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法律保护的现状与问题

王 颖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北京 100026

一、法制化与行政化管理并重

截至2018年7月31日，我国未成年网民规模达1.69亿，未成年人得互联网普及率达到93.7%，明显高于同期全国人口的互联网普及率(57.7%)①。随着触网时间越来越低龄化，未成年人成为互联网使用中犯罪案件的高发人群。

近年来，我国不断推进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的法律保护。既有互联网法律法规的建立，又有党政管理部门的主动引导和干预，实现了法制化与行政化管理并重。

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的法律法规和政策管理方面持续推进，2017年出台的《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送审稿)》完成向社会各界收集意见的工作，广泛征集社会各界对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法律保护的意见建议，完善和细化具体管理措施。

行政管理部门针对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中出现的突出问题，进行专项管理、集中整治、热点聚焦。最高法发布近年来人民法院依法审判的利用互联网侵犯未成年人权益的十起典型案例，这些案例简明扼要地阐明了基本案情、裁判结果和典型意义。典型案例的发布具有规范、指导、评价、引领社会价值的司法功能，起到了为未成年人健康成长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良好的社会环境的社会作用②。最高检发布的《2018—2022年检察改革工作规划》，其中规定“建立健全性侵害未成年人违法犯罪信息库和入职查询制度”。该制度使得有此类犯罪记录的人员不得从事密切接触未成年人的行业。信息库将逐渐把各地的信息联网，形成全国统一的信息库。通过信息技术手段，提高公众警觉，震慑、阻止性侵犯人再度实施犯罪行为③。

二、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中，网络侵权、不良信息内容、隐私危害与网络沉迷是问题频发的四大领域

(一)新型网络侵权

在互联网+背景下，网络侵权成为一种新型侵权模式，且负面影响更为迅速、广泛。对新型网络侵权行为的司法制裁，拓展了传统意义上对未成年人权益的保护范围。

1.借助网络侵犯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和人格尊严

2017年的骆某猥亵儿童案，是网络时代对“猥亵”定义的新诠释。骆某为满足性刺激，诱骗、强迫要求13岁女童小羽拍摄裸体、敏感部位照片、视频供其观看，并企图见面实施猥亵行为，后因被害人报警，未能得逞。这是具有典型意义的通过网络侵害未成年人权益的案件。

传统的法律理念和司法实践中，猥亵儿童罪中的“猥亵”认定为具体的接触。刑法中没有对猥亵儿童的具体行为作出列举，需要根据新兴网络犯罪的客观事实判断。该案例明确了通过网络通讯工具，实施非直接身体接触的猥亵行为与实际身体接触行为具有相同的社会危害性，可认定构成猥亵儿童罪。以满足性刺激为目的，虽未直接与被害儿童进行身体接触，但是通过QQ、微信等网络软件，以诱骗、强迫或者其他方法要求儿童拍摄、传送暴露身体的不雅照片、视频，行为人通过画面看到被害儿童裸体、敏感部位的，是对儿童人格尊严和心理健康的严重侵害，与实际接触儿童身体的猥亵行为具有相同的社会危害性，是应当认定构成猥亵儿童罪。

2.借助网络侵犯未成年人的肖像权、名誉权

2016年全网关注的“罗某事件”，事件内幕被曝发生逆转。江苏淮安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转发了两篇文章，分别是《罗某事件，父亲利用女儿骗巨款知情人曝内幕令人唏嘘》《罗某面对质疑痛哭想博同情，揭罗某事件背后内幕很恐怖》，但是配的图片确是一名未成年人和他父亲的照片。该科技公司被起诉至法院，原告认为自己被侵犯了肖像权和名誉权。法院做出要求删除内容、发表致歉、赔款的判决。

本案中对未成年人的侵权行为是在互联网时代背景下产生的一种特殊侵权行为。其行为特征是以网络为载体侵犯未成年人的肖像权、名誉权，使被侵权人受到的负面影响扩大，被侵权人的精神痛苦增加。

(二)未成年人涉网络不良信息

1.通过专项活动、行政化管理规范网络信息内容

2018年上半年，全国“扫黄打非”办重点清理涉儿童色情有害信息。1月起，多部门联合开展“邪典”等涉儿童色情有害信息专项整治，集中清理有害信息37万余条，督促重点网站自查删除链接130余万条④。2月，按照全国“扫黄打非”工作小组办公室的部署要求，广东、北京两地“扫黄打非”部门深入查办涉儿童“邪典”视频案件。

2019年初，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针对未成年人，开展“护苗2019”专项行动。强化网上网下两项整治，坚决查办涉未成年人“黄”、“非”案件，强化中小学周边文化环境整治。强化对未成年人接触较多的互联网应用的整治，特别对网络短视频、游戏、漫画、学习类APP等领域加强清理。同时，组织开展“护苗”正面教育引导工作⑤。

2.监管整治短视频

近两年，互联网行业发展风头最劲是短视频，短视频平台迅速崛起。2018年也是短视频行业的监管年。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网络短视频平台管理规范》和《网络短视频内容审核标准细则》，被称为短视频行业“最严监管”条例。国家网信办多次约谈一些短视频平台。平台整改，热门APP下架，网络红人被封查。

(三)未成年人的网络隐私侵害

2018年澎湃新闻和新京报对汤某案件的报道引发热议。

因为报道中一句寻找“汤某”，引起了网络关注，谴责媒体泄露受害人字迹、当前户籍地址等个人信息，可能对当年的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有人认为，已经生效判决的案件，完全可以向社会公开。事实绝非如此。该案属于强奸犯罪案件，被害人当年尚未成年，不论从个人隐私还是从涉及未成年人的角度，都不属于可以公开的案件。因此，向社会披露案件证据细节的做法是违法的，这构成了对汤某隐私权的侵犯。并不是所有刑事案件的信息都能向社会公开的，有些案件哪怕是在宣判后，相关证据的细节都不能公开。如涉及国家秘密、个人隐私以及涉及未成年人的刑事案件，即便是整个诉讼流程结束之后，案件的实质信息(尤其未成年当事人的身份信息)仍然要对公众保密。

(四)防治网络沉迷，摆脱网络成瘾

近年来，青少年沉迷网络的现象屡见不鲜。针对这一现象，行政管理部门出台一系列政策文件，管理重视网络成瘾。

2018年4月，教育部办公厅印发《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做好预防中小学生沉迷网络教育引导工作的紧急通知》强调，预防中小学生网络沉迷需要各方面尽心尽责、密切配合、齐抓共管，各地要充分认识预防中小学生沉迷网络的极端重要性和现实紧迫性⑥。2018年8月，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起草形成《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旨在将未成年人节目管理工作纳入法治化轨道，引导、规范节目内容，切实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权益，提出要防止未成年人节目出现商业化、成人化和过度娱乐化倾向⑦。

三、结语：对策与建议

(一)进一步建全完善国家行政管理机制

目前，国家行政管理是未成年人保护领域的主要力量。但是实践中监管职责规定分散，客观上各行政部门各自为战、权责模糊。在现有的监管格局内，建立专门的涉未成年人网络监管部门，确立牵头单位，理顺其他各部门配合、协调工作机制是规范国家行政监管的必由之路。正如有专家建议，可明确网信部门作为监管牵头部门，负责统筹协调全国未成年人网络保护工作，其他各有关部门依据各自职责做好有关工作。⑧。

(二)发展优质的互联网主流文化

伴随短视频内容发展迅猛，各类视频乱象频发。这一现象，正是我国移动网络使用向城镇、农村边缘快速覆盖，网络使用者因此在面对同一个内容会有很多可能性发生；其次，在流量为主的时代，主流文化日益疲倦，有些内容生硬的推送没有能够起到舆论引导的作用。主流文化没有占领的平台被大量的垃圾信息乘虚而入。

北京大学互联网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田丽认为“从短视频软件的快速发展也可以看出一个问题，互联网迫切地需要优质的主流文化，而这样的主流文化是缺失的，所以大家才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日常的环节。”

(三)技术保障未成年人使用网络安全

拥有技术优势的互联网平台应积极主动采取技术保障措施，回馈社会。企业的社会公共责任感是企业健康发展的长久之计。一些互联网平台已经采取了一系列举措，如某短视频公司设置的内容分级、审核；未成年人用户识别系统；以及建立未成年人关怀团队等举措。

肯定互联网企业的建设同时也要注意到其必然的局限性。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教授支振锋认为，“短视频等互联网平台由于其开放属性原因，内容必然良莠不齐，而现阶段一些平台迅速招募的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内容审核团队，大多采用外包或临时培训的形式，审核把关质量难以有效保证。”

(四)家校教育协同提升未成年人网络媒介素养

作为新兴媒体时代的“原住民”，未成年人如何在新媒体环境中健康成长，科学地合理地正常地使用网络，是未成年人提高媒介素养的主旨。早在2010年全国两会上，就有15位全国政协委员就曾联名提案，建议把网络素养教育纳入学校义务教育课程。同时，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不必赘言。家长提升自我媒介素养，既是在家庭层面成为未成年人的榜样，又是在社会层面凝结成社会氛围。家校教育协同合作，共同为未成年人营造出风清气正、科学有益的网络环境。

[ 注 释 ]

①《2018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EB/OL].https： // news. china. com/ domesticgd/ 10000159/ 20190326/ 35519696_all.html.

②最高法公布利用互联网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权益10起典型案例[EB/OL].http： // news. ifeng. com/ a/ 20180601/ 58543575_0.shtml.

③最高检：《2018-2022年检察改革工作规则》全文.[EB/OL]http： // www. chinanews. com/ gn/ 2019/02-12/8751564.shtml.

④2018年上半年“扫黄打非”工作呈现五大亮点.[EB/OL]http： // www. cac. gov. cn/ 2018-07/25/c_1123171011.htm.

⑤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部署开展“净网2019”“护苗2019”“秋风2019”专项行动.[EB/OL]http： // www. xinhuanet. com/ politics/ 2019-02 /27/ c_1124170434. htm.

⑥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做好预防中小学生沉迷网络教育引导工作的紧急通知[EB/OL].http： // www. moe. gov. cn/ srcsite/ A06/ s3325/ 201804/ t20180424_334106.html.

⑦国家广电总局就《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征集意见.[EB/OL]http： // www. xinhuanet. com/ local/ 2018-08/ 26/ c_1123329583.htm.

⑧全国政协“《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的制定“双周协商座谈会综述[EB/OL].http： // www. rmzxb. com. cn/ c/ 2018-05-18/ 205825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