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民谣的叙事性与鲍勃·迪伦的新诗意表达

2019-12-26 03:54冯劲桦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9年9期
关键词:叙事性迪伦民谣

冯劲桦 黄 莹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广西桂林 541006)

广西民间歌谣和鲍勃·迪伦的创作均在一定范围内引起巨大反响,并都采用了音乐的形式外壳,这为联结二者的深入研究创造了可能性。本文将通过传统叙事和诗意的眼光来看待二者,分析其叙事和诗意的不同偏重及带来的审美感受,从而在比较中归纳出“新诗意表达”的存在方式。

1 广西民间歌谣

1.1 叙事性的多重表现(以广西苗族歌谣为例)

苗族是一个长期迁徙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民间歌谣是其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苗族歌谣大致可以划分为以下这些类型:苗族史诗、古歌、仪式歌、劳动歌、生活歌、历史传说故事歌、时政歌、情歌、儿歌和谣词。在这几种大分类下面,还会有一些更为细致的分法,如仪式歌又可以分为:进寨歌、婚嫁歌、丧葬歌、祀典歌、法规歌等。从这些民谣分法类型上可以看到,史诗、劳动歌、生活歌、历史传说故事歌均带有强烈的叙事意味,而其余诸如儿歌、谣词等,内容中也包含着饱满的叙事色彩。广西民间歌谣类型多样、形式丰富,除去一些记载历史的恢弘史诗以及用于祭祀婚丧等的仪式歌、时政歌外,大多是由少数民族人民即兴而作、口耳相传,没有完全固定的创作方式。但在生活生产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民间歌谣,具有十分鲜明的叙事色彩,也有一定的传统叙事的模式和方法。以一首《讲祖》为例:“从前有户人家,只有一父一子。父叫‘布讲’,子叫‘布向’。讲带领向上山耕作,向跟随讲上坡种植。讲教向挖图下种,父教子耕耘除草……”通常讲叙述模式,往往从叙述者的视角进行划分,此处显然是以外聚焦的叙事来讲述故事,在记叙的具体方法上,便是经典的顺序手法。也如大多的小说创作,广西民间歌谣中也多以第一人或第三人称叙事为主,记叙方法主要为顺叙,在一些篇幅较长的史诗和传说中,补叙、插叙也偶有出现。可见,民间歌谣作为一种传统的文化形式,虽无过分复杂的叙事手段,叙事意识却在歌谣文本中得以充分显现。

“事件可以结合成小的序列,小序列可以结合成为大序列,所有大的序列又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正如广西苗族民间歌谣,婚嫁可以看做是一个事件,由这样的事件创造而成的民间歌谣形成了礼俗歌的序列,礼俗歌与诀术歌、节令歌、法规歌等结合为礼仪歌的大序列,礼仪歌又和史诗、古歌、生活歌、儿歌等歌谣类型结合构成整个苗族的“故事”。正如杜甫的诗歌被称为“诗史”,广西民谣随着时代变迁,从传唱人群、创作方向等多个方面都发生了一定改变,这种承袭和变化用整体来看,也是其叙事功能的体现。

1.2 质朴原始的诗意表达

民间歌谣是劳动人民的杰作,多由生产生活中的即兴唱和而产生,故表达的依托也是各少数民族的方言俚语。由于口语的大量使用,再加之劳动人民大多没有过高的文化水平,没有能力将所唱语言进行“诗化”,且山歌多是少数民族进行交流的媒介,要求所唱歌词要做到简洁明了,通俗易懂,这也无形中大大限制了民间歌谣的审美走向。故在广西民间歌谣的诗意表达中,文本语言具有质朴平实的特点。广西民间歌谣更多是对生活现象的描述和现实情感的抒发,甚至是作为日常交流的手段和方法,对生命意义的挖掘尚显不足。当然,在一些史诗民谣、仪式民谣中,少数民族对图腾精神的崇拜,对人类文明的开发都透露出强烈的原始诗意精神,一些优秀的民谣歌手,也将比兴、意象等诗意符号融入到民间歌谣的创作中去,故我们无法忽视其诗意所在。只能在整体地看待广西民间歌谣时,认为在其文本阐释及精神展现的过程中,诗意表达尚处于自然萌发的原始状态,并未达到自觉自发的高级形态。

2 鲍勃·迪伦

2.1 丰富多样的诗意表达

以鲍勃·迪伦的《暴雨将至》为例,这是鲍勃·迪伦基于《兰德尔王》创作的一首歌曲,这首歌从歌词文本来看,可以称得上是一首“规范”的现代诗,无论是意象的选择、画面的展现,作品通过对“新生儿”“钻石高速公路”“手持锤子的人”“白色阶梯”等意象的描绘、排列,向我们展示出一个充满不幸、犹如地域般可怕的世界,而这首歌的背景是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作者在作品中通过“暗色”意象所刻画的“冷酷”意境,也就有了足够的现实意义。

鲍勃·迪伦对意象的把握和意境的塑造都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准。从歌词文本的创作出发,其诗意还显露于其歌词结构和写作技巧的方方面面。如经典的《答案在风中飘》采用了连续提问的方式,并不断进行回环复沓,拉伸文本的时空范围,将对人生和国家命运的思考更加充分完整地传达出来。在《荒芜的街》中,又有强烈的反讽、黑色幽默扑面而来……鲍勃·迪伦反逻辑、反传统,在他的诗里,爱因斯坦可以乔装成罗宾汉,可以有修道士的朋友,它也有着现代诗歌夸张的跳跃性和破碎感,作者极尽调侃之能事,将记叙的口吻滑稽化,带给读者和听众全然不同的诗意体验。“要定义我感受世界的方式,除了我唱的民谣歌词,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与之相提并论或者能赶得上它一般的事物了。”鲍勃·迪伦的诗意信仰不仅体现在他对歌词文本创作的诗意要求,也体现在其诗意精神的诉求上。在民谣中打开音乐之路的迪伦,经历过多次创作转型,并在后期走向了反崇高和反理性的道路,但纵观其创作,在歌词的内容、表现手法等发展变化的同时,依然保持了不变的诗意信仰和一贯的诗意精神。

2.2 逐渐开放的叙事性

在叙事性逐渐开放的表现下,流行音乐的文本叙事存在一些自身的不足。首先,由于歌词长度有限以及对节奏和韵律的妥协,往往难以展开足够丰富的叙事。其次,鲍勃·迪伦的诗人特质导致其更注重情感的表达和信仰的诉求,不能充当一个完全的叙事者。甚至在一些的作品中,情节跳跃,过于意识流,打破了叙事的基本逻辑,大大减弱其叙事性表现。然而,鲍勃·迪伦一生经历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其创作的歌曲多对身处的时代背景做出反射,这也是其歌曲的叙事表现,亦是成就其伟大的重要原因之一。在诗意表达和叙事性交织构建下,鲍勃·迪伦的创作展示出更为深远的文本内涵和精神气质。在二者的双向比较中,“新诗意表达”的真实面目也隐约浮现出来。

3 “新诗意表达”的真实面目

3.1 文本形式层:诗歌音乐性的外化

鲍勃·迪伦的创作将诗歌文本与音乐形式融合起来,谱曲成歌进行演唱,讲诗歌的音乐性充分展示出来。无论是广西民间歌谣还是鲍勃·迪伦的创作,这也是二者的共通点之一,诗歌作为文学体裁的一种,音乐美一直是衡量作品艺术价值的标准之一,从停顿、节奏、声调、韵律等多个方面均作出过许多探索。鲍勃·迪伦在注重文本内在音乐性的同时,将外在的音乐旋律符号化,依附在成型的具有诗意特征的文学文本上进行表达,将语言的节奏和音乐的节奏充分协和,在形式上堪称创新,并在感受层达成了诗意的和谐。

3.2 内在意蕴层:叙事化的诗意表达

广西民间歌谣侧重于写实,用最为淳朴的少数民族语言表达所见所闻所感,而鲍勃·迪伦却在写实的同时,加强了对语言的审美塑造,充分将其神秘化、神圣化,从而使其更具有诗意表现力。当然,就二者而言,这和叙述者的语言能力是密不可分的。在叙事技巧上,广西民间歌谣叙事较为单一,多为第一或第三人称叙事,且多是按时间发展的顺叙记事,但在鲍勃·迪伦的创作中,作者经常会巧妙地进行叙事视角的转换,并娴熟地运用多种叙事技巧,改变事件的排列顺序,将叙事意象化、符号化,产生独特的诗意感受。在技巧和语言背后,广西民间歌谣的内容主要是生产生活,局限于人的感官愉悦和现实感受,故虽有诗意的萌芽,却只能囿于最初级的诗意表现。在一些神话传说和民族史诗中,叙事者记录神旨,表现出一定的宗教意识,但仅是对神事迹的赞颂,缺乏超验状态下的浑融一统,难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诗意。鲍勃·迪伦的作品中,既有初级诗意的体现,更在叙事中表达出对人文精神的追求,在人类普遍的焦灼状态下,又重新出走,走向虚无主义,反对理性,反对崇高,在对原始诗意的传承下,开辟了诗意的新走向。

4 结束语

通过对广西民间歌谣和鲍勃·迪伦作品中叙事性和诗意表达的分析,笔者整合二者的共通点和不同所在,将其音乐性和叙事化的特点拿出做重点分析,以此作为新诗意表达的研究基础。作为大洋两岸两种不同的艺术类型,笔者却有幸发现两者之间众多的“机缘巧合”,这也不失为一种学术研究的方法所在。而所谓的“新”,不一定便是绝对的全新创造,更多地还是在原有基础上的深入和改进,让原本互相消磨的艺术手段产生出相得益彰的化学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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