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雪

2019-12-16 08:09茶茶胡嫄嫄
少年文艺 2019年12期
关键词:白蛇白沙琉璃

茶茶 胡嫄嫄

“看啊,舞雪又开始跳舞了。”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

正在贫瘠干枯的田野中劳作的人们抬起头,看看回风山的方向,纷纷收起锄头或者镰刀,拼命地往家跑。

很快就风沙四起了。漫天的白沙遮住了太阳,遮住了云,遮住了天。风携着沙,打在脸上,就像在被谁毫不客气地抽着耳光。

风沙止了,人们发现,整个回风村,都被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沙,仿佛刚才下了一场大雪。地里刚刚冒出嫩芽的庄稼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舞雪跳舞累了,风沙才会止住。

回风村的每个村民生下来就知道,回风山上,有个叫作舞雪的妖。它身体庞大,如同一座山丘,长着两个可怕的头。它一跳起舞来,就会风沙大作,漫天雪白。

还好,舞雪总是会累的,风总是会停的。

這一次,等风停了,恐惧的村民们终于决定一起去找明明离。

“明明离,你是村里唯一读过许多书的人,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对,我们不能总是躲着舞雪这个妖怪呀。”

村民们围住明明离,七嘴八舌。有的人嗓子眼儿里呛了沙,还在咳嗽。

“你们离开这里不就行了嘛。”明明离在心里嘀咕,可是他不敢说出声。那样村民们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固执地反驳说:“离开了回风村,我们还是回风村的村民吗?我们是永远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

“我找找,我找找。”明明离慌慌张张地在一个旧书柜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出来一张薄薄的纸卷。“这是我爷爷的爷爷明离在临终前留下来的,据说他亲眼见过舞雪,上边有关于舞雪的记载。”

“这个我们都知道,他见过舞雪,还活着下山了。爷爷的爷爷一定有办法。”回风村的村民们很相信老人,越老的人他们越相信,“看看纸上写了什么!”

明明离拍拍纸上的灰,咳了一声,开始读起来:“回风之山,有舞雪焉……”

“什么意思?”村民们问。

“就是回风山上,有一个叫舞雪的——”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早就知道了。”村民们打断明明离说。

“……独居山中,携风伴月。其态也,回风舞雪;其形也,飘忽难测……”明明离摇头晃脑起来。

“停下,停下!”村民们赶紧制止了他,“明明离,说说,你爷爷的爷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他……他的意思是说……舞雪不光过得挺悠闲,身材还很好……怎么可能啊?为什么赞美起妖怪来?”明明离嘟囔道,“它,它还有个贵重的琉璃杯,以喝琉璃杯里的琼浆为生。”明明离说完,张大了嘴。

“什么叫琼浆?”一个小孩子好奇地问。

“就是——”明明离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类似葡萄汁那样的东西吧。”说完,他舔了舔嘴。

“果然是妖怪,喝葡萄汁也能活下去。”一个村民说,“那书上有没有说怎么对付舞雪呢?”

“后边——”明明离紧张得嗓子直发干,“对不起,后边,没有了。”

“什么意思?”

“后边的字,都被……虫子吃了。”其实明明离已经飞快地看完了,发现全是赞美之词,哪有什么对付妖怪的办法?这种时候,还是不提为妙,他心想。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恼火不已。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被虫子吃了呢?

“那一定是你没有保护好这张纸。”一个老人晃晃手里的拐杖,责怪起明明离来。

“等一下,等一下。”明明离赶紧用手抱住头,“我再找找,也许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有怎么对付妖怪的书留下来呢。”

找了好久,他才找出一本发黄的书。

“太好了,找到了。”明明离翻开书页,又摇头晃脑起来,“其祠之,用一雄鸡,禳而勿杀……”

“别掉书袋了,到底什么意思?”这回,村民们急了。

“是这样,是这样,书上说,如果有妖怪,可以举行献祭仪式,给它献上一只公鸡,但是不要杀死这只鸡。举行过这样的献祭仪式后,妖怪就不会捣乱了。”

“一只鸡就行了?”村民们不太相信地互相望望。

“书上是这么说的。”明明离有点得意,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办法。不过下一秒,他的脸就变白了。

一只小鸡叽叽叫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说小鸡,小鸡就到。大家一起盯上了明明离家唯一的小鸡。“这么巧的事,一定是神明的安排。”村民们一拥而上,去抓小鸡。

明明离嚎啕大哭,他只知读书,从不种地,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正准备今晚炖了这只小鸡。“这是我的晚饭。”明明离涕泪滂沱。

可是没有人理他,没有人可以反对“神明的安排”。明明离的小鸡被装在了一个竹笼子里,由众人送到了回风山的山脚下。

村民们摆上了一张木案,点起香,把小鸡的双脚缚住,放在案上,祷告起来。

明明离的小鸡在香案上不停地挣扎,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村民们把它的双脚绑得太紧了,根本不可能挣扎得开。

“村里那么多鸡,为什么偏偏是我?就因为我瘦小好欺负吗?”小鸡又生气又害怕,鸡冠都涨得通红了。

村民们并不知道小鸡的心思,祷告完毕,就解开了小鸡腿上的绳子。

“啊,终于决定放了我!大家还是很善良的。”小鸡高兴地拍拍翅膀,跳下香案,撅撅屁股,撒腿就准备跑。

往哪里去呢?小鸡突然愣了。它看看村民们,他们正瞪大眼,齐刷刷地盯着它,大声说:“去吧,去回风山上,舞雪就在那里,你是我们献给它的祭品。让它不要再害我们了。”说完,他们还一起做出了驱赶的动作。

小鸡吓得一个倒退,寻找着人腿间的缝隙,准备冲出重围。然后,它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布鞋。那是明明离的破布鞋。

“主人,快救我呀!”小鸡在心里尖叫,可是眼前又浮现出明明离涕泪滂沱的脸:“这是我的晚饭。”

天啦,小鸡想到这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主人的破布鞋在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它发了一会儿呆,发现自己没有了选择,只好磨磨蹭蹭地,一步一回头地往回风山上走去。

“一直往山上走,不要回来啊。好好做你的祭品。”村民们在它身后大声喊。

小鸡昏头昏脑地走啊,走啊,又累又渴。

但它不幸地发现,回风山上除了白沙,几乎什么也没有,一眼望去,连根草的影子都看不见,更不用说找口水喝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小鸡绝望地在心里咕哝。

太阳很烈,整个世界都闪着雪白的耀眼的光,寂静得让人害怕。

前方雾气升腾,沙之上仿佛有水在流动。小鸡用最后的力气狂奔过去,但什么也没有发现。眼前除了白沙,还是白沙,偶尔有白色的石头。

流动的水总是在不可及的前方。

小鸡终于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小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在很近的地方盯着它看,几乎把腥熱的气息喷到它脸上。

小鸡吓了一跳。

那是一条小白蛇,它的头上长着一只白色的角。

长着角的蛇,小鸡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你是谁?”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嘴里还有一种清甜的味道。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小白蛇高兴地晃了晃它角上挂着的那个明晃晃的五颜六色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小块彩虹从天上掉下来,落在了那儿。

“那是什么?”小鸡问。

“是它救了你。”小白蛇又晃了晃那块彩虹一样的东西,把它送到小鸡面前,“这是我的琉璃杯。”

“什么?”小鸡又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瞪得都快裂开了,“你有一个琉璃杯。你……你认得……那个,那个……舞雪?”

“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白蛇兴奋起来。

“什么?我是说,我是说有两个头,身体像一座山丘一样大的舞雪,不是一条小白蛇。”

“是吗?还有那样一个舞雪?”小白蛇惊讶地看看四周。

“是的,它也住在回风山上。”小鸡说着,害怕地看看四周。除了沙,什么也没有。

“哦?”小白蛇笑着露出雪白的尖尖的牙,“那不可能的,整个回风山上,只有我自己住着。”

小鸡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这么说来——”

“对,回风山只有一个舞雪,那就是我呀!”小白蛇自豪地甩了甩尾巴,舞起一个小旋风。

舞雪没有两个头,舞雪没有山丘一样的身体,舞雪是条长着角的小白蛇……小鸡在心里念念叨叨,感觉晕头晕脑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话说回来,你是谁啊?怎么会来回风山上?这里可是好多好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舞雪好奇地问。

“我是……”小鸡小小的脑袋快速地转动起来,它想,它千万不能承认自己是村民们献给舞雪的祭品,要不然舞雪一定会吃了它。这回风山上,什么也没有,一只小鸡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丰盛美味。“嘿嘿,我是……”它突然想起明明离最近总念的一句诗,“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其实,我叫雁……兮……”

“这么酸的名字?” 舞雪歪着头。

“是的,我是一只……雁,不是一只鸡,所以,你你你,不不不不能吃吃吃吃掉掉掉掉我我我我。”小鸡的小脑袋想象着自己被吃得鸡毛乱飞的惨状,不禁结巴了起来。

小白蛇舞雪瞪了它一眼:“你一定不是一只雁,我认得雁的样子。它们春天曾在回风山上短暂地停留过。”

啊!被看穿了!小鸡雁兮吓得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沙地。我命休矣!它又想起明明离常说的一句话。

“我不喜欢撒谎。” 舞雪冷冷地说完,转过身,飞快地游开了。它转过一个沙丘,不见了踪影。

雁兮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道过谢呢。

雁兮呆在原地,进退两难。

回去吧,那么当天就会是明明离饭桌上的一碗鸡汤。如果留在这里,不饿死,也会渴死的。

反正怎么都是死……雁兮甩甩头,把这个问题甩开,然后找了一个避风的沙窝,决定好好地睡一觉,明天醒来,再想这件事。

第二天,雁兮睁大眼睛,没有看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失落。

一眼望去,还是没有边际的漫漫白沙。

“这是什么鬼地方?”雁兮一边抱怨,一边用脚刨沙,可是刨了半天,也只刨出来一根仅可以润润喉咙的草茎。

这天,雁兮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四处撞来撞去,都是沙。

第三天一早,小鸡开始期待舞雪出现,可是过了中午,还是不见那只小蛇的踪影。

可怜的小鸡简直要饿晕过去了。它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拖着脚步,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翻过一个沙包,突然风沙大起,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瘦小的雁兮昂起头,看着眼前蓦然间白沙飞扬,风沙渐渐遮住了云,遮住了天,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天啦,舞雪又在跳舞了!回风山的村民不知道在怎么责怪自己呢!

雁兮叹着气,奄奄一息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沙住了,雁兮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嘴里还有那熟悉的清甜气味。

一角彩虹在它的视线里左右摇摆。“呀,你终于醒过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舞雪再一次用它的琉璃杯救了雁兮。

“谢谢你,舞雪。”雁兮站起来,朝舞雪张开翅膀,再合上,真诚地说。它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了。

“不用谢,就算是撒谎精,我也不能让你死。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回风山从来没有谁能待得下去,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舞雪摆摆尾巴,又要离去了。

雁兮的鸡冠噗的一下红了,它在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向救过自己两次的舞雪坦白。

“好吧,其实……”雁兮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其实,我是——一只——鸡!”

“原来如此!”舞雪好像有点激动,“原来你真的不是雁,是鸡。那么你是‘其祠之,用一雄鸡,禳而勿杀里的那只鸡吗?”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雁兮的鸡冠一下子变得苍白。

“当然,书上是这么说的。” 舞雪干脆地说。

雁兮好不容易站稳了,语气中带着绝望:“是的,我是一只鸡。我是回风山的村民们献给你的鸡。说实话,我也不想来这里,我是被逼的。但是,你救了我两次,好事不过三,我要感谢你,没有你,我可能现在已经死掉了,成了风干鸡。所以,你可以吃……吃我!当然了,我可能不太好吃,毕竟我太瘦了。可这不能怪我,我的主人不种粮食,所以我们总是挨饿。很多时候我只能自己去野地里刨刨虫子和草根。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吃掉我,我不会抱怨你的。不过你最好——”因为说得太快,还很紧张,雁兮上气不接下气。

“吃你?你好吃吗?” 舞雪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它。

“也许吧——”雁兮一时间有点不明白状况。

“你以为我会吃琉璃杯里的食物之外的任何——奇怪的东西?” 舞雪瘪瘪嘴巴,露出两颗尖尖的雪白的牙。

“我不是奇怪的东西,我是一只鸡。我是回风山的村民们献给你的鸡。”雁兮有点气愤。

“你真可怜。” 舞雪用同情的语气说。

“那意思是,你同情我,不会吃我了?”

“当然不会。我对吃鸡这种事没兴趣。” 舞雪无聊地甩甩尾巴。

“那怎么办?”雁兮突然发起愁来。

“什么怎么办?”

“村民们啊。我是他们献给你的祭品。如果你不吃我,那我就没有作用。你还会在跳舞的时候,兴起大风沙,盖住田地里刚刚发芽的幼苗,盖住村民的房顶,对吧?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对我也不好,他们真是可恨又可怜啊。可是,我还是想要请求你,不要这样做啦,好吗?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回风村的一分子。如果你答应了我,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就算我回去,我想他们也不会吃掉我了,毕竟我是有功的——鸡了。”雁兮又是一口气说了好多,心里直惊异一向木讷的自己怎么突然口才这么好。

“你在说什么呀?” 舞雪莫名其妙。

“啊,在村民们心里,你是一个长着两个脑袋,身体像一座山丘,一跳起舞来就天昏地暗、风沙漫天的妖怪呢。”

“跳舞和风沙有什么关系?” 舞雪像看妖怪一样看着雁兮。

“什么?”轮到雁兮目瞪口呆了。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回风山吗?”

“这……的确不知道呢。”雁兮扭扭脖子,看看荒芜的四周。

“是因为世上的风,在长途跋涉后,会来这里歇息。我一直守护在这里,就是用琉璃杯里的甘泉,为它们清洗一路风尘,可以让它们洁净清爽,重新开始新的旅程。所以这里叫回风山。如果世上的风不曾在这里洗濯,那这个世界将会多么肮脏。” 舞雪认真地说着,晃了晃那个挂在角上的琉璃杯。

“我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够明白。那你跳舞和回风山的风沙到底有什么关系?”雁兮问。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回风山,自然有风,有许多许多风。也有沙,有山那么多的沙。可是跳舞,这是我自己的事,和风没有关系,和沙也没有关系。我高兴的时候,就会跳舞。”

“可是大家都说,舞雪起舞,就会风沙大起。就连爷爷的爷爷明离当年从山上下去,也这么说过。”

“明离?这个名字有一点熟悉。哦,我想起来了,很多很多年前,的确有一个叫作明离的人来到回风山,我曾经救过他,也曾经跳舞给他看。但是,一场大风之后,他就离开了。哼,他也不过如此。我才不在乎。”

雁兮思索了好一会儿。“你知道吗?明离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留下一卷文字,是关于你的。”

“真的吗?”舞雪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了,“他说我是一只可怕的妖怪吗?”

“我听明明离读过其中的一些词句,我念给你听吧。”

“好吧。”

“回风之山,有舞雪焉……独居山中,携风伴月。其态也,回风舞雪;其形也,飘忽难测……”

“这是?”

“都是赞美你的话呀。”

“赞美?”舞雪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我刚才明白过来了。他曾经认为你是妖怪,可是在最后一刻,他心里的你,是独一无二的、美丽的舞雪。他一定很后悔吧。他所写的,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眼里的你呀。”

舞雪好久都没有动一动,眼睛慢慢变红。

原来它并非不在乎,雁兮想。

舞雪突然雀跃不已。“不管回风村的人几百年来对我有多少误解,有你和明离就够了。雁兮,今天我太高兴了。我们来跳舞吧。我好多年没有跳舞了。”

“能看到舞雪跳舞,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小鸡!”雁兮也很高兴,拼命鼓起了翅膀。

“拿好它。”舞雪把琉璃杯挂到雁兮翅膀上,舞动起雪一样白的身体。

四周静极了,一点风也没有。

雁兮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哭了?” 舞雪停下来问。

“因为太美了。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最美的……舞姿。比春天风里的花,比夏天山中的溪水,比秋天掉落的树叶,比冬天空中飞着的雪,还要美一百倍、一千倍。你不是回风山的妖,你是回风山的舞雪。对不起,舞雪,大家都误解了你——”雁兮真诚地说。

“有什么要紧?我不在乎。” 舞雪旋转着身子,旋转起一阵雪白的旋风。

“好!”雁兮也高兴得跳起来。它从出生以来都没这么高兴过。它学着舞雪的样子,张开翅膀,旋转起来。

“叭嗒——”

琉璃杯从雁兮的翅膀上滑落下来,倒在沙地上,杯中物汩汩地倾倒出来,消失在白沙之中……

渐渐地,杯中干了,沙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泉眼。

而那琉璃杯,在流干的瞬间,竟然化成了一块五色的石頭。泉眼就在五色石下,噗噗地跳动,欲出不出的样子。

舞雪和雁兮都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好久都不敢动一动。

“啊,杯子不能掉在沙上,至少应该放在石上,我竟然忘记告诉你了。” 舞雪后悔不已,“没有了这琉璃杯,我怎么守护这回风山啊?”

“对不起,对不起……”雁兮惊慌失措,一个劲儿地道歉,都快哭出来了。

泉眼还是在跳动,泉水欲出不出,好像被什么阻碍住了。

“必须让泉水流出来,否则风来到这里,怎么办呢?” 舞雪说。

“那应该怎么办呢?”

“我试试吧。” 舞雪看着雁兮,“谢谢你,雁兮。不得不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雁兮想说,其实,舞雪也是它唯一的朋友。它还没说完,就见舞雪纵身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的光,钻进了五色石下的泉眼。

泉水喷涌而出,汩汩流向白沙。

雁兮等了很久很久,舞雪还是没有回来。

舞雪消失在了五色石下的泉眼中。

傍晚,一阵大风带着腥气,从远方呼啸而来。

“你是谁?舞雪呢?我没有看见它。”风问雁兮。

雁兮指指跳舞的泉眼和淌过白沙的一线清流,“它,在那里。”

“咦?”风愣了一下。

“必须让泉水流出来,否则风来到这里,怎么办呢?” 雁兮喃喃地说。

风听了这话,呼地钻到泉中。

雪白的泉水跳起舞来。

许久,风一身轻松地跃出,气息芬芳,洒出漫天飞雨……

回风村一夜大风大雨。

村民们都吓得蜷在家中,不敢出门。

怪的是,第二天起床,打开家门,他们发现,门外并不像从前那样铺满了白沙。

咦?

抬眼一看,那雪白的回风山,竟然凭空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如黛青山。

村民们奔走相告,谁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后来,他们决定上山去看看。

山上没有妖怪舞雪,也没有那只小鸡。他们在山中的一块五彩石下,发现了一眼泉水。

回风村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泉水。男人们兴奋地跳到泉中。女人们则捧起泉水,清洗脸和四肢。

大家发现自己好像从内到外都被洗濯过了,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清明。

“我好像在泉中看到了一个影子,它在跳舞。”一个女子梦呓般地说。

“是呀,我也看到了。”另一个女子也用温柔的声音说。

大家都声称看到了跳舞的影子。它的舞姿迷人极了。

“这眼泉水像雪一样白,流淌的时候又像在跳舞一般。真是太美了!我们就叫它舞雪吧,好吗?”明明离小声地提议。

“好。”村民们纷纷点头,“还是明明离有学问。”

雁兮隐在高处的一株草后,看到这一切,很是欣慰。看来,人和风一样,也需要洗濯啊。

小鸡向草深處走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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