的。即使是稍有识见的西方历史学家也早就明白,以抽象的观念(例如以美国的自由观念)来牢笼中国革命的现实进程实在是荒诞无稽的。例如,费正清在《伟大的中国革命》中写道: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来到中国的杜威,曾对他的学生胡适说,军阀和现代教育不可能并行不悖;而我们可以同样在历史上得出结论——美国式的自由主义和中国革命不可能并行不悖。“……杜威于1921年7月11日离开上海时中国共产党刚好要在那里成立。……显然,美国的自由主义解决不了中国的问题,虽然它作为主流思潮后来又苟延了15年。”费正清清晰地意识到,在中国革命之现实的历史面前,抽象的观念或美国的教义是完全无济于事的,“中国最需要的是些别的东西”。

与中国革命和中国的现代化实践建立起本质联系的,不仅仅是马克思主义,而且尤其是指在这一历史性实践中生成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正像是马克思主义经由这一历史性实践而被大规模地中国化一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一般的含义无非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际结合起来。因此,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相对立的,乃是不欲同中国革命和现代化实践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由于这样的“马克思主义”一般地拒绝同特定的社会现实、特定的历史性实践相结合,又由于这种结合恰是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灵魂和题中应有之义,所以真正说来,它便成为了马克思主义的反面。正是在这样的反面中,一般的原理完全滞留于抽象的观念之中,也就是说,这样的原理仅仅保持自身为抽象的、无内容的和僵死的公式。

中国革命时期就有一部分这样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被很恰当地称为“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一方面由于中国革命的历史性实践本身尚待展开,另一方面由于他们在接受马克思主义时初始的“学徒状态”,因而往往易于采取抽象的理论态度,并在思维方面采取哲学上所谓“外在反思”的方式。外在反思是作为一种忽此忽彼的推理能力,它从不深入于事物本身的实体性内容之中,但它知道一般的抽象原则,并且把这样的原则运用到——先验地强加到——任何内容之上。很容易看出,外在反思也就是一般而言的教条主义,因为教条主义就是从不深入地把握事物本身的内容,而仅仅将抽象原则外在地加诸任何内容之上。我们很熟悉的一个例证是:1927年以后,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把来自俄国的“中心城市武装起义”变成抽象的原则,并且试图把这一原则先验地强加给中国革命的进程。其结果是:一连串悲惨的和灾难性的失败。在这里导致失败的根源,既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原理本身,也不是俄国革命的经验,而是局限于外在反思的教条主义。唯当中国共产党人终于意识到,中国革命的道路不是“中心城市武装起义”,而是“农村包围城市”时,他们才开始摆脱了教条主义,才开始深入地把握到中国特定的社会现实,也就是说,才开始使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与中国革命的实践结合起来。“农村包围城市”的纲领,说到底无非是与中国的社会现实相结合、与中国当时历史性实践相结合的马克思主义,并且因而是批判地脱离了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在这个典型的例证中,外在反思的主观主义性质突出地表现出来了;黑格尔很正确地把外在反思叫做“诡辩论的现代形式”,把仅仅知道外在反思的人称为“门外汉”。

因此,进一步说来,问题的关键不仅在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与马克思主义建立起一般的关联,而且在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唯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才与中国的历史性实践建立起内在的和本质的关联,而滞留在抽象原理中的、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则根本不欲与这一进程相联系,或仅仅是在表面上与之发生某种外在的、非本质的联系。在这个意义上,对于指导中国革命(乃至于指导整个现代化事业)来说,没有什么比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更重要、更具决定性的了。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形式主义地吸收外国的东西,在中国过去是吃过大亏的。中国共产主义者对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应用也是这样,必须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完全地恰当地统一起来,就是说,和民族的特点相结合,经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有用处,决不能主观地公式地应用它。公式的马克思主义者,只是对于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革命开玩笑,在中国革命队伍中是没有他们的位置的。”

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不仅伴随着中国革命的磅礴进程,而且伴随着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伟大历程。而在这整个波澜壮阔的历史性实践中,不断开展着并且深化着中国的现代化任务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并使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既作为这一历史性实践的不竭动力又作为其丰硕成果突出地展现出来。很明显,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一个整体来说的重大意义,无论怎样评价都不会过高;但同样明显的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决不是某种简单现成的、一经达到就被固定下来的东西。毋宁说,它作为中国自近代以来无与伦比的历史性事件,是在错综迂回的进程中不断生成的,是在历史之繁复的矛盾和冲突中不断发展的。由此展现出来的整个过程,就是作为总体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从现实历史的观点来看,正是这个过程牢固地建立起中国的现代化事业与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关联;而这种关联无所不在地体现在近百年来中国历史性实践的各个阶段上,以至于我们可以从所有这些阶段的重大事件中来寻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导线索,来分辨并深思这一线索中作为经验和作为教训来推动我们前进的东西。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较为晚近的形式叫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这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成果在今天具有怎样的意义呢?

让我们就此先行给出一个简要的回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所具有的意义——它的世界历史意义——在于:它在使中国完成其现代化任务的同时,亦即在使之成为一个现代化强国的同时,正积极地开启出一种新文明类型的可能性。

为了能够较为具体并且是历史地说明这一点,我们必须得回到三十多年前,也就是回到二十世纪的最后十多年。那时中国的改革开放刚刚起步,而亲历那个时代的人一定非常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世界社会主义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正经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折,正面临一种极度灾难性的危机时刻。苏联解体,东欧以及其他地区的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纷纷改旗易帜,一场又一场“颜色革命”接踵而至——有的“颜色革命”是如此地轻易,以至于被称为“天鹅绒革命”。当时一般的意识形态,以及在很大范围内知识界的普遍氛围,似乎都认为“这一次”马克思是最终被送进了坟墓,而《共产党宣言》的结论是最终破灭了。特别能体现这种观点的是美籍日本裔学者福山的著作:《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这部著作宣称世界历史是在现代性中达到了它的最高的和最后的完成,也就是说,人类历史是终结了;它终结于现代资本主义世界之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的建制中,因此,除了这种建制的扩张和流布之外,历史已无事可做——它不再能够开展出任何一种其他的可能性了。

正是激愤于当时一般意识形态和知识氛围中的短视、偏见和无头脑,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德里达发表了《马克思的幽灵》。这部著作尖锐地抨击了福山的观点,并试图更加深入地思考我们的时代。作者由之申说的基本见解是:在世界社会主义经历了史无前例的挫败之后,马克思主义在今天也许不再具有现实的存在、肉体的存在,但它依然存在——它是一个幽灵般的存在。就像1848年共产主义在欧洲是作为幽灵来活动的那样,就像《哈姆莱特》一剧中的幽灵(哈姆莱特已死父亲的幽灵)是以告知真相、发出指令并敦促行动来显示自身的那样,马克思主义在今天不是不存在,它在没有肉身的时候也必定依然作为幽灵而存在,因为马克思的思想和学说决定性地与现代世界的本质-根据相联系,与这种本质-根据的内在矛盾和自我否定相联系。

很显然,德里达的见解比起那种目光如豆和缺失思想的皮相观点来说,要优越得多,也深刻得多。但是,这位哲学家没有看到,事实上我们也不应要求他当时就能清晰地看到:有一支马克思主义——它是现实存在的和有肉体的马克思主义——正在强有力地兴起,正在生机勃勃地成长壮大。这就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就是在改革开放中展开出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与刚刚踏上漫漫改革之路并遭遇世界性变局时的情形已然不同,在经历了数十年的历史发展之后,我们今天不仅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所取得的巨大进展和成果,而且可以对这一进展和成果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非凡意义作出历史性的估量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首先意味着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这是一个关于中华民族的叙事,特别是关于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的历史性叙事。

然而不止于此,新的历史方位还“意味着科学社会主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强大的生机活力,在世界上高高举起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这是一个关于世界社会主义的叙事,特别是关于二十一世纪社会主义命运的历史性叙事。

然而还不止于此,新的历史方位更进一步意味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各方面的不断发展,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和选择,“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这是一个关于人类普遍发展的叙事,特别是关于世界历史中不同国家和民族之发展路径的叙事。

很明显,已经到来的新的历史方位揭示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当今形态——开始出现的多重意义;而在这多重的意义中,正像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现代化进程与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具有愈益加深的本质联系一样,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来定向的现代化事业,已开始建立起与人类之整体发展、与世界历史之未来的本质联系。正是这种本质联系,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以及由之获得决定性推动的现代化进程,具有所谓“世界历史意义”。

我们所说的世界历史意义,是在黑格尔大体规定的那种含义上来使用的。它意味着:特定的“世界历史民族”,在特定的阶段上承担起世界历史任务,在突出地占据世界历史之发展高点的同时,获得并开展出由之代表的普遍性。世界历史中的真正普遍性,那唯一得到恰当理解的普遍性,正是特定的世界历史民族在特定阶段上所具有的世界历史意义,而根本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一种抽象的、没有实体性内容的普遍性,仿佛某种空洞的抽象(事实上,往往只是辞令)可以把持和操纵整个“古往今来”和“六合之内”似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作为世界历史意义的那种普遍性,就其本身来说乃是历史的,也就是说,有它的出生和成长,有它的鼎盛时期和伟大成就,也有它的衰老和死亡。就像罗马文明是历史的(当其衰败之际,是野蛮的日耳曼人为欧洲重新注入了活力)一样,现代文明——实质地说来,资本主义文明——及其普遍性或普遍意义也是历史的,亦即只是在特定阶段上具有“绝对权利”的。

当今中国的发展之所以显露其世界历史意义,是因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仅在于中国将成为一个现代化强国,而且还在于:它在完成其现代化任务的同时,在积极地占有现代文明成果的同时,正在开启出一种新文明类型的可能性。如果说中华民族的复兴仅仅是成为一个如英、美、德、法等的现代化强国,那么这一发展就并不具有新的世界历史意义,毋宁说,它只是作为某种表征从属于现代-资本主义文明及其被规定的意义范围;唯当这一复兴在消化现代性成果的进程中能够超越现代性(即现代世界的本质-根据)本身,它所具有的世界历史意义才开始被揭示出来,同我们照面。

更加实质地说来,作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性实践,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之所以能够开启出新文明类型的可能性,一方面是因为这一现代化事业历史地采取了社会主义的定向,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本身就表明:此一现代化任务的实现是由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来为其制订方向的,是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来为之开辟道路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在占有现代文明成果的同时,还必须能够历史地重建它自己的伟大传统,而这样的传统并不现成地持存于辽远的过去,它只有在一种新文明类型的开启中才可能得到真正的复活与再生。在这样的意义上,历史现实所指示的是这样一种展开过程中的必然性:正像中国的现代化实践必然导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开辟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一样,这种现代化的实践也必然在新文明类型的开启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完成与实现。

如果说,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在完成其现代化任务的同时将开启出一种新的文明类型,如果说在我们面前展开的历史性进程正到处提示并标识这种现实的可能性(而非抽象的可能性),那么,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来定向的中国道路,尤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就开始展现出它的世界历史意义了。

这里并没有什么虚夸的荣耀,毋宁说倒是一种重担的指派:我们这个历尽艰辛的民族被要求去完成特定的世界历史任务。能否完成这项任务,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去完成这项任务,乃是一种真正的考验;而历史地经受住这种考验,才真正意味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意味着这个民族的再度青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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