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结构性影响
——基于银行复合异质性视角

2019-12-05 06:54张碧琼吴美萱
中央财经大学学报 2019年12期
关键词:盈利性资本金比率

张碧琼 吴美萱

一、引言

通常,国际资本流入会导致宽松的资金环境,使银行机构的风险溢价率下降,风险承担水平上升。当一国经济体系面临外国利率上升、本国出口减少和资本流出入频繁等不利冲击时,借款者的资产负债表出现恶化,违约率便会上升。为降低风险,银行机构会加速收缩资产负债表规模,减少信贷投放,最终导致实体经济的波动,这一机制被称为经济波动的“风险承担渠道”。近年来各国的经验也表明,如果一国金融监管框架薄弱,大规模资本流入超过该国银行系统吸收能力的话,将导致银行机构不适当的贷款决定及相伴随的金融系统脆弱性。

然而,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作用方向的研究结论仍存在着截然相反的观点,即国际资本流入有可能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也可能降低其风险承担水平。如果不同类型银行对国际资本流入表现出的风险承担水平确实存在差异,那么监管部门和银行管理者应如何采取更具针对性的风险监管和管理措施?回答这一问题的关键是探究不同异质性银行对国际资本流入敏感度的差异。关于银行异质性的已有文献,通常只考虑某一异质性变量在国际资本流入导致银行风险承担变化中所起的作用,因为单一变量的门槛效应易于判断。但是在现实中,银行机构更多的是依据自身的综合特征开展经营活动,综合考虑银行异质性变量组合将更符合银行的管理决策需要。因此,有必要对银行的主要异质性变量进行复合分类,然后从银行复合异质性视角深入探讨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结构性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二、文献综述

关于银行异质性在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制中发挥作用的研究,由于考察视角、研究方法和样本范畴的多样化,至今仍未得出一致结论。学者们普遍认为,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具有显著性影响,但存在两类截然不同的观点。第一类观点认为国际资本流入会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水平。Bruno和Shin(2015)[1]以“双层银行体系”模型为依据,指出国际资本流入通过提高东道国银行体系杠杆,降低金融市场风险溢价,导致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提高。Furceri等(2012)[2]发现国际资本流入会提高银行危机的发生概率,且不同类型资本流入对银行危机的影响存在差异。相较于国际证券投资或FDI,债务驱动的资本流入对银行危机的影响更大。Cova和Natoli(2017)[3]采用贝叶斯VAR模型,得出国际资本流入通过美债长期收益率、信贷息差以及VIX指数渠道降低银行风险厌恶程度,鼓励银行机构过度从事风险投资活动的结论。第二类观点认为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抑制作用。Stulz(1999)[4]根据国际资产定价模型,发现国际资本自由流动有助于提高东道国资金配置效率,同时外资银行的参与可提高东道国银行监管质量和效率,从而有助于降低银行风险偏好。

关于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方向不同的原因的研究,主要聚焦在银行机构个体异质性。因为在面对国际资本流入冲击时,不同类型银行表现出的风险偏好程度会有所不同(DeAngelo和Stulz,2013[5];Delis和Kouretas,2011[6])。已有文献显示,国际资本流入分别通过规模效应(Jiménez等,2012[7];Huang和Ratnovski,2011[8];Ellul和Yerramilli,2013[9])、盈利效应(Martynova等,2015[10];Jeon等,2011[11];Gonzalez,2005[12])或资本效应(Delis和Kouretas,2011[6];Baker和Wurgler,2013[13];Markovic,2006[14])三个异质性变量渠道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影响。

在规模渠道方面,Jiménez等(2012)[7]发现,在资产和抵押品价值被高估、银行贷款审核标准明显下降的情况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会因规模的不同而存在差异。相对于大型银行,小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更高;但Gabaix和Landier(2008)[15]、Huang和Ratnovski(2011)[8]等则认为相较于小型银行,大型银行可能面临严重的道德风险及公司治理等方面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正向作用。

在盈利性渠道方面,国内外学者主要从盈利性的动态概念——特许权价值角度(Furlong和Keeley,1989[16];Ghosh,2009[17])进行研究,认为特许权价值对银行风险偏好具有显著抑制作用(Cebenoyen等,1999[18];Anderson和Fraser,2000[19])。李燕平和韩立岩(2008)[20]指出,在隐形存款保障下国内上市银行特许权价值与自身风险承担之间具有负向关系;Martynova等(2015)[10]则认为,高盈利性银行通过资本累积,其所面临的资本约束以及监管当局对投资行为的限制均得以放松,导致银行对偶然性损失的容忍度提高,刺激银行进行冒险投资。

在资本金渠道方面,Holmstrom和Tirole(1997)[21]指出,相较于风险投资公司,持有较高资本缓冲的商业银行更关注对借款者的资格审查,从而降低自身风险承担水平。这与Baker和Wurgler(2013)[13]、Delis和Kouretas(2011)[6]、Furlong和Keeley(1989)[16]的研究结论相一致,但Paroush和Schreiber(2008)[22]、Akhigbe等(2012)[23]则认为,资本水平的提高会相应降低银行的特许权价值,刺激银行从事高风险投资活动以弥补持有高资本所带来的价值损失。

在实证上,大部分研究文献主要以国家或地区的银行为总样本,并未对样本进行结构化分析,如Baskaya和Giovanni(2017)[24]、Jiménez等(2012)[7]、Furlong和Keeley(1989)[16]等。虽然Dinger等(2015)[25]根据分位数回归对总样本银行进行分组,考虑了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的结构性影响,但将数据大小作为分组的依据很难揭示银行经营数据的内在质量。在样本选择上,由于各国资本市场开放程度不同,如果仅关注于单一国家(Baskaya和Giovanni(2017)[24];Jiménez等,2012[7];Bruno和Shin,2015[1])或是资本市场开放程度较高的地区,如Delis和Brissimis(2009)[26]仅关注美国和欧盟地区,会降低研究结论的适用范围。

现实中,仅考虑单一银行异质性因素在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制中发挥的作用,其研究结论可能与银行实际经营决策要求不相符。李琪和代斌(2016)[27]采用门槛回归模型和中国季度数据,分别依据银行规模、资本金比率和盈利性进行单一门槛变量分组,研究货币政策与银行风险承担之间的结构性关系及单一门槛效应。虽然他们研究的是货币政策与银行风险承担关系,但作为银行异质性变量指标选择对本研究具有借鉴性。

基于上述文献评析,本文借鉴Kashyap和Stein(2000)[28]、Fuentelesaz和Gomez(2001)[29]、李琪和代斌(2016)[27]的银行异质性指标选择和建模方法,构建多门槛面板模型,对43个国家中的458家样本银行进行三阶段嵌套内生性分组,得到12个银行复合异质性样本群,进而研究复合异质性变量综合作用下银行风险承担行为对国际资本流入敏感性的差异。并且,通过多门槛效应结果比较,分别从监管部门和银行经营者角度提出降低国际资本流入风险的针对性解决方案。

三、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机制分析

从上述文献梳理可见,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在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机制中均发挥作用,因此本文选择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三大指标作为银行复合异质性构造的基础。在国际资本流入假设前提下,三大指标作用于银行风险承担的机制如下。

(一)国际资本流入通过规模效应影响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资产规模扩张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当国际资本以非居民外币存款、国际借贷资金等形式流入银行体系,银行外币负债增加,外币资产也相应增加。其规模扩张主要表现为以下三种形式:一是本国非金融部门直接在国际资本市场获得外币贷款后将其存入本国银行,造成国内银行机构外币负债和外币资产同时增加;二是国内企业通过发行外国债券的融资方式在国际资本市场上获得非居民外币存款并存放在国内银行机构,也导致国内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扩张;三是非居民在进行国内资产投资时需要将存于国内银行机构的外币存款兑换成本币存款,同样造成国内银行外币资产增加。

银行规模扩张会对自身风险承担水平产生正向影响。首先,由于大型银行机构在金融市场中占据重要地位,并承担关键性金融功能,其经营活动也具有较强的外部性(Stein,2013[30]),政府和相关监管部门一般会对大型银行提供有力的政策保障以维持金融市场稳定,而政府担保制度容易滋生大型银行道德风险问题,提高银行主动风险承担水平。其次,相较于小型银行,大型银行高风险资本市场业务的占比较高(陈忠阳,2013[31]),该业务往往涉及复杂的金融市场交易,从而增加股东对经理人的控制难度,造成较为严峻的公司治理困境(Glode等,2012[32])。在这种环境下,银行高管可能会从事高风险投资以获取私人收益(Gabaix和Landier,2008[15];Ellul和Yerramilli,2013[9]),导致大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提高。

(二)国际资本流入通过盈利效应影响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盈利性的影响存在两面性。一方面,国际资本流入通过提高银行体系的流动性,激励具有逐利动机的银行参与高收益、高风险的投资项目,如证券投资等,从而提高银行盈利性;加上以外资形式进入银行部门的战略投资者和外资银行的迅速发展,有利于本国银行向外资学习新的技术,开展本土背景下的技术创新,降低运营成本,进一步提高银行盈利性(Jeon等,2011[11];Giannetti和Ongena,2012[33])。另一方面,国际资本流入加剧竞争压力,减少银行对关系型贷款的依赖,利差缩减导致银行部分传统借贷业务利润降低;外资的引入也给本国银行带来新的挑战,包括管理机制、风险规避、客户来源等,如果银行机构不能进行有效管理,那么引进外资后的银行盈利性未必会提高(黄宪和熊福平,2005[34])。

银行盈利性对自身风险承担水平产生负向影响。作为银行机构主要经营目标之一,盈利性的高低是决定商业银行能否生存和持续经营的关键财务指标。Furlong和Keeley(1989)[16]、Ghosh(2009)[17]等将特许权价值作为银行盈利性的动态概念,代表银行获取长期稳定收益的能力。特许权价值对银行风险偏好具有自律效应(Gonzalez,2005[12]),具体表现为银行特许权价值越高,其承担风险的机会成本,包括客户和其他市场资源、行业声誉和竞争优势等方面的损失会越大,因此银行会积极避免风险投资行为,自发抑制道德风险问题以维护特许权经营条件和优势。

(三)国际资本流入通过资本效应影响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国际资本流入与银行资本金比率之间密切相关。国际资本大规模流入造成市场流动资金充裕,刺激资产价格持续上涨。在此环境中,银行通过资产负债表规模和结构调整,提高杠杆水平(Bruno和Shin,2015[1];Kotrajarasn,2011[35])。这种银行机构顺周期行为本质上体现银行内生性风险管理,即银行根据在险价值确定资本金。伴随着资产价格的持续上升,在险价值降低,银行下调风险权重,并通过提升杠杆倍数以获取更大收益(Adrian和Shin,2010[36]),因而银行持有的资本水平下降。

银行资本金比率对自身风险承担水平产生的影响也具有两面性。一方面,提高银行资本金比率会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水平。首先,相较于高负债经营的银行,高资本水平银行用以吸收风险损失的自有资本相对较高,风险抵御能力较强,所以,高资本水平银行会降低对投资项目的筛选标准,整体风险承担水平相应提高。其次,储户出于对资金安全性考量,会倾向于将资金存放于资本水平较高的银行(Markovic,2006[14];Meh和Moran,2010[37]),银行资金供给较为充裕。在充足资金保障下,银行会加大对风险项目的投入。再次,银行资本金比率较高时,意味着将面临特许权价值降低的机会成本,自身获取稳定经营收益的能力受到影响(Paroush和Schreiber,2008[38];Jopikii和Milne,2008[39])。为弥补价值损失,高资本金水平银行会追求高收益高风险的投资项目,使其风险承担水平相应提高。另一方面,银行资本金比率降低又可能引发银行的逆向选择行为,激励银行选择高风险投资项目,从而提高其风险承担水平(刘柳和屈小娥,2017[40])。

综上,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分别在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机制中发挥作用。然而,商业银行风险项目投资是在统筹考虑自身多方面特征,而并非在单一异质性因素考量下做出的行为决策;并且,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作用方向也有所不同。因此,根据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的机制分析,我们将对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三大指标嵌套内生性分组,构造银行复合异质性情境,研究在复合异质性作用机制下,国际资本流入对不同异质性类型银行风险承担的作用方式是否发生改变,即解答如下问题:

1.涵盖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的银行复合异质性作为门槛变量组合时,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是否存在门槛效应?

2.基于复合异质性门槛值对样本银行进行嵌套内生分组,国际资本流入对各组别银行风险承担的作用方式是否存在差异,即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是否产生结构性影响?

3.为降低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冲击,在不同复合异质性门槛区间内,银行机构需作出的经营策略是否不同?

四、研究设计:方法介绍和变量选择

(一)门槛面板回归模型介绍

研究某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差异影响时,通常采用分组检验(Dinger,2015[25];秦强和范瑞,2018[41])或是交叉项模型(潘敏和魏海瑞,2015[42])。其中分组检验是根据主观设定的指标对样本进行分组,通过对各子样本进行回归,得到各区间中某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差异。由于最终结果主要依赖人为设定的分组指标和区间,从而降低了研究结论的客观性。而交叉项模型则忽略了回归函数的结构性变化,现实情况往往是在不同区间的样本中,各变量之间的作用方式存在差异。作为非线性计量模型的进一步发展和扩充,门槛回归模型弥补了分组检验和交叉项模型的不足,在诸多研究领域中得到广泛应用(李泽广等,2010[43];Ho,2006[44];Caner和Hansen,2004[45])。

单门槛面板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Yit=ui+αitZ+Xitβ1·I(qit≤r)+Xitβ2·I(qit>r)+εit

(1)

Yit=ui+αitZ+Xitβ1·I(qit≤r1)+Xitβ2

·I(r1r2)+εit

(2)

(二)门槛值估计及门槛效应检验

(3)

估计出门槛值后,需进一步对门槛模型的显著性进行检验,包括门槛效应存在性检验和门槛个数检验。

1.门槛效应存在性检验。

原假设为不存在门槛效应,即H0:β1=β2,备择假设H1:β1≠β2,采用自举抽样模拟似然比检验的渐进分布,似然比检验基于F统计量:

(4)

2.门槛个数检验。

通过门槛效应存在性检验后,需要确定门槛值个数。以双重门槛面板回归模型为例,原假设H0:β1≠β2=β3;备择假设H1:β1≠β2≠β3。检验统计量F表示为:

(5)

(三)变量选择与数据描述

本文选取43个国家(包括29个发达国家和14个发展中国家)的458家银行作为研究样本,样本国家见表1,样本银行由于篇幅所限不在文中列示,作者将应读者要求提供。时间跨度为2011—2017年。

1.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变量的选择。

本文被解释变量为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度量银行风险承担的常用代理变量通常包括不良贷款率(Delis和Kouretas,2011[6];Ghosh,2015[48])、Z-score(Laeven和Levine,2009[49];Boyd和Nicoló,2005[50])、预期违约率(Altunbas等,2010[51];Pathan,2009[52])以及风险资产比率(Delis和Kouretas,2011[6])。

表1样本国家

注:国家种类选择标准参见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公布的《2010年人文发展报告》。

主要经营业务不再是传统的存贷款业务的银行机构,不良贷款率已无法准确、全面地反映银行整体风险承担水平;Z-score指标主要从收益率标准差角度测度银行破产风险,由于各国政府隐性担保情况存在差异,Z值对银行机构破产风险的测度效果将受到影响;预期违约率的计算以市场价值为基础,具有较好的前瞻性,可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测度的精准性。不足之处在于部分样本国家信用评级体系尚不完善,违约数据难以获得。风险资产比率指标能直观体现银行机构调整资产业务结构的行为和意愿(Kogan和Wallach,1984[53];Lin和Zhang,2009[54]),体现银行主动风险承担特征的要求。考虑到样本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选用风险资产比率衡量银行风险承担水平Risk。风险资产比率=风险加权资产/总资产×100%。

2.解释变量的选择。

核心解释变量为国际资本流入量(以百万美元计价),包括FDI、国际证券投资和国际银行贷款三部分。鉴于其他变量属于存量概念,为具有可比性,本文采用国际资本流入存量占GDP比例表示国际资本流入量Capital。控制变量包括GDP增长率、M2占GDP比例以及贸易开放度Trade,其中贸易开放度采用一国进出口商品和服务总量占GDP比例表示。

3.复合异质性门槛变量的构成及选择。

复合异质性门槛变量由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构成。银行规模采用银行总资产(以百万美元计价)的对数形式表示Scale;银行盈利性选取资产回报率Roa为代理变量;银行资本金比率Cr表示为银行权益与资产的比值。数据来源、变量含义及描述性统计特征见表2和表3。

表2变量含义及数据来源

表3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特征

五、实证过程及结果分析

(一)面板数据单位根检验

对风险承担水平、国际资本流入量、GDP增长率、M2占GDP比率、贸易开放度、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分别进行LLC、IPS、ADF和PP检验。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各变量的原始数据均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原假设,即所有变量均是平稳的序列。

表4单位根检验

(二)银行异质性门槛效应检验

分别将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作为门槛变量,采用多门槛面板回归模型进行门槛效应检验。考虑到银行间个体差异,本文选择采用固定效应面板回归模型,并通过Hausman检验证明了采用固定效应模型的合理性。分别对各变量依次进行单门槛、双重门槛和三重门槛效应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

表5异质性变量的门槛效应检验

在5%显著水平上,银行规模作为门槛变量时存在单门槛效应,银行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作为门槛变量时均存在双重门槛效应。接下来,选择银行资本金比率作为第一阶段分组的门槛指标。

(三)基于银行复合异质性门槛值的嵌套内生分组

依次按照资本金比率、银行规模、盈利性进行复合异质性门槛值的嵌套内生分组。

1.以银行资本金比率作为门槛变量的第一阶段分组。

由表5可知,银行资本金比率的双重门槛通过了1%显著性检验,表明银行资本金比率作为门槛变量时,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具有双重门槛效应。进一步对银行资本金比率的门槛值及置信区间进行估计,如表6所示,两个门槛估计值分别为12.445和18.552,且均处于95%置信区间内。

表6第一阶段分组门槛变量的门槛估计值及置信区间

根据门槛估计值将458家银行划分为银行资本金比率高于18.552的28家银行、介于12.445和18.552之间的118家银行及低于12.445的312家银行。接下来,以规模和盈利性作为门槛变量,分别对118家中等资本金比率银行和312家低资本金比率银行进行门槛效应检验,结果分别如表7和表8所示。其中高资本金比率银行的样本数量较少,不再进一步分组。

表7中等资本金比率银行组别的门槛效应检验

表8低资本金比率银行组别的门槛效应检验

由表7和表8检验结果可看出,无论是中等资本金比率银行组别还是低资本金比率银行组别,以银行规模和盈利性作为门槛变量时均存在门槛效应,且在以上两个银行组别中,银行规模和盈利性的双重门槛效应均通过5%显著性检验。这表明银行规模和盈利性作为门槛变量时,两个银行组别均存在双重门槛效应。第二阶段分组选择银行规模作为门槛变量。

2.以银行规模作为门槛变量的第二阶段嵌套分组。

分别对中等资本金比率银行组别和低资本金比率银行组别采用银行规模作为门槛变量进行分组,双重门槛估计值及对应置信区间如表9所示。

表9第二阶段分组门槛变量的门槛估计值及置信区间

中等资本金比率银行以规模作为双重门槛变量时,门槛估计值分别为17.096和18.719,且处于95%置信区间内,由此将中等资本金比率银行分为13家大型银行(12.44518.719)、81家小型银行(12.44518.501)、196家小型银行(Cr<12.445,Scale<18.334)和7家中等规模银行(Cr<12.445,18.334

表10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组别门槛效应检验

表11低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组别门槛效应检验

表12低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组别门槛效应检验

对于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和低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盈利性作为双重门槛变量时均通过5%显著性检验;对于低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盈利性作为单门槛变量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作为双重门槛变量在5%显著水平上不显著。因此,本文以盈利性作为双重门槛变量分别对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和低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进行分组,以盈利性作为单门槛变量对低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进行分组。

3.以银行盈利性作为门槛变量的第三阶段嵌套分组。

对以上三组银行分别采用银行盈利性作为门槛变量进行分组,门槛估计值及对应置信区间如表13所示。

表13第三阶段分组门槛变量的门槛估计值及置信区间

基于银行规模、资本金比率和盈利性的三重复合性门槛值估计,458家银行的最终嵌套分组结果如表14所示。

表14基于三重复合性门槛值的样本银行嵌套分组结果

(四)各组样本实证回归结果分析

对各嵌套内生分组样本银行进行实证检验。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组3、组8、组9、组11和组12均采用固定效应面板模型,其他组别则采用随机效应面板模型。检验结果如表15所示。

表15各组样本实证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p值,下同。

从表15实证结果有如下发现。

第1组为28家高资本金比率类型银行(Cr>18.552),以冰岛国民银行、拉脱维亚瑞典银行为代表。模型中Captial的系数为0.5,在5%显著水平上显著,表明国际资本流入会显著提高此类型银行的风险承担水平。其中的原因可能是,高资本金比率的银行具有较高的风险抵御能力,且拥有充足资金,银行风险承担动机较强;并且银行持有高比例资本导致的特许权价值损失进一步激励银行从事高风险投资业务。在这种情形下,无论规模和盈利性如何,国际资本流入始终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产生正向作用,GDP增长率、M2占比和贸易开放度对此类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

第2组至第6组是中等资本金比率类型银行(12.44518.719),第3组的24家银行资产规模处于中等水平(17.096

对第4组至第6组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样本进行比较可见,第4组的32家银行盈利性较高(Roa>2.216),第5组的14家银行盈利性处于中等水平(1.778

第7组至第9组是低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Cr<12.445,Scale>18.501),分别以美国合众银行、美国富国银行和法国巴黎银行为代表。三组银行相比较,第7组的4家银行盈利性较高(Roa>1.486),第8组的10家银行盈利性处于中等水平(1.152

第10组为7家低资本金比率的中等规模银行(Cr<12.445,18.334

第11组和第12组均是低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Cr<12.445,Scale<18.334),分别以韩国釜山银行、日本千叶银行为代表。两组银行相比较,第11组的57家银行盈利性较高(Roa>1.312),第12组的139家银行盈利性较低(Roa<1.312),两组Captial的系数分别为-7.4和-1.0,且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小型银行由于政府担保力度较低、股东监管约束增大,抑制了自身风险投资动机,低资本金比率特征显示资金供给不足,进一步造成银行风险投资水平降低,相较于第12组,第11组银行盈利性较高,特许权价值对银行风险投资动机的约束效应更大。因此,国际资本流入对第11组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产生的负向作用大于第12组。

总之,回归结果表明,将涵盖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的银行复合异质性作为门槛变量时,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存在显著门槛效应,解答了问题1;依据复合异质性门槛值对样本银行进行嵌套内生分组,国际资本流入对各组别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作用方式存在差异,即产生结构性影响,解答了问题2。

六、稳健性检验

为检验模型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通过修改模型设定的方式,对计量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门槛回归模型在结构形式上与交叉项模型有共通之处,但是门槛回归模型的优势在于能够考察某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结构性影响,且能确定具体门槛值。而交叉项模型通过验证某变量对被解释变量是否产生影响,可作为门槛回归模型的一种稳健性检验方法。在交叉项模型设定上,假设银行复合异质性在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制中发挥的作用存在拐点,国际资本流动的系数将同时包括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三者乘积的二次方项和一次方项。交叉项模型设定为:

Riskit=β1(ΠCharaci,t)2·Capitali,t

+β2(ΠCharaci,t)·Capitali,t+αZi,t+μi+vt+εit

(6)

其中:ΠCharaci,t表示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的乘积;Capitali,t表示国际资本流入量;Zi,t表示控制变量,包括GDP增长率、M2占比和贸易开放度;μi表示截面的固定效应;νt表示时间效应。如果β1和β2能同时通过显著性检验,可判定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的作用机制受到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的共同影响,且这种共同影响以二次项形式存在。

从模型结构形式的设定中发现,门槛回归模型和交叉项模型的作用机理是连通的:门槛回归模型通过将样本数据分成不同区制,得到各区制内变量间对应的关系,而交叉项模型则以二次项形式引入交叉项。通过比较单门槛回归模型(1)与交叉项模型(6)发现,门槛回归模型实质上是对交叉项模型中Capitali,t的系数进行了变换,分别表示为式(7)和式(8)。

(7)

(8)

虽然门槛回归模型和交叉项模型均能验证银行复合异质性在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制中是否发挥作用,但两者所体现的作用机理依然存在差异。以下通过交叉项模型的固定效应面板回归,一方面验证门槛回归模型的稳健性,另一方面也给出银行复合异质性与影响机制之间的具体函数形式。回归结果见表16。

从表16回归结果可看出,交叉项模型中二次项系数和一次项系数均通过1%显著性检验,证实了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在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制中能发挥共同作用,银行复合异质性与影响机制之间存在U型关系。为保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接下来进行Wald检验,结果显示,二次项系数以0.010概率拒绝原假设,一次项系数以0.000概率拒绝原假设,证明模型是稳定的。由于面板数据结构的复杂性,变量间可能由于序列相关等因素存在内生性问题,为保证回归结果的可信度,本文采用GMM估计对交叉项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选取GDP增长率一期滞后项,M2占比的一期滞后项,贸易开放程度的一期、二期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实证结果如表16所示。其中二次项系数和一次项系数均通过5%显著性检验和Wald检验。为验证选择工具变量的有效性,本文通过工具变量过度识别检验,得到统计量Hansen’s J chi2(1)=0.387,伴随概率为0.534,无法拒绝工具变量均是外生,与扰动项不相关的原假设,从而判定选择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

表16交互项模型的固定效应面板回归和GMM估计

综上,根据银行复合异质性门槛值将样本分成不同区制,在各子区制中,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的作用方式有所不同;交叉项模型设定具体的非线性函数形式,发现银行复合异质性与影响机制之间存在U型关系,验证了门槛回归模型的合理性;GMM估计进一步检验了上述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七、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上述研究结果显示,用银行规模、盈利性和资本金比率构成的银行复合异质性作为门槛变量时,国际资本流动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机制存在门槛效应,并且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产生了结构性影响。基于此,我们得出如下主要研究结论。

第一,对于高资本金比率的银行,不论银行规模大小和盈利水平高低,国际资本流入均会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原因在于高资本金比率的银行具有较高风险抵御能力,风险容忍度较高,且持有较高比例资本导致的特许权价值损失激励银行从事更高风险投资业务。

第二,对于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不显著。大型银行有政府担保支持,其风险厌恶程度较低,会变相鼓励其从事有风险的项目投资;而中等资本金比率限制了银行资金供给,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抑制作用。最终规模效应的正向影响和资本效应的负向影响两者相抵消,使得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变化不大。

第三,对于中等资本金比率的中等规模银行,国际资本流入会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原因是中等规模银行接受的政府担保力度降低,股东监管约束增强,规模因素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促进作用不敌中等资本金比率的约束效应,在国际资本流入冲击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表现下降态势。

第四,对于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存在盈利门槛效应。对中等资本金比率、盈利性较高、规模小的银行,国际资本流入会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一旦盈利性低于门槛值,国际资本流入反而会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原因在于规模小而盈利性高的银行更注重风险约束,而规模小但盈利性低的银行则更注重扩展风险投资。

第五,对于低资本金比率的银行,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影响存在规模门槛效应。在规模因素与低资本金比率约束之间权衡中进行决策时:对低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无论盈利性高低,国际资本流入都会提高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对低资本金比率的中等规模银行,国际资本流入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对低资本金比率小型银行,无论盈利性高低,国际资本流入会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二)管理启示

笔者通过对上述相关问题的深入研究获得以下一些重要的管理启示。

第一,高资本金比率的银行机构需适度控制资本金增长。面对国际资本流入可能带来的风险冲击,该类型银行应在合理调整资本结构,适当扩展规模并提升盈利能力的同时,对资本金增长速率进行适度控制。

第二,中等资本金比率的小型银行需要培育新的利润增长点。面对国际资本的持续流入,该类型银行机构应在稳定资本金比率的前提下,重视资产端新的利润增长培育,以提升盈利能力。

第三,低资本金比率的大型银行需加强资产规模及结构管理。面对国际资本的持续流入,该类型银行机构应重视资本金的积累同时,将资产规模扩张速率维持在合理区间内。

(三)政策性建议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以及管理启示,我们对监管部门的政策建议如下。

第一,将银行风险承担指标纳入国际资本流动风险监测指标体系。通过资本流动和银行风险承担行为协调监测和预警,引导各类银行遵循自身发展规律做好风险和收益的权衡,有效监管国际资本流入可能诱导的银行体系过度风险承担行为。

第二,根据复合异质性对银行体系实施差异化监管。建议监管部门根据银行复合异质性设置差异化资本金比率要求,如对大中小型银行的资本金比率可以由高到低;警惕高资本金比率银行的过度风险承担倾向;在资本金比率较高的情况下,风险监管的重点是盈利低的银行;而在资本金比率较低情况下,风险监管的重点是大型银行。

(四)局限与展望

首先,本文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已有文献,但某些研究结果的稳定性还需要未来更进一步的跟踪研究并给予实证。此外,本文仅考虑国际资本流入的常态情形,未将国际资本在短期内大规模涌入或迅速撤离等异常情况,甚至爆发金融危机的极端情况纳入研究范畴,这方面研究也有重要现实意义。并且,不同形式国际资本的流入渠道在影响银行风险承担的机制等方面存在差异,这方面研究也有待以后进一步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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