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小刘庄

2019-12-19 02:15刘希
参花(下) 2019年12期
关键词:墙根洋槐大娘

刘希

泗阳王集张陈小刘庄,是我出生的地方。那年月,遇上开会或者有什么要紧的事,通知都是用铁皮卷起來的土喇叭喊话:“喂,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快点来呀……”

张陈小刘庄由于地势低洼,排水不畅,每逢雨季往往积水成溪,所以又被戏称为“小台湾”,南边是一望无际的沙碱地,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过后,小孩子们跑过去捡子弹壳,等到“货郎挑”来了换糖吃。东边的小刘河近在咫尺,两岸柳条婆娑,绿草如茵。夏天,芦苇像一条绿色的天然屏障,柴鸹鸹不请自到,竞相歌唱。霜降,用芦花铺床取暖,编毛窝焐脚。

后庄至十斗以南,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洋槐树林,春天,洋槐花金串玉挂,晶莹透明,小姑娘摘下一朵戴在头上,追逐嬉闹,煮熟晒干食用,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偏西向是四五米宽的柑橘园,有成排的马蜂窝。一日,不知是主家还是路人所为,把一条死蛇挂在树杈上,大人平添了几分恐惧,小孩则畏而远之。家前屋后的桑葚熟了,红得发紫,鸟儿觅食,边吃边拉,种子镶嵌在鸟粪的周围,煞是好看。小伙伴们从地上捡起一粒,不用洗,放在嘴里慢吞细嚼,甜滋滋,酸溜溜。喜鹊窝错落有致,不少于十个,“父母们”携家带口,或翱翔,或俯冲,或卧底,或歌或舞。那时的家训绝不容许随意掏鸟窝、摸鸟蛋,更不许伤害喜鹊,若大逆不道,自有家法伺候。

前后庄二十几户人家,都是青黎堂,橡树刘,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这里刀耕火种繁衍生息。有的用最原始的工具,打造出最精美的家具、农具;有的心灵手巧,是编织的行家里手;有的走村串户,钉锅巴碗;有的逢集必赶,萝卜、白菜、韭菜、大葱应有尽有。有的纺纱织布,有的吹拉弹唱,有的榨油打铁,有的做香刻碑,有的早期投入革命,精忠报国。虽然日子清贫但热闹,岑寂但喧嚣。

我家与大娘家屋山搭屋山,晚上,素油灯光迈过山尖的缝隙照射过来。大娘是值得我尊敬的长辈,那次我“喉”得厉害,大娘二话没说就抱起我往王集街跑,南北街坐东朝西的一间医院,先用不锈钢式的针管,在我左膀上打一针,而后用针头在我心口猛扎,左右上下来回晃动,大娘把我驮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娘抱堆麦秸,放在门口右侧的香椿树下燃烧,用木棍朝树干上狠狠地擂几下,知了便七零八落地掉下来,大娘把烧熟的知了去了外壳喂我说:“乖乖,大娘家没有油,油炸出来肯定比烧熟的好吃。”晚饭后,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右手拿着土根高粱穗扎成火把,叫我的乳名:“二羊子,在哪吓着来家么!”一旁的大娘应一声:“来了!”不能叫多,也不能叫少,叫七遍就好。

儿时喜欢的节日很多,现在许多人逐渐淡忘了。“一月一”磕头,“二月二”照菜,“四月四”吃小花,“五月五”扣绒,“六月六”吃炒面等等。特别是“二月二”照菜,大哥哥、大姐姐们,事先将高粱筵子做成正方形,然后拼接成六边形灯笼,糊上白纸,画上花鸟虫鱼。夜深人静,天上满天星斗,地下遍地灯笼,天上地下交相辉映,浑然一体,那真是“天上银河落人间”啊。“照菜喽,照菜,人家菜没发芽,我家菜鸡毛犬。照墙根喽,照墙根,人家墙根芦狗赶,我家墙根滑坦坦。”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古稀之年的我,随父亲离开家乡已经整整六十年了。斗转星移,阴晴圆缺,家乡小刘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黄昏时的小刘河是那样安逸,血红的夕阳把河水染得通红,在晚风的抚摸下,河水荡起了无数的涟漪,似流非流,好像是一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历史学家、收藏家,正在挥笔疾书,续写小刘庄的今天,明天,后天。

小刘庄承载着我的记忆和乡愁,回望中的故土家园,永远是血脉和心灵的安住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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