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温,脱欧路上的“程咬金”

荻露

奥利弗·莱特温1956年生于英国伦敦，毕业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曾任英国内阁办公室政府政策部长，现为英国下议院独立议员。

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把脱欧比作攀登珠穆朗玛峰。从今年7月就职以来，他一直在向10月31日带着英国离开欧盟的目标冲刺。

然而这座高峰实在难登：10月17日，约翰逊和欧盟谈成了新的脱欧协议。两天后，他带着535页的新协议走进议会，称之为“最佳解决方案”，催促议员们尽快通过，并提醒：这是脱欧公投3年半后的第二份协议、第四次投票。无休止的争执已让人精疲力尽。

约翰逊赌了一把：协议如获批准，就继续推进脱欧计划;如果协议最终被否决，就要求议会对无协议脱欧表决。

然而，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经过5个小时的辩论，就在表决前，杀出一个“程咬金”——独立议员奥利弗·莱特温提出修正案，要求脱欧协议必须先完成立法程序才能表决。就这样，约翰逊速战速决的企图黄了，而且，根据此前通过的《本法案》，他必须书面请求欧盟延长脱欧谈判期限至2020年1月31日。约翰逊不得不写了信，却拒绝签名，并说仍将争取10月31日脱欧。

10月22日，议会下院以329票對299票原则上批准了约翰逊提出的脱欧协议。但15分钟后，议员们拒绝了在3天内快速完成表决程序的计划。10月28日，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表示，欧盟已经准许英国将脱欧期限延长至2020年1月31日。10月31日按协议脱欧的计划基本破产了。

2010年5月，莱特温（左）和保守党人士来到内阁办公室，商讨如何组建联合政府。

2019年10月，支持莱特温的民众走上街头，要求举行公投。

搅乱脱欧大计的“老狙击手”

对于“硬脱欧派”来说，莱特温就像是横在喉咙里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今年9月，莱特温就因反对无协议脱欧而被开除保守党党籍，此次以独立议员身份提出修正案，更是给了“脱欧冲刺者”约翰逊当头一棒。

尽管约翰逊以不在给欧盟的相关信件上签名来表达自己的蔑视，甚至没使用唐宁街10号的官方信笺，但这些显然无力挽回脱欧局势的急转直下。

作为搅乱脱欧大计的“老狙击手”，莱特温是出了名的保守派社会精英。出生于犹太知识分子家庭的他，始终对公共事务保有研究和参与的热情，还经常发表与社会制度、世界大局等议题相关的政论文章。莱特温的政治敏感性似乎与生俱来——在其他孩子还到处玩耍的时候，他就已经思考“政治的目的是什么”这类高深问题。他的父亲是学院派的经济学家，母亲是政治哲学家，一家三口茶余饭后的八卦都是“天下大势”，小莱特温自然也就耳濡目染，逐渐成长为一名热爱思辨的“学霸”。

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获得哲学博士学位后，莱特温先后当过剑桥大学研究员和银行董事，但最终还是步入政坛。自1997年以来，莱特温一直是西多塞特郡的议员。他深度参与慈善事业，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在当地建立社区图书馆、社区医院，以及优化巴士服务等，还专门创办了促进志愿服务及社会公益的网站。

莱特温的政治道路一度畅通无阻。保守党在野期间，他担任过影子内政大臣、影子财政大臣、影子食品和农村事务大臣、保守党政策审议委员会主席等职。2010年，莱特温成为戴维·卡梅伦政府的政策机构主管，5年后出任内阁办公室部长，同时还是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直到英国公众通过公投决定脱离欧盟，身为“留欧派”的莱特温才离开了政府。

不过，莱特温参与政治事务的热情并未因此削减。63岁的他仍是下院议员。他主张将世界当成一个整体来看待和研判。在他看来，英国脱欧是世界历史上首次出现一个国家主动从一个贸易体系和法律体系中脱离出来，整个进程混乱而又缺乏规范。

“此时的英国正在经历一个非常困难的政治过渡阶段，我不认为将国家置于风险之中是负责任的。”正因如此，他在议会竭力拖延英国的脱欧进程，尤其反对无协议的脱欧。

“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鉴于过渡期的复杂性，莱特温每天都会花费大量时间研究英国脱欧进程的每一个细节。他在修正案中提出，政府在未完成有关立法前，不要通过脱欧协议。从字面上看，莱特温并没有要阻碍英国与欧盟新达成的脱欧协议通过的意思，甚至他本人也申明，其实并没有反对约翰逊与欧盟达成的协议，只是希望降低协议风险，从法律上保障其落实，堵住漏洞，从而避免无协议脱欧。

2019年10月，英国议会投票搁置约翰逊的脱欧法案。

然而，由于新脱欧协议涉及的相关法律需要更多时间通过议会审议流程，难以赶上10月31日的期限，约翰逊只能再次从长计议。随着“莱特温修正案”以332票对306票获通过，脱欧再度变为“拖欧”。

莱特温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消息一出，一些英国普通民众聚集在英国议会大厦外广场上，为脱欧计划再次受挫而欢呼。和莱特温一起联手“阻击”约翰逊的还有来自工党、北爱民主统一党、苏格兰民族党及保守党反对派等各股政治势力。

这些政客有的完全反对脱欧，也有的支持脱欧，但不喜欢约翰逊政府一鼓作气的“硬脱欧”策略和新协议。比如，工党议员斯蒂芬·金诺克就明确表示，自己支持脱欧，但反对《脱欧协议法案》定下的时间表。如果没有修正案以保障工人权利、环保标准和消费者权益，脱欧法案就无法获得通过。

由此可见，议员们对如何脱欧缺乏共识，但对阻止约翰逊迅速脱欧却很有共识。这也再次凸显了当前英国国内各方政治势力的分裂态势。正像莱特温平时热衷的爬山运动一样，英国脱欧“道阻且长”，不断面临新的艰巨挑战。有评论称，英国主政者需要更多的警觉、决心和耐力来面对这个局面。

脱欧战线越拉越长

在错综复杂的形势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約翰逊使出阳奉阴违之计。他以英国驻欧盟大使蒂姆·巴罗的名义向欧盟申明：约翰逊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发出延期脱欧申请信的，“那不是他的本意”，并特别注明延期脱欧申请信来自议会，而非政府。从议会回到唐宁街10号，约翰逊花了一个晚上打电话给欧盟领导人：“如果你们同意脱欧的延期请求，那只是同意议会，而不是我。我不想耽搁。”

在作为附件的信中，约翰逊还痛陈“推迟脱欧”是大错特错。他不仅重申自己将坚决地推进英国在10月31日如期脱欧，甚至恳请欧盟“拒绝英国推迟脱欧的申请”。

约翰逊一边暗自反击议会的“反叛联盟”，一边已经开始推进确保“伟大的新协议”落实的相关立法工作，计划迅速向议会引入立法程序。同时，他还加紧游说各党派议员，希望他们支持新脱欧协议，并推进其尽快在议会表决。他向议员们致信称：“在接受这份协议与选择无协议脱欧之间，我希望议会各党派都能够选择支持这份协议。”根据相关规则，约翰逊需要获得至少320票支持，才可以令新协议获得通过。

有分析人士推测，约翰逊可能会把脱欧协议分成几个部分，在英国议会逐项投票通过，直至协议最终生效。不过，英国议会也有机会在未来的逐项投票中给脱欧协议加上许多修正案，例如通过最终举行全民投票以批准该协议。

多数学者认为，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性不大，尽管约翰逊曾经轰轰烈烈地为这个议题造势，但真的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得不慎之又慎。分析称，英国没有任何一个政党和个人有足够的决心和政治资本，敢于让这个国家一夜之间脱离如此庞大的经济共同体，否则也没有必要同欧盟达成新的协议。

在前景堪忧的预期下，曾豪言“宁愿死在一条沟里，也不愿延期脱欧”的约翰逊开始作出妥协。他致信工党党首杰里米·科尔宾，称愿意给予议会更多时间审议并批准脱欧协议法案，前提是支持12月12日议会选举，以打破现有僵局。不过，约翰逊对于脱欧的态度仍然颇为强硬，“如果保守党赢得议会多数席位，就能推动脱欧协议获批准，从而在明年1月实现脱欧，让英国继续前行。”

触发脱欧“暂停键”新局势的莱特温则似乎很淡定，甚至能腾出时间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做饭。他公开表示：“最终，英国极有可能与欧盟谈判达成一个深入的自由贸易协定;英国脱欧会发生，然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