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老伴前妻度晚年

2019-12-26 16:53杨永贤
中外文摘 2019年24期
关键词:白面堂弟老两口

□ 杨永贤

我的老伴姓陈,自幼家贫,不满16岁丧母,父亲因病痴傻,弟弟年幼。这样的一家三口,生活的艰难可以想象。

搭桥牵线

老伴丧母半年后,由舅父做主,娶了一个大他4岁的农家姑娘为妻。这个姑娘叫周秀兰,家境不富裕,相貌平平,但很会持家过日子,还有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衣服鞋袜令人叹服。

周秀兰嫁到陈家不久,丈夫参加革命,从此两人聚少离多。周秀兰无怨无悔,精心照料痴傻的公爹和年幼的小叔子。家里穷,她省吃俭用,勉强度日。丈夫偶尔回来,两人不冷不热,但也不吵不闹,家庭气氛还算和谐。

土地改革后,陈家分得土地房屋,日子骤然好了起来。周秀兰已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成熟女人,丈夫也已成年,他们盼望生儿育女,既增添家庭乐趣,又可接续陈家香火。但是,周秀兰一直不孕,当年没有检查和治疗条件,只好耐心等待。

到了1950年,两人结婚已近5年,周秀兰仍没有怀孕迹象。由于夫妻两个没有感情基础,丈夫提出离婚。她直接改嫁给距离陈家约30华里的一个小村庄的王姓男人。这个男人大她10多岁,已是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

这时的陈已是中共玉田县委的一名干部。那时,我恰好从部队转业到玉田县妇联,与他同在一个大院工作。

1951年年初,有人为我和陈搭桥牵线。陈只读过一年私塾和六年小学,但天资聪颖,又好读书,写得一手好字和不错的文章,在县直单位是小有名气的“秀才”。我读过初中,喜欢读书和写作,在全县的妇女干部中堪称佼佼者。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与陈相恋了,并遵县委领导的意见,1951年10月结婚。

从1953年 到1961年,我 们先后生育三女一男。陈特别疼爱儿女,视他们为心肝宝贝。他对我说:“周秀兰即使能给我生个猫儿大的孩子,我也舍不得离婚。”我调侃说:“现在,说不定周秀兰已是儿女成群了。”

20世纪90年代中叶,老伴和我都已离休。4个儿女学业有成,工作顺风顺水。

关系微妙

一次,我与老伴回到他的老家,闲谈中,我问一位堂弟:“你原来的大嫂周秀兰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不知有几个孩子啊?”

大家认为我不应该问起她的事,都摇头说:“周秀兰与你没啥关系,你打听她的情况干啥?”

过了一些日子,堂弟告诉我说:“周秀兰嫁给那姓王的,也没生育。一开始,两人生活还可以。近些年,都老了,承包了一亩地,两个人爬着滚着收获一点口粮,没有一分钱的收入,连买油盐酱醋都靠卖几个鸡蛋。”

我吃惊地问:“怎么会是这样?”她毕竟在陈家做过媳妇,过过艰难日子,一辈子没儿没女,现在老了,怪可怜的,我比她强多了,应当帮帮她。

我又想,我与她关系微妙,直接联系不便,便求堂弟说:“麻烦你去一趟周秀兰家,问问老两口,我想帮帮他们,他们接受不?”

堂弟说:“问啥呀,周秀兰和几个老太太玩纸牌,输了8分钱,心疼得半宿睡不着觉。有人肯帮帮他们,哪能不接受啊?”“不,你必须替我去问问,因为我和他们的关系比较特殊,即使周秀兰同意,她老头儿兴许还反对呢。”我坚持道。

不久,堂弟回话了:“老两口一听有这好事,特别高兴。”

当时,我分别征求4个儿女的意见。孩子们都说:“同意妈的意见,一定帮帮这两位老人。”只剩下老伴一直没有表态,我笑着问他:“我们娘儿五个都愿意帮帮周秀兰,你同意吗?”

他是一个思虑缜密、行事稳妥的人,回答我说:“我和周秀兰真的没有感情,仔细想想,她对我家有恩情。当年,人家还是一个年轻姑娘,到了我家,既不嫌穷,又肯照顾我的傻父亲和不懂事的弟弟,很难得。”

我说:“既然有恩,就得回报。古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说这话时,正值中秋节前夕。我在购买自家节日所需用品时,特意增添一份,又拿出1000元钱,派儿子和女儿专程送到周秀兰家里。老两口多年过着贫困日子,见了那些鸡、鱼、蛋、肉、水果、月饼和大米白面,特别是1000元现金,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此后,这成了我家不成文的规矩,每到春节头几天,儿子、女儿、儿媳、女婿和已长大的孙子、外孙子轮番去老两口家,送年货、零花钱以及大米白面。后来得知王老头儿爱喝酒,便又加上几斤白酒。周秀兰虽然老了,依然精于女红,我又买了不少适合老两口做衣服的布料,让他们换换新装。

好好活着

大约过了五六年,王老头儿病逝了,剩下周秀兰孤苦一人。我决定亲自加入我们家这支运送“救援物资”的队伍中。初次见周秀兰,她紧紧拉着我的衣襟,两眼望着我,说:“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你心眼儿好。”我开玩笑说:“是不坏。”那年,我还送她一件亲手织的灰色毛衣。她活了80多岁,第一次穿上这洋玩意儿,左抻右拽,不知所措。我能看出,她特别高兴。

周秀兰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一年秋后,她走遍全村各家各户,向每家索要几根高粱秆儿,精心为我串制一个圆圆的小板儿,供我摆放包好的饺子;还为我缝制一个四面带孔(小孔恰好可以放进耳朵)的小枕头,说可以防止耳聋。东西不贵重,她的用心却无比珍贵。

我每次去她家,临走时都不立即上车,方便她送我到村头。我们两个并肩慢慢走着,她时不时停下来,扯着我的衣襟让我站住,对我说:“你啥时候还来呀?”那语气充满期盼。她的两只眼睛虽然浑浊,我却可以看清里面有孩子般的依恋。我似乎成了她的长辈亲人(其实,她年长我8岁)。每当这时,我的心都会颤动,眼睛会湿润。我上车后,她还要再紧走几步,扬着手,说:“再来时,别买那么多东西,钱也不用拿了,这些年你给的我还没花完。”

后来,她用邻居家的电话告诉我:“别再惦记我,村里实行低保,我每月有50元钱,还有大米白面,足够用了。”

我开玩笑说:“好好活着吧,今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我等着你帮我了。”

说来也巧,我的老伴在2015年夏初病故,周秀兰不久也去世了。老伴在时,我问过他:“我这么做,你高兴吗?”他说:“你是替我报答她的恩情,我要谢你。”帮助周秀兰,虽然我花费了一些钱财,但换得了三位老人的欢心,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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