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价值观透视美国对华的渗透与扩张

2019-12-26 07:57叶立群王惠宇
文化学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价值观文化

叶立群 王惠宇

2019年5月7日,美国联邦众议院通过所谓“2019年台湾保证法”与“重新确认美国对台及对执行台湾关系法承诺”决议案。美国此举,严重违反一个中国原则,是对中国内政的粗暴干涉。与此同时,美国再次升级对华贸易摩擦,威胁加征关税,宣布将于5月10日将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的关税从10%上调至25%。近期中美关系中的两个重要事件,促使我们有必要再次审视美国对华政策的历史、现实及其本质。

当下,有部分人有着这样一种认识,认为在近现代,美国是对中国最为友好的国家之一,其主要理由是美国不曾侵占中国领土,退还“庚子赔款”,资助中国学生留学等。笔者认为,考察两国关系,一国对另一国的态度,不能简单而孤立地去看某一历史事件的表象,而应透过现象看本质。从根本上说,美国的一系列对华政策,与其他列强对中国的侵略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区别只是在于形式、策略。美国对华的侵略,更多的是采取武力威胁、抢夺市场、文化的渗透、价值观的输入、意识形态上的干预和影响力上的扩张等方式,这是由诸多因素所决定的,但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美国特有的文化价值观在起作用。

一、19世纪以来美国对华的渗透与扩张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列强先后发动过多次侵华战争,主要有英国发动的鸦片战争,英法发动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中日甲午战争,英、法、德、俄、美、日、意、奥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等。列强侵华使中国的独立和领土完整受到了严重的破坏,特别是长达十四年的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最为深重的灾难。大规模的列强侵华,给中华民族造成最大伤害的是日本,美国仅参加了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时至今日,美国未单独对中国进行过大规模军事侵略,也未侵占过中国领土。但是,自19世纪以来,美国对华的渗透与扩张却从未停止。

19世纪30年代,第一批美国传教士来华,开始了对中国的“精神输出”。早期来华的美国传教士有雅裨理(David Abeel)、裨治文(Elijah C. Bridgman)、卫三畏(Samuel W. Williams)、彼得·伯驾(Peter Parker)等。后美国基督教各差会陆续派出大量传教士来华。他们以所开办的学校、医院、报刊等为主要载体,传播基督教教义和西方文化。早期的美国来华传教士,不但传播了“福音”,还培养了一批中国信徒。同时,他们还为美国政府搜集政治、军事、经济情报。从1886年到1918年,美国派到中国的传教士达到了2500多名[1]。

19世纪40年代,美国结束了早期的对华平等贸易。中美之间第一个不平等条约——《望厦条约》的签订,使美国在华获得了领事裁判权、兵船得以自由出入中国领海、拿到了中国关税则例的决定权,这也成为美国侵犯中国主权的开端。1858年的中美《天津条约》及其后的《续增条约》,扩大了美国在华“权益”。1867年,美国借“罗佛”号船员与高山族人冲突被杀事件,派两艘军舰进攻台湾。失败后,美国改变策略,支持日本侵略台湾。

1899年、1900年,美国无视中国国家主权,提出“门户开放”政策。“保全中国”和“商业机会均等”是该政策的基本原则。在承认列强在华“势力范围”和特权的前提下,美国要求利益均沾。至此,美国在对华政策上不再追随英国,而是以独立的政策加紧对华的渗透与扩张。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美国据此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益。1903年10月,在美国的逼迫下,中美签订了《通商行船续订条约》,将中国内地通商完全向美国开放,美国攫取了重大政治经济特权。

1911年5月,美国等四国银行团与清政府签订湖广铁路借款合同,借款实质是不平等的政治借款。美国垄断资本的对华渗透,其背后的目的,是获取更大的商业和政治利益。

1922年,美国主导签订《九国公约》,深化“门户开放”政策,其目的和客观效果是遏制日本对中国的独占和垄断,加强以美国为首的诸多列强对中国的渗透和联合统治,加深了中国的半殖民地化。

20世纪20年代后期,中国国内形势和国际形势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特别是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和中国共产党的壮大,使美国的对华政策再次发生重大转变。出于意识形态上的考虑,同时为确保其在华利益,美国仍以海军及炮舰为后盾,开始支持国民党政权,将共产党的活动视为最大危险。其主要诉求是继续维持和扩大“门户开放”,长久地保持其在华特权。

日本侵华前期,美国的对华政策处于矛盾中,既想阻止日本独占中国、侵害美国在华利益,强化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在中国的影响力,又害怕与日本产生直接冲突。后期,当日本欲吞并整个中国,严重威胁美国在华及整个亚太地区的利益时,也为了防止国民政府倒向苏联和共产主义,美国开始在军事、经济上援华。

1945年,日本投降后,美国开始全面实施扶蒋反共政策,要求日军单独向国民党政府投降,更为直接地干预中国内政,欲将中国变为美国的附庸,完全掌握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遏制共产主义的成功。尽管美国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对国共进行调处,但自重庆谈判时起,美军就空运国民党军队,帮助其抢占战略要地,并训练装备国民党军队。

在援助国民党军队打内战的同时,美国以此为筹码,加紧对中国的控制,与国民党政府签订了一系列条约和协定,取得了一系列特权。1946年到1948年,签订了《友好通商航海条约》《空中运输协定》《青岛海军基地秘密协定》《滇越铁路管理与川滇铁路修筑协定》《国际关税与贸易一般协定》《中美海军协定》《中美双边协定》《农业协定》等,“把国民党政府同美国在太平洋战争以来形成的特殊关系用条约形式固定下来了,并且保证了美国在中国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的排他性的地位。”[2]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美国出于意识形态、全球战略和现实利益等方面的考虑,拒绝承认新中国,与新中国为敌22年。军事威胁、外交遏制、文化渗透、经济封锁和制裁不断,肆意干预中国内政。其中影响最大的行动有三:一是阻挠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严重剥夺中国的合法权利;二是美军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增派军队长驻台湾,在台湾海峡挑衅,多次侵入中国领海领空,妄图制造“两个中国”,阻止中国统一;三是通过“东北亚防御联盟”“东南亚防务条约集团”等,在军事上遏制中国,并寻求对中国的渗透与颠覆。

1972年,尼克松访华后,中美关系开始走向正常化。197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与美国正式建交。但美国仍对华实行两面政策,干预、渗透与扩张从未完全停止,主要表现在:一是坚持支持台独势力,向台湾出售武器,甚至多次扬言要“协防台湾”;二是粗暴干预中国内部事务,曾对中国实施全面制裁,妄图“和平演变”中国;三是将美中贸易与人权挂钩,对华采取贸易壁垒政策,并长期坚持强硬的对华贸易政策。

二、对华政策背后的美国文化价值观

由上可见,19世纪以来的美国对华政策,确与日本等国家不同,不停地对中国进行渗透与扩张,其主要目的是谋求价值观的输入、攫取经济利益和遏制中国的崛起。其采取的手段不是大规模的武装入侵,而是文化渗透、武力威胁、外交讹诈、经济制裁等。一国对另一国的政策和采取的行动,是由政治、文化、经济、军事、外交等诸多复杂因素所决定的。美国的对华政策,同样如此。但美国之所以采取上述方式对中国进行渗透与扩张,其特有的文化价值观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关于文化价值观,爱德华·泰勒于1871年在《原始文化》中提出,“文化或文明是一个复杂的整体,它包括知识、信仰、道德、艺术、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具有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惯”[3]。美国现代文化人类学家A.L.克罗伯和K.科拉克洪的定义是:“文化存在于各种内隐的和外显的模式之中,借助符号的运用得以学习与传播,并构成人类群体的特殊成就,这些成就包括他们制造物品的各种具体式样,文化的基本要素是传统(通过历史衍生和由选择得到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其中尤以价值观最为重要”。[4]人们的信仰、准则、思想等,对政治态度和行为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美国的文化是丰富而多元的,但其文化价值观中最为核心的内容有二,一是对信仰的执着,二是对实用主义的践行。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是美国文化的两个重要基点。美国文化学者布鲁克斯认为, 美国文明自形成之日起,就存在着两条思想主线,一条是出自清教徒宗教虔诚的超验主义倾向, 在爱德华兹那里形成一种哲学, 传到爱默生。而另一条把握一切机会攫取好处的思想倾向, 则起源于清教主义中的讲究实际, 它在富兰克林这里形成了一种哲学。[5]后者于19世纪后期形成了实用主义思潮。基辛格说: “在日常的外交活动中没有比美国更务实的,但在追求其历史传承的信念上,也没有比美国更具理想主义的国家。”[6]

美国文化价值观中强烈的理想主义和救世情怀,根源在于它在本质上是一个基督新教国家,是一个以宗教为灵魂的国家。托克维尔认为:“世界上没有国家像美国那样,基督教对人的心灵保持如此巨大的影响。”[7]对美国文化影响最为深远的是清教主义。“清教传统像一条红线规范了从殖民时代到如今的美国的政治文化与社会文化。清教主义可以说是美国文化的根。”[8]在清教主义基础上,产生了“天赋使命观”。清教徒是上帝的选民,他们的“山巅之城”、“希望之乡”是要照亮世界的。由清教主义主导,加之天主教、犹太教影响所形成的价值观,深刻地影响着美国人的道德观、利益论、国内政策和全球战略。

美国的文化很矛盾,他们拒绝宗教意义上的功利主义,但其实用主义哲学最早的根源却在于早期清教徒所信奉的新教伦理。来源于英国功用主义思想的新教伦理,区别于天主教等其它宗教的最主要特征之一就是务实精神。美国的边疆传统又强化了讲究实际的观念。富兰克林强调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新教伦理,有用性是他评价一切事情的主要标准。如丹尼尔·贝尔所说:“本杰明·富兰克林就是讲求实际和功利的新教徒”[9]。19世纪末,西方实用主义哲学产生于美国。以皮尔士、詹姆士和杜威为代表的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强调生活、实效与行动。他们认为:“在注重特殊事实方面,实用主义与唯名主义是一致的;在着重实践方面,它和功利主义是一致的;在鄙弃一切字面的解决、无用的问题和形而上学的抽象方面,它与实证主义是一致的”[10]。实用主义哲学在20世纪的美国成为社会的主流思潮。美国“后工业化”状况所引发的实用主义思潮,更深地影响和改变着美国社会中人的价值观。到了“后现代”社会, 实用主义的传统被大大地强化。

美国的文化价值观,决定着其不断地对华渗透与扩张。宗教使命感,是美国不断对华渗透、扩张的原动力。攫取现实利益,则是其不断渗透和介入、干预中国事务,并在此过程中不断调整策略的重要动力。同时,其在策略和形式上与日本等侵华列强相异。一是强烈的意识形态性。在美国人的“天赋使命”观中,高度认同自己的价值观、自由传统和政治制度,并演变为对其它文化的极度轻视。自19世纪初始,美国就通过传教士开始了对中国进行文化的输出,并不断升级。美国针对中国提出的“门户开放”政策,与其它侵华列强最大的不同之处,即在于其具有更多意识形态的诉求。美国所要求的“门户开放不仅是对商业的开放,也是对美国观念的开放”[11]。“门户开放政策是输出美国生活方式”[12]。美国在扶持蒋介石国民政府包括台湾政权的过程中,力图以美国的价值观和民主制度对其进行改造。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新中国长期采取的敌视政策,也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在美国人看来,共产主义是与以基督教信念等为主的美国意识形态相对立的。中美关系正常化后,美国仍以人权为借口,多次干预中国内政,并屡次制裁中国。其通过各种途径所进行的对华价值观输出,也从未停止过。二是策略性和多变性,美国对中国的渗透与扩张政策,根据文化、政治和国内外形势的变化,具体执行起来灵活多变,因事、因时、因地、因势而变,这也是使其政策和行为、结果具有复杂性乃至迷惑性的主要原因。美国的对外扩张,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有着不同的选择。美国立国之初,因疆域无法满足其建设强国的期待,加之其文化中扩张意识的驱动,选择了在北美大陆进行版图扩张。对于中国,因距离遥远,且英国等列强影响力较大,美国无力做领土上的诉求,而是选择了“精神输出”和对实际利益的攫取。从19世纪末起,美国的扩张重点完全转移,“它的扩张已不再是以增加版图为特征, 而主要是转向寻求资本主义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疆域外市场”[13]。其对中国扩张的主要方式为以武力威胁、外交讹诈和介入中国事务为手段,获取特权,抢占市场,并持续地输出价值观。二战后,由于中国共产党的力量日益强大,中国很快成为社会主义国家。视共产主义如“洪水猛兽”的美国开始了与社会主义中国的长期、全面的敌对。这既是美国特有的文化在起作用,也是美国全球战略的一部分。在美国看来,要完成领导世界的“天定使命”,社会主义国家是巨大障碍。美国的发展与强大需要坚守自身的意识形态,“而共产主义则是对这种意识形态形成挑战的‘非美因素’”[14]。三是务实性。美国对华渗透与扩张,虽有着较强的理想主义因素在起作用,但在务实精神的影响下,在操作中,又往往以国家的现实利益为本,注重攫取现实利益与好处。早期美国与中国的交往,主要目的是通过进入中国市场,加速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后来随着在中国影响力的增加,美国开始寻找各种时机,以各种手段,通过扩大其在华的特权,获取经济利益。美国对清政府、民国政府所展开的军事与外交行动,与英国、日本、俄国、德国等列强的合作、对抗与博弈,也多与美国的现实利益有关。中美关系正常化后,美国紧盯中国市场,在中美贸易和经济、技术领域的合作中采取非正常手段以实现利益最大化,同时千方百计阻挠中国的“和平崛起”,仍然是以务实为核心的国家战略在起主导作用。

三、美国渗透与扩张的实质是侵略

在中美早期的交流中,美国的先进文化、思想和科学技术,对于开启民智、推动中国社会变革确实在客观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美等国合作,取得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中美关系正常化后,两国通过经贸合作和文化交流,实现了互惠互利,但是,这丝毫不会改变美国曾长期侵略中国的实质。美国以武力威胁、外交讹诈等巧取豪夺的方式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侵犯中国主权,妄图分裂中国,输入价值观,攫取经济利益等行为,与日本、俄罗斯等列强对中国的侵犯、掠夺一样,其实质也是侵略。

美国通过文化扩张,对中国长期进行价值观的输出,虽然原始动力源于“宗教使命感”,后来经过演变,其主要目的成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由政府和教会所主导的通过传教、加强教育等方式所进行的价值观的输出,包括“庚款兴学”在内的吸引留学生赴美留学等,其实都带有侵略的目的。美国伊利诺大学校长詹姆士在1906年致罗斯福的备忘录中提出,把“中国学生的留学潮流引向美国,并且不断扩大这股潮流,那么我们今天一定能够使用最有效的和最巧妙的方法,亦即通过对中国领袖们在思想和精神方面的控制,将中国的发展掌握在我们手里了。”[15]20世纪80年代后,在通过官方的外交、文化、教育等渠道继续输出价值观的同时,资本驱动下所进行的大众文化输出也成为文化扩张的重要途径和手段。这种价值观的输出,始终与美国的利益及对中国的渗透与控制捆绑在一起。其目的是要影响各阶层的思想意识,动摇文化基础和民族精神,最终控制中国,实现美国的政治与经济利益。其实质就是一种侵略。

美国攫取在华特权和利益的条约,均是通过武力威胁、外交讹诈、利诱等手段所签署的。西方列强侵华,是“以加速原始积累和扩大商品市场为目的,以坚船利炮为后盾的”[16]。美国也毫不例外,如中美第一个不平等条约《望厦条约》,为美国专使顾盛带着舰队来华,并以要求带舰队去北京等威胁手段签订的。签订《天津条约》,则采用了外交讹诈的手段。与美国打交道较多的清臣谭廷襄称:“英法阳示其恶,美、俄阴济其奸,强弱不同,其为贪得无厌,则均归一辙。”[17]《湖广铁路借款合同》是在英法德美四国驻华使节的威胁利诱下签订的,“是一笔不折不扣的‘政治债务’,实属恶债之列。”[18]《中美商约》等,则是以帮助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打内战为交换条件签订的。以上述手段获取特权和利益,是赤裸裸的掠夺,其实质就是侵略。

美国长期在华驻兵并多次动用军事力量,干预中国内政,威胁中国政府,残害中国平民,破坏中国领土完整,侵犯中国主权。鸦片战争中,美国军舰进入中国海域声援英军;美国军舰参与英法联军进攻北京和天津的行动;美军参加八国联军进攻中国;《辛丑条约》后取得在北京等地驻兵的特权;以提供军火、军事顾问、军事训练等方式帮助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打内战;美国军队进驻台湾和台湾海峡,等等,都是对中国领土和主权的严重侵犯,实质就是侵略。

在国际关系上,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是中国对外政策的宗旨和首要目标,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是中国处理同一切国家关系的基本准则。进入新世纪以来,中美关系中,合作是主流,但冲突与摩擦仍然不断。美国从未停止对中国进行渗透与遏制。因此,对美国的本质、对美国对华渗透与扩张的历史及其背后的深层次因素,有一个客观、全面、清醒的认识,有利于我们正确把握和处理与美国的关系,维护中国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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