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学现代性视角解读田山花袋的《少女病》

2019-12-23 18:18朱一飞
日本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山花电车棉被

朱一飞

一、序言

1907年5月,田山花袋(1871-1930年)在《太阳》杂志上发表了小说《少女病》①《少女病》于1907年发表后,多次以单行本和合集形式再版,本文参考的是1962年讲谈社出版《田山花袋集》中收录的版本,原文引用部分不一一列出,特此说明。,以明治末期新兴交通工具——电车为舞台予以展开。乘坐电车通勤的新型生活方式,为文学创作带来了新的素材。《少女病》虽然被标签为“情色小说”或“跟踪狂小说”,但依然被视为日本都市文学的重要作品之一,也是近代日本“通勤电车文学”的最初杰作。

日俄战争前后,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东京市出现了一种当时从未有过的全新交通系统,随着轨道交通迎来电气化新时代,城市生活也由此发生了质的改变。东京的膨胀与扩张,加速了人口的快速增长,由此感到住房狭小的人们开始搬迁至市区以外,郊外的概念逐渐形成。在《东京的三十年》中,田山花袋阐述了电车出现后给东京市中心商圈带来的巨大变化和影响,并对郊外居民的通勤和购物变化进行了描述。但是田山花袋所思考的“电车”意义并不局限于此,由于电车的便捷性,只要居住在其线路附近,就可以像《少女病》中的主人公杉田一样,从郊区到市中心上班。社会学学者园部雅久指出:“大多数情况下,与其说人们为了追求更丰富的物质生活而自愿搬迁至东京郊外,不如说外迁行为是受到东京市内人口急速增长的压力所致,那些被大都市所驱赶出来的人们,不管是否出于自愿首先都希望自己要找到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1]

田山花袋原本一直住在山手线沿线郊外的牛込,1906年12月搬至代代木的新居。小说《少女病》主人公杉田的原型便是作者田山花袋自己,也是由于城市狭小而被赶到郊外的人物。轨道交通的发展、郊外的开发,都不容分说地让人们开始习惯通过电车来进行通勤。《少女病》就是在这一背景下所创作的作品。

小说中“电车”“少女”和“郊外”等元素也成为了文学现代性的象征和代表。1907年9月,田山花袋发表了震撼日本文坛的《棉被》。小说中叙事者对男主人公竹中时雄进行了嘲讽性描写,而竹中时雄的形象又酷似作者,这些写作特征在四个月前发表的《少女病》中都有所体现。因此《少女病》被认为是《棉被》的预演,是将《棉被》推向成功的试水之作。[2]

国内对田山花袋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棉被》等名篇,对《少女病》的研究并不多见,且主要集中在都市空间和近代性的分析上。玄美兰关注作品发表的时代背景,考证了“电车”“东京郊外”和“女学生”的近代意义,并对《少女病》和《棉被》做了比较分析。[3]王梅紧扣视线文化这一主线,对《少女病》中的各种观看视线进行了分析,归纳出“电车”“郊外”和“女学生”等带有都市特征的象征符号。[4]

日本学界对《少女病》的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文学》杂志刊登了由石原千秋等四位知名学者撰写的注释性文本解读。[5]这些注释紧扣时代脉搏,使得“电车”“郊外”和“少女”等都市空间的文化符号得以显现出来。以此为契机,《少女病》作为独立的小说,其独特的文学价值开始受到研究者的关注。[6]前田晁指出:“田山花袋一直以来都憧憬于具有敏感性、情感类题材作品的写作,他毅然与过去的创作风格告别,踏入新的创作领域,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希望涉足一些真实情感的领域,这部小说体现了田山花袋朝着全新创作领域进军的决心,也是他脱离浪漫主义创作风格向自然主义文学进军的宣言。”[7]从这些已经成为定论的观点看来,《少女病》一直被当作与《棉被》拥有共同题材以及共通点的作品,是将《棉被》推向至高点的一次试水。

近年来,日本学界开始重新审视《少女病》的价值。藤森清重指出:“这部小说从社会性、历史性的角度,叙述了近代型男性性欲基本形成姿态,可以说是日本文学中首部论及男性性欲话题的小说。”[8]诸如藤森这样的评论者并不在少数,前田晁也提及:“回顾1922年秋天,我在编辑《花袋全集》十二卷时,因为收录数量受到限制,原本打算把《棉被》之前的作品全部割爱,但田山花袋希望把《少女病》作为唯一一部《棉被》之前的作品予以收录,所以我才将其放入全集。”[9]可见对田山花袋而言,《少女病》应该属于一部十分特别的作品。

《少女病》不是单纯青年诗人的失恋物语,而是中年作家窥视几个不特定“少女”的奇妙故事。“人口激增”“郊外发展”“轨道交通网的发展”“原住人口与流入人口的关系”“通勤、通学”等,都是那个时代才刚刚出现的新型生活方式,结合当时社会风俗、文化信息,本文试图从社会学的角度对《少女病》进行重新解读。

二、《少女病》中的女性形象

小说中共有八位女性①作品中并没有给出登场女性的姓名,本文以数字代替。登场,根据出场顺序梳理如下:女1:一位二十二三岁的“庇发②庇发:特地将前额与鬓角部的头朝外突出梳扎的发型。明治30年代后半期,由女演员川上贞奴梳扎这种西洋风格的发型开始,到大正时期在女学生之间大为流行。女子”。头戴橄榄绿色的蝴蝶结、脚穿朱珍色的日式木屐、几乎崭新的白色足袋(与木屐搭配的分趾袜子)。从代代木的停车场出发,和这位女子几乎有五六次乘坐相同电车的经历。主人公甚至还跟踪调查到了该女子的家庭住址。女2:姑娘条纹衣服的外面穿着绛紫色裙裤,右手握着细细的蝙蝠伞,左手抱着紫色布包。从代代木站到牛込站这一区间,经常与主人公一起乘坐电车。主人公曾帮她捡起过掉落的别针。女3:主人公的妻子,大约二十五六岁,梳扎着“旧式的发型”,穿着棉布料子和服。女4与女5:主人公从代代木站乘车时,在车厢内看到的两位姑娘。年纪稍长的姑娘身着小花褶皱的和服裙子,膝盖往下是别致的淡紫色裙摆,露出白色袜子的三层竹木屐。“特别是一想到那白皙的脖子下面,高高挺起的胸部就是美丽的乳房”,让主人公感到浑身上下按捺不住的狂乱。另一位比较丰满的姑娘“从怀中拿出笔记本,开始阅读。”女6:是一位“笨拙的、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年轻女性”,她“暴牙、头发自然卷,肤色较黑”。女7:“看习惯了蝴蝶结的颜色”“从四谷站开始前往御茶水女子高中上学的十八岁左右少女”。女8:曾经一同从信浓町站开始乘坐过电车,一直期待着能够再次遇见的千金小姐。

为什么与妻子(女3)差不多年龄的女1会登场出现,并深深吸引主人公杉田呢?女1已经二十二三岁了,被称为“少女”似乎有些过于牵强。而且主人公的妻子也只是二十五六岁,与女1的年龄差别不大。为何主人公会对女1产生情欲,而对自己的妻子失去兴趣呢?读者感到奇怪也不为过,笔者认为这正是作者的目的所在。

田山花袋创作这部小说时是少女小说作家,年龄也同主人公杉田一样37岁。田山花袋住在代代木的郊外,是博文馆的编辑,每天乘坐甲武线以及市营电车通勤。主人公杉田,是田山花袋以自己为原型而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田山花袋的妻子在1907年时为28岁,与此相对应小说中杉田的妻子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比作者妻子年轻两三岁。这是为了表明杉田并非只是单纯地对“年轻女子”产生欲望,而是强调他会对所有“在电车上遇到的女学生”都产生欲望。不是因为“女子”的年轻,而是在“电车”这个当时新奇而特殊的空间里,能够邂逅的女性均能唤起杉田的欲望。郊外家里的“妻子”代表着日常生活,是生儿育女的生殖符号。电车车厢空间内的“女学生”“少女”则代表着非日常生活,是自慰意淫的符号。

车厢中的女性或是女学生,抑或是刚从女子学校毕业、在着装打扮上还带有“女学生”特点的“少女”。自从1899年颁布“高等女子学校令”以后,女子高中在日本迅速普及,“女学生”形象被定义为新的风俗风尚。“女学生”并不只是单纯的女性,而是作为特殊符号出现在明治时期的女性形象。在作品中多次出现束发、笔记本、书、裙裤等作为“女学生”的符号。从符号论角度来说,“女学生”可分为“女性”与“学生”两个截然相反的符号。“女性”是情欲对象的符号,可被视为性行为的对象;相反“学生”是勤学禁欲的符号,给大众的普遍印象为禁欲的形象。那么,“女学生”就是作为欲拒还迎,抑或是欲迎还拒的符号出现在社会公众的视野,这正如德国社会学家格奥尔格·齐美尔所提出“媚态”符号,始终在“是”和“否”之间来回徘徊。尤其是小说最后出场的女8,她是主人公杉田透过玻璃车窗所看到的女性。女8是其激起情欲的对象,但也像是玻璃橱窗中的商品那样,由于玻璃的遮拦而愈加激发起杉田的欲望,最终将其逼向死亡。

作品没有对“女学生”或“少女”的个人人格展开分析,而是将她们视为一个个白色人体模特,通过服饰和手持物品的不同来进行区别和呈现。电车车厢是由铁皮和玻璃构成的箱子,在这样的箱子里,将杉田最后带向死亡的女8,是一位“头戴中折帽子、身穿长披风”的“少女”。在杉田的眼中,与其说她是一个具体的人,倒不如说是“雪白的脖子、乌黑的靓发、橄榄绿色的蝴蝶结,像白鱼般漂亮修长的手指、宝石镶嵌的金戒指”等可以激发其情欲的部位或配饰集合体。

以电车这一交通工具载体,依次登场的女性们均是如此,她们在杉田眼里不再是具体的某个“少女”,而是被细分为可以激起情欲的各个零部件,杉田的目光依次在这些排列堆集在一起的零部件上游走移动。小说中特别提到主人公杉田有自慰的习惯。在电车中杉田所看到人物,均通过衣服、发型、所持物品展现出来,这些都成为激起他情欲的符号。杉田喜欢一边回忆在电车中看到的那些符号一边自慰,以满足自己的性欲。

我们所处的消费世界,不仅展现商品所含有的使用价值,同时也展现着商品自身特有的魅力。商品作为一种符号,闪耀着自己独特的光芒,并不断激发起人们的欲望。在主人公杉田眼中,电车里的“女学生”或“少女”就像陈列在橱窗中的商品一样。主人公杉田被“少女”身上闪耀着像商品般的光芒迷住了心神,从而被夺走了性命。

三、电车空间里的性幻想与主人公之死

电车通勤成了当时一种新型生活方式和新型文化,用于通勤的电车也随即成为具有奇异性和特殊性的一种新型空间。小说中的甲武线创造了让“少女”和中年男子同乘电车的机会,从而形成使他们共处在一个相对密闭空间的状况。甲武线沿线除了有御茶水站的女子高中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女子学校,是众多女学生经常乘坐的重要线路。能够和女学生近距离接触的这个特殊的新空间,助长了主人公杉田对于“少女”特殊的憧憬,也成了他对“少女”“妄想”行为的舞台。电车这一空间以及电车通勤这一形态在为主人公杉田提供“妄想”舞台的同时,也排除了其在肉体上的活动,从而使得他能专心投入于精神上的“妄想”活动。

在挤满人的电车车厢内,原本属于个人的空间因为其他人的存在而受到了威胁。对于这种威胁,一般有两种处理方式:要么不把他人当作“人类”看待,装作漠不关心;要么创造另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例如通过看书、闭目休憩等创造并逃向只有自己的假想空间。在觉得公共空间难以忍受的时候,人们往往倾向于逃向这样的私人空间。主人公杉田就做着类似的事情。“妄想”是在无视肉体性行为基础上,高度强调精神性才能达成的行为。在科学技术支持下发明的电车,让人类远距离移动时省略了步行这一体力行为,这为“妄想”行为提供特殊的舞台。正是因为有了电车这个特殊空间的存在,才使得主人公杉田对“少女”肉体憧憬发展到“妄想”的程度;正是因为有了电车,杉田的“寂寞感”“失落感”才通过“最恰当”的形式得以慰藉,最终达到“妄想”的行为境界。

《少女病》中的电车是时代更新的产物,是极其新型的空间。由于电车具有省略人类移动过程的特性,让主人公杉田可以暂时忘却现实生活,陷入到对过去的回忆,电车就如同时光穿梭机器,使其抵达“极乐境地”。

不幸的是,因为过于陶醉在自己的性幻想高潮中,主人公杉田被突然加速的电车猝不及防地甩出车外,撞上对面相向而行的另一辆电车意外身亡。总的说来,电车不但是主人公杉田往返于公司和家庭的交通工具,更是他生活中唯一乐趣的来源,是他私密的幻想空间,最为讽刺的是,电车也成了他最后丧命的归宿。

关于主人公杉田之死,必须提及将其挤出车外的乘客——从东京劝业博览会会场出来乘坐甲武线的大批游客。《少女病》连载期间,正值东京劝业博览会在上野公园举办之时(1907年3月20日至7月31日)。逐渐扩张的大都市东京,通过博览会将先进技术和新式文化集结在一起,让民众感受到了东京不断发展的美好前景。博览会每天开场到下午4点,至少工作到3点才下班的主人公杉田,乘车回家时正好能遇上参观博览会后归来的客流。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杉田却被排除在这样一个“全新”的场合之外,就像他本身在东京不断向外扩张的潮流中,从原本的市中心被挤到郊外一样。在公司遭到总编嘲笑的杉田,只好通过对电车上“少女”们的“妄想”,来慰藉自己的心灵。对于杉田而言,在车窗对面的美貌“少女”,就像是肉体上不可触及的玻璃橱窗内的展品、或是博览会中的商品。电车上的乘客,大多是希望郊区不断发展,直至壮大成东京一部分的群体,他们把自己的幸福寄希望于东京的扩张乃至日本的进步。杉田就是被这样一群人推挤出界,从“极乐境地”的电车上摔落,更讽刺的是还被这样的电车碾轧至死。

主人公杉田为何会在小说的结尾突然死亡呢?其实,在田山花袋发表小说当时,就有不少对于杉田唐突之死提出批评。片山伸批评道:“由于主人公的日常生活没有被充分体现,其人物性格并不明朗,让人感觉作者只是书写了一种病理性现象。主人公的年龄约三十七八岁,并且已经有两个孩子这一事实也让人难以接受。结尾处主人公从电车上摔落,被轧死的情节过于造作。”[10]吉田精一也赞同片山的观点:“确实这个作品的描写不够充分,文笔粗糙,尤其对于主人公的描写,有不少作者自认为可以理解但其实读者没有跟上节奏的地方。最后主人公的死亡也让人觉得过于唐突,有过于造作之嫌。”[11]

关于主人公杉田之死,其间接原因是电车里挤满了从东京劝业博览会中出来的乘客,直接原因是杉田从电车上摔落,被反向行驶而来的电车碾轧致死。但究其从电车摔落的原因,就要归结于杉田被“少女”的美丽而迷得神魂颠倒。杉田对于女8的情欲,就如同他对于电车内其他“少女”的欲望一样,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四、《少女病》对《棉被》的影响

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吉田精一将《少女病》称作是《棉被》的预演,这一点也得到了很多学者的认同。[12]当然,这种说法不仅是由于《少女病》发表在《棉被》之前。其实,这两部作品在主人公、故事情节、描写手法上都有太多相似之处,甚至称为是姊妹篇也不为过。

首先,两部作品的主人公十分相似。他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性,过着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生活,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但是对家庭生活感到厌倦。《棉被》中提到,“三十四五岁,实际上这个阶段谁都会感到烦闷,在这个年龄段常有跟下贱女人鬼混的事情,说到底也是聊以慰藉这种寂寞”,[13]这也是两位主人公共同的心声。由于家庭满足不了他们追求新鲜、刺激生活的需求,就开始把浪漫情怀、内心欲望都寄托在离自己最近的青春美少女身上。其次,他们所喜欢的女子都是现代都市的女学生。她们年轻、漂亮、富有激情,是“即使在东京也非常引人注意的时髦美女”。[14]同时两部作品对妻子的描写都十分模糊,相较对“女学生”或“少女”着装、发饰等细致用笔,对妻子的描写则寥寥无几。评论家岛村抱月也认为小说中出场的妻子只不过是纵贯上下文的道具,他们的妻子可以说是日本旧式女子的代表,软弱、柔顺、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再次,两部作品都赤裸裸地描写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两位主人公对喜欢的“少女”充满了肉体的欲望,但迫于世俗和道德的约束,不得不把这份欲望掩盖起来,并利用“电车”或“棉被”作为隔档,在私密的空间中发泄着内心的情欲。最后,两部作品的结局也很相似。主人公在现实生活中都没有实现自己内心的欲望,一位在性幻想的高潮中从电车上坠落下来不幸丧命,另一位则是躲在女主人公留下的棉被中哭泣。

尽管两部作品非常相似,学界还是普遍认为《棉被》更具代表性,是日本“私小说”的开山之作。笔者认为,这是《棉被》相比《少女病》更加成熟的缘故。《棉被》对主人公所喜欢的女子有了更加具象和生动的描写,与妻子所代表的旧式女子的对比更加鲜明。《少女病》中的“少女”不止一个,写的较散,且主要聚焦在对她们外貌和服饰的描写上,对主人公的吸引力也主要是在于由肉体产生的“妄想”方面,对于“少女”的现代性挖掘较为不足。而《棉被》进一步的将主人公喜欢的女子聚焦在一位“女学生”身上,她不但年轻貌美,更“立志从事文学创作,但同时也是一个有几个男性朋友,通晓英语,接触了新思想,是别人羡慕和憧憬的对象。”[15]这一描写充分展示了近代女性的“新”,揭示了她们不论是作为行动主体,还是作为性的对象,都足以勾起主人公的“欲望”。《棉被》对主人公内心世界的描写更有层次。主人公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家庭的老师,对自己的感情显然更加谨慎。不敢坦白对芳子的爱,内心极度痛苦,这种压抑的欲望在《棉被》中体现的更加深刻。从社会层面上看,竹中时雄有着体面的工作,道德上理应成为楷模。但事实上,他在教师的外表下有着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虽非不道德,但在内外环境的共同作用下被尽力压抑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在《少女病》中并没有充分的展示。

综上所述,《棉被》和《少女病》之间存在着一定相似性和递进的关系,《棉被》是更加成熟的、升级版的《少女病》,或者说是《少女病》的续集。作者在《棉被》的开头提到了贯穿《少女病》中的重要道具“电车”,隐喻着与《少女病》之间承上启下的关系。

五、结语

电车一方面由人类发明并使用,帮助人们拓展了出行距离,为出行提供便利保障。另一方面也反过来影响着人类生活,比如电车的发车、停靠时间使人们不得不对时间概念进行精确的掌控;电车将农村、郊区与城市连接在一起,使得人们生活节奏和居住版图发生剧烈地变动,近代大量新鲜事物通过电车加以传播,反过来推动着日本国民近代化的发展。

因此,通勤电车这一近代交通工具隐喻着近代社会中产阶级的新型生活方式,《少女病》的主人公也是依赖电车每日往返于都市与近郊之间。作者将小说舞台设置在电车上,包含着浓浓的现代气息和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此外,电车作为新型的交通工具把“少女病”,即原本人体内从未有过的欲望给激发了出来。主人公也被自己的情欲所吞噬致死。在这个欲望的世界里,激起欲望的物品与被欲望激发而撕裂的人类并存。田山花袋的《少女病》是剖析近代都市中新型欲望的先驱作品。新时代的工具——电车将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年轻女性和疲惫的中年作家塞入同一空间,共同度过短暂时光。主人公被装载着“少女”们的电车激起了情欲,任凭其摆布,最后却又被电车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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