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完整而又奇特的西藏风俗画卷
——论林乔荫的散曲集《西藏闻见录》

2019-12-17 19:28
西藏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散曲西藏

尹 蓉

(南昌大学人文学院,江西 南昌 330031)

林乔荫,字育万、樾亭,号瓶城居士,侯官(今福建福州)人。据王汉民先生考证,林乔荫生于乾隆九年(1744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卒于嘉庆十年(1805年)下半年,也就是西藏任满将归之时,享年62岁[1]。有关林乔荫的生平事迹,《闽侯县志》卷70《儒林》记载详细,其云:

林乔荫,字育万,又字樾亭,其茂子,乾隆乙酉举人。少与弟澍蕃及龚景瀚、郑存敦、郑光策诸人,均以府试为大兴朱珪所赏,命联为文会,名读书社。嗣诸人又各招其亲知及有声于庠者,社日以大,共二十八人,皆里中豪隽博学健文。里中人闻社名之夸也,或相与窃笑之。诸人不以为意。聚则各出所读。往复质正,辨论丛起。乔荫以博洽多闻,通晓吏事,屡佐大寮幕府,倾动一时。晚宰江津,檄赴西藏,管粮务。受代归,遽卒于官。乔荫姿禀颖异,读书能观其会通,尝著《三礼陈数求义》三十卷,自谓生平精力尽于是。书以多掊击注疏,为时流所不喜。然贯通经传,纲举目张,能使读之者涣然冰释,怡然理顺。视陈用之礼书有过之无不及也。此外杂著尚有《汲古绠》、《藏征录》、《瓶城居士诗集》各若干卷,毕未付梓。*参见欧阳英,陈衍:《闽侯县志》,民国十九年修,民国二十二年刊本。

从记载中可知,林乔荫是清乾隆三十年(1765年)中的举人,曾任四川江津知县,为官时恪尽职守,“敦士习”“重农桑”。除此之外《江津县志》卷3和卷6也有关于林乔荫的记载,如卷3《职官》云:

林乔荫,福建侯官举人,嘉庆五年任。敦士习,重农桑。值岁歉艰食,设厂城中,捐廉煮粥,就食者日千余人。又于四乡劝士民散赈,全活甚多。[注]参见袁方城等:《江津县志》,光绪元年修刊本。

《江津县志》卷6《食货志·荒政》中亦载有林乔荫在嘉庆辛酉年“于城外东岳庙设立粥厂”“就赈者日以千计”“全活无算”的记录,以至于“以劳卒官,四民为之醵金,护其眷属以归。”据王汉民先生考证,嘉庆六年(1801年)近60岁的林乔荫从江津进藏,第二年才到达,后卒于西藏任上。所以,“四民为之醵,护其眷属以归”,可能是家眷在林乔荫入藏后,还留在江津,后由江津百姓聚钱护送他们回的福建[1]。

林乔荫平生博洽多闻,通晓吏事,擅长写诗文词,著有《三礼陈数求义》《摘句图》《瓶城居士集》等。《西藏闻见录》为其散曲集,共有南北两套曲,是林乔荫入藏期间创作的。据《闽侯县志》载,林乔荫是“檄赴西藏”“管粮物”,任期三年,其《西藏闻见录》序亦云“瓜代期以三年。”《西藏闻见录》现存嘉庆十八年(1813年)抄本,藏于山东省图书馆(善1436)。曲集题目据卷端,下附嘉庆癸酉年抄字样,右下端写有侯官林乔荫。卷内黄绵纸本,有朱笔圈点。行字不一,有“金舆樵夫”朱文方印和“山东省图书馆珍藏”朱文长方印。谢伯阳先生的《全清散曲》中收录的《西藏闻见录》即据此本而来。

清代朝廷加强了对西藏的管理,派大臣入藏,西藏和中原内地交流频繁,随之文人入藏的机会也增加了不少,因此记录西藏山川地理、历史事迹、风俗民情的作品也就多了起来,如果亲王允礼的《西藏记》(《西藏志》)、江西峡江人萧敬腾的《西藏见闻录》、蒙古族人和宁的《西藏赋》等。其中和宁的《西藏赋》以汉大赋的形式,铺陈描述了西藏的地理、历史、宗教、文化、气候、物产等。而林乔荫的散曲集《西藏闻见录》,顾名思义,叙述的是作者入藏时期的所见所闻,但是散曲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独具一格,显示出奇异的色彩,可谓是中国散曲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

《西藏闻见录》收有的北曲、南曲两套中,第一套散曲作于嘉庆八年(1803年),当时作者刚入藏1年,散曲描写了西藏的衣食住行、反映出作者入藏时的新奇感受,南套曲则是林乔荫在西藏生活了18个月所写,虽然比北曲晚半年左右,但是在内容上,不仅反映出作者对西藏生活风俗的进一步了解,同时也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思乡之情。

《西藏闻见录》一共有19支曲子,其中北曲8支,南曲11支,每一支曲子后都有数量远远超过曲词字数的解释和说明,扩大了散曲的容量,丰富了散曲的内容,其涉及到西藏的方方面面,如日常生活、娱乐活动、宗教信仰、管理制度以及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将之与成书于乾隆年间的《西藏记(志)》进行比较,二者在纪年、风俗、衣冠、饮食、婚嫁、夫妇、生育、丧葬、占卜、礼仪、房舍、刑法等方面,内容高度吻合,可互相参照。如《西藏志·房舍》云:

自炉前后,藏各处房皆平顶砌石为之,上覆以土石,名曰碉房。有二三层至六七层者。[注]参见清允礼纂修的《乾隆西藏志》,1792年刻本。

《西藏闻见录》北曲第三只曲子说道:

【油葫芦】住的是平顶重楼千万家,尽围墙,将木架。一层层都靠着木梯爬,是大家都将日月当门画。[2]1240

曲子后林乔荫解释说:“藏中所居皆平顶楼房。先砌墙四围,架横木于墙为梁,以柱承梁,平铺短木,覆以砂泥,筑而平之。无片瓦,以木槽贯墙孔中滔水于外。如此者重叠而上,有两三层,及四五层者。”[2]1241可知关于西藏的“房舍”,林乔荫的介绍比《西藏志》中所述更为详细生动。总体而言,林乔荫《西藏闻见录》中反映的西藏生活的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奇异的风俗习惯

1.衣食住行。由于西藏所处的自然环境不一样,因此,在衣食住行方面,与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呈现出奇异的色彩。民以食为天,散曲开篇即云:“食货先茶”,茶在西藏最贵,“不可一日缺,犹内地之米谷也。故商贾以贩茶者为最大。人家亦以藏茶多者为富户。”茶可以用来换任何东西,如食物、衣服、珠宝及牲畜,等等。所以“待客及馈遗一切诸事,皆以茶为敬”,在隆重的宗教祭祀活动中,也少不了茶的身影。然而西藏喝茶的方法与汉地也不同,一般是“食的是青稞糍粑,合着酥茶”,作者在散曲曲词和注说中,对茶的介绍和说明,可称得上是西藏的一部“茶经”。

2.婚丧嫁娶。藏地女子在家中的地位很高,还留有母系氏族的色彩。如婚姻家庭方面,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不同,藏族女子在婚姻中占有主动权,北曲【天下乐】云:

只见的一个丫头有多少汉子家,傻也么傻。试问他,共生的儿女可也阄分罢?这个丫头人赞夸,那个丫头人笑话,笑的是冷伶仃汉子寡。[2]1241

曲后,林乔荫解释说藏地“男女多野合,悦则相从,不喜即离弃。然大多皆女弃男,无男弃女者,盖女强男弱。”因为在藏地,重活累活,如“背水负薪”“任重远行”都是女子来完成,所以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上的地位比较高,为了省下一份差役,有的家庭中“兄弟三四人而共娶一妇者”,为的是“多一妇即须多出一乌拉(差役)”。

在丧仪方面,和汉族地区注重“入土为安”的观念不同,藏地葬仪分为三种,一种是地葬,另外两种是天葬、水葬,无论是哪一种,在汉族人眼中都比较难接受,所以林乔荫在散曲中说“死了三搬弄,难逃惨毒加”。

3.社会伦理道德。藏地最重结拜,无论男女,对父母则显得颇为“不孝”:

“不拘男女互相结拜”,“遇亲生爹妈,且由咱理他。遇结拜要情深意加,送哈达,帮章卡,怕的罚了咱,怎敢忘他。”[2]1242

虽然“桃园三结义”的刘备、关羽、张飞之英雄事迹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但还是要纳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级秩序里,在封建社会中,父母人伦之情是维系一个社会最基本的单位。但是在藏地某些地区重“结拜”轻“父母”,“番民子女长大,即不认父母,各自过日,遇之如途人。若父母老而无能,求食于其子女,即詈辱殴打,均所不免。”这就与传统的汉族地区明显不同,也显示出奇异的色彩。

(二)唐公主(文成公主)在藏地的影响

散曲中多次提及唐代文成公主对藏地的影响。文成公主入藏,对汉藏交流以及藏族文化方面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因此藏地中无论是风俗民情还是宗教信仰,都能看到文成公主的影子。散曲中对此也有大量的描写。如第一套曲【混江龙】曲子中提到的“点鞋灯,棉布条燃作细心”,其中的“点鞋灯”,据作者说明云:

夜上点油灯,其灯盏铁铸似女人弓鞋样,云唐公主当时鞋样。公主常思东迁,做灯点火烧其足,痛不得归也。[2]1238

北曲【煞尾】中说:“丫头们脸抹儿茶”,在曲子后面,林乔荫解释说:“妇女们多以孩儿茶抹脸上以为饰,云唐公主当时装饰如此,流传至今。盖当时唐公主嫁吐蕃,心不能堪,故毁其容,而彼不知,以为美饰也。”[3]1244此段作者所言并非实情,在脸上抹茶,是因为藏地属于高原,紫外线比较强,所以抹茶可以保护皮肤不受伤害。

文成公主在藏地百姓当中,已经成为了一种宗教信仰,代代相传,深入人心。如第二套曲子第一支曲子【南仙侣入双调步步娇】“故事都称唐公主,容貌犹装塑,生辰共拜趋。指遗迹流传,唐碑唐树。岁驾四轮车,绕招回收得哈达富”。[2]1245唐公主指的是文成公主,拉萨的大昭寺中塑有文成公主的遗像,小昭寺则有公主的肉身像,每年到了公主的生日,藏地百姓依然“相率礼拜”。大昭寺外的“唐碑”是指当时唐王朝和吐蕃“会盟”时而立,“唐树”则相传是文成公主亲手所种,“今每年必先此树先发萌芽,它树始青”从这些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唐代文成公主在藏地百姓心目当中的地位。

(三)清朝政府对西藏的管理及汉藏人民的和谐相处

从林乔荫的《西藏闻见录》中可知,藏地信仰佛教,寺庙很多,其中达赖、班禅及呼图克图等是西藏地区的管理者,清廷只是派驻藏大臣,“帮问办事”,当时林乔荫入藏,就是充当“管粮务”的官员。本来西藏是有封王的,但是在乾隆十五年,珠尔墨特那木扎尔造反,当时的“驻藏大臣传、拉二公死之”,所以在藏区建“双忠祠”。由于在寻访达赖、班禅、呼图克图转世灵童的过程,“贿弊百出”,因此,乾隆五十八年,“钦颁金瓶一具,牙筹六枚,供大昭佛前,凡呈报有虎毕勒罕者(灵童),驻藏大臣会同达赖喇嘛、胡图克图等,将小儿数名生辰书于牙筹,入瓶中,掣出何人,即以其为达赖、班禅及胡图克图,然后贿弊始绝,咸颂公允。”[2]1248这都显示了清王朝对西藏地区的管理。

不少汉族人,在藏地生活有一二十年,如南曲【川拨棹】云:“论生聚,汉人家亦不孤。不为着色上贪恋身拘,也为着财上贪恋身拘,问几个心闲意疏。工部塘看钓鱼,双忠祠听读书。”[2]1249在藏地的汉兵或者在藏做买卖的汉族人,有的娶了藏族女子为妻,生有子女“扯戒哇”,“谓其汉母蛮,各得一半”,汉族人重视教育,于是在“双忠祠”后设有“开蒙馆”,“汉兵民在藏所生之子,从之读书,其声则此地绝无仅有”。

如果说林乔荫刚进藏时,对所见所闻感到“可笑”,可是居藏“十有八月”后,随着对西藏地区民风民情了解的深入,作者描写的对象从表面的衣食住行、民间风俗转向了西藏地区的宗教、艺术等精神领域,其情感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其散曲最后说:

【尾声】参军可也谙蛮语,且看取梵天歌舞,但万里外万种乡愁得慰无![2]1242

“梵天歌舞”是指:“藏街首尾两头,各立木牌坊,大书汉字曰‘梵天歌舞’,其地最为热闹之处”,即便处在西藏最为繁华热闹的地区,也掩饰不了作者对于家乡的思念。林乔荫的第二组套曲作于甲子年(嘉庆九年,1804年),此时据作者居藏“已十有八月”之时,林乔荫在藏任期是3年,因此,在写第二套曲子的时候,林乔荫还有漫长的一年半的任期,“但万里外万种乡愁得慰无”。据资料所载,林乔荫任期将满的嘉庆十年(1805年),客死西藏,再也回不去故乡福建了。

林乔荫的《西藏闻见录》散曲,包括南北两套曲,第一组套曲是北曲,作者用了【点绛唇】【混江龙】【油葫芦】【天下乐】【那吒令】【鹊踏枝】【寄生草】【煞尾】8支曲子,第二组套曲则包括【步步娇】【沉醉东风】【园林好】【忒忒令】【尹令】【品令】【豆叶黄】【玉交枝】【江儿水】【川拨掉】【尾声】11支曲子。林乔荫的南北两组套曲,除了描述西藏奇异的风俗民情,在形式上也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首先,大量“蛮语”的运用。散曲中的“蛮语”“番语”即为藏语。林乔荫说散曲“语言杂汗番,箧无宫谱,正不必其叶管弦也。”(《西藏闻见录·序》)这些“蛮语”都是以汉语文字记录的藏语读音的形式出现。《西藏闻见录》中使用藏语数量之多,涉及面之广,在散曲中实属罕见,在藏语研究等方面应该具有重要的价值。

《西藏闻见录》中“蛮语”的使用,一方面是因为藏地的物产、宗教、风俗等与中原内地不同,都有专门用语,如氆氇、布达拉、喇嘛、达赖、班禅额尔得尼、哈达等,我们至今仍在用,成为了普及性的、众所周知的“蛮语”。散曲中大量藏语的运用,如差役是“乌拉”,宰相是“噶布伦(噶伦)”,世家子弟是“东科尔”,公署是“噶厦”,等等,化汉语熟语为生新,使得散曲具有一种浓郁的异域色彩。

另一方面在散曲或者戏曲中使用“番语”,也能达到一种活泼幽默、诙谐风趣的效果。《世说新语·排调》载有一则“蛮语作诗”的典故,云:

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会作诗,不能者罚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揽笔便作一句云:“娵隅跃清池。”桓问:“娵隅是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桓公曰:“作诗何以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3]

“排调”,即戏弄调笑的意思。在有的戏曲散曲中,有时候也会用一些“蛮语”来达到戏弄调笑的意思。汤显祖的“临川思梦”中涉及到的蒙古语就很多,如《邯郸记·西谍》中记有“打番儿”的舞蹈:

【混江龙】(旦舞介)打番儿汉,俺是打番儿汉……祖籍南番,到这无爷娘田地干凉畔,顺风儿拜别了闷摩山……小番儿口舌阑番。小番儿曾到羊同党项,小番儿也到那昆仑白兰。小番儿会吐鲁浑般骨都古鲁,小番儿会别失巴的毕力斑斓。小番儿会咖喇的讲着铁里,小番儿也会到剔溜秃律打得山丹。但教俺穿营入寨无危难,白茫茫沙气寒。将一领答思叭儿头毛上按,将一个哨弼力儿唇绰上安。[4]

剧中打番儿汉是由旦角扮演,“旦扮小军插旗上”,头上戴着“荅思叭儿”(头巾),还贴了一个“哨弼力儿”(胡须),且边唱边舞,嘴里还叽里咕噜念着,煞是好看,整个场面也幽默风趣,因此,明清时期《邯郸记·西谍》成为了舞台上常演不衰的折子戏之一。

林乔荫在《西藏闻见录》的开头说:“居藏年余矣,所见所闻,可还可笑,率填北曲一套记之。”在末尾云,“参军也可识蛮语”,即用了《世说新语》的典故,也揭示出作者大量运用“蛮语”的用意。

第二,散曲中夹杂有大量注说性的文字。本来散曲中出现作者的自注,很常见,如明代的梁辰鱼的散曲创作就喜欢自注自序[5]。但是《西藏闻见录》中注说性的文字数量,远远超过散曲本身的曲词,这也是林乔荫《西藏闻见录》的独特处之一。这种注说性的文字在清初和宁的《西藏赋》等的文学作品中也大量出现。赵逵夫先生《论〈西藏赋〉在赋史上的地位——〈西藏赋〉校注序》中说:

而和宁为《西藏赋》作注,则一是因为内地到过西藏的人少,赋限于体制与及语言特征不能详述。二是因为其中有些山名、水名等出于藏语的音译,不加注不明其本意,会显得干枯无味。可以说,和宁在这篇赋的体制选择和艺术构思上是很动了脑筋的[6]。

同样,林乔荫在《西藏闻见录》中散曲体制选择和艺术构思上,也是很动了脑筋的。《西藏闻见录》中大量的注说性的文字,一方面是对藏地特有的日常用语、山川名、宗教术语等,用汉语进行音译和解释。如第一支【点绛唇】中的“人牛马,总叫乌拉。”“乌拉”即汉语中的差徭夫马,第二支【混江龙】:

……身上穿氆氇,五色的有素有花。从不解洗脸刷牙,又谁知年庚日甲……几堆的跳锅庄笑语哗,镇日个转经筒,圆圈滑,说凶吉,谈祸福,凭着那噶吗厦。垂仲将神都害怕,顶金银,捧珠宝,讨得了布达拉……只蒙头扯上褚巴……一群群转个各拉。[2]1238

其中“氆氇”“跳锅庄”“噶吗夏”“垂仲”“褚巴”“各拉”等,都是藏语的汉语音译,虽然都是藏地日常生活中常见的词语,但是如果没有作者注说性的文字,不了解藏语,要看懂这只曲子还真是有一定的困难。

另一方面,是对散曲曲词的补充。相对于诗词,散曲的体式稍显自由,但是还是会受到音律、押韵、字数等的限制,因此曲词不可能对一些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的来龙去脉,进行详细说明,作者也把他们放在散曲注说性的文字当中。如在“食的是青稞糌粑,和着酥茶”,散曲中作者对这句话的解释为:

番民所食,无贵贱贫富,皆以青稞捣成粉,谓之糌粑。青稞与内地大麦相似,或云即大麦。熬茶之法,水于锅,将成块之茶叶捣碎,投锅中,熬至极熟,成红黑色,用铁瓢捞起,倒于木桶,承以小笊篱,茶渣在笊篱者,再投入水熬之,至无茶味而止。茶即倒于桶,乃取酥油并盐投入,用木圆板一小块,中贯木柄,放桶中,抽曳无数,令油盐融化,是为酥茶。食无数顿,遇饥即食。将食先饮酥茶数碗,再将糌粑投碗中,以手挼捏成团食之,食毕复引酥茶数碗。大抵饮多而食少,故待客及。[2]1239

不仅解释什么是“青稞糌粑”和“酥茶”,而且将他们复杂的制作工艺以及饮食的方式等也进行了说明,这样读者对“青稞糌粑”与“酥茶”这种藏区食品以及饮食风俗便有了非常清晰的了解。

《西藏闻见录》虽然与《西藏记》记载大略相同,是对西藏地区生活、民俗、信仰等方面的记载,但是林乔荫的《西藏闻见录》更有生活气息,记载得更为细致,且富有诙谐幽默的色彩,包含有丰富的情感,既有对汉藏和谐相处及其友情的歌颂,也有远离家乡,对故乡的深深思念之情。因此《西藏闻见录》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是一部完整而又奇特的西藏风俗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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