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众社会信任的变化趋势研究

2020-01-02 04:23李佳怡熊韦锐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人际信任研究

李佳怡,熊韦锐

(重庆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重庆 401331)

自古以来,信任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儒家文化中“五常八德”所提及的“信”,论语中“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谈到的“信”都体现了信任在中国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近些年来,伴随着中国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中国民众在生活方式、交往模式以及思想价值观念等方面都发生着变化,在矛盾与问题多发期都表现出了一个确认的事实:中国民众的信任范围在扩大也在衰落(《中国社会心态研究报告2012-2013》)。本文试图从以往的相关研究中整合信任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变化趋势,并结合社会心理学视角,从文化和制度方面来进一步研究中国民众信任的变化趋势问题。

1 社会心理学视角下的信任

1.1 信任及其相关研究

有关信任的研究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作为一种社会网络中复杂的心理现象,早期对其进行心理学探讨的是美国社会心理学家莫顿·多伊奇(Morton Deutsch),他通过囚徒困境实验开创了心理学研究信任的先河。Deutsch的研究发现,信任是人在特定的情境场景中所做出的心理与行为反应,受到外界情境刺激的影响,信任程度也会随之发生相应的变化[1]。社会心理学视角下的信任研究多被理解为研究个体和群体在社会环境中信任的发生及其变化的规律,但是有关信任的研究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一直以来对其都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不过许多社会心理学家在大量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发现了一个清楚而确定的事实:信任是维持我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是人与人之间赖以交往的精神基础。有关学者站在各自不同的角度也进行了相关的理解。学者卢曼(Luhmann)将信任看作是一种带有社会复杂性的简化机制,他立足于宏观视角的社会方向去把握信任,认为其是建立在社会生活的事实上,达到对某具体人物期望的信心[2]。韦伯(Weber)认为信任是建立在一定的文化背景和制度之上,从比较的角度来判别信任的高低程度是否受到社会文化和制度背景的制约[3]。巴伯尔(Barber)则将信任定义为需要通过社会交往所习得和确定的一种预期,注重从社会道德角度来研究合乎规范秩序的人际现象[4]。总体而言,社会心理学视角下的信任是指个体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所产生的心理反应或所形成的心理特质。

1.2 中国民众信任的现状

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人们的生活方式大都以群居为主,活动范围小,流动性差。早期的社会主要依靠人与人之间的熟悉程度来互相联系、维持彼此之间的信任,如费孝通所言,人们按照社会关系的亲疏远近来建立人际格局,如水面上荡漾开来的水花一样,一圈一圈地延伸出去,便形成了“差序格局”的社会特征。这种社会信任模式限定在以血缘关系为基础而建立的空间范围内,其势必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流动人口的增多等一系列变化而被冲击和淘汰。近些年来,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持续推进使社会转型加剧,由此引发的变动催生出诸多新的矛盾与问题。世界价值观调查(WVS)结果显示,信任衰落是不可避免的,同时,也将是全球化的新趋势,人们对自己所在社会网络中大多数人的信任程度普遍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在中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水平继2012年的64.4%之后也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任何一种社会现象的发生,都是隐藏在其背后的社会心理所驱使的结果。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对当代中国人社会心理变化的研究来探讨信任下降的趋势。从现状上看,我国社会信任的衰落是由转型期的不均匀分配、制度缺失以及价值观念冲突[5]所导致的社会心理失衡的一种外在表现,典型的案例就是“杀熟”事件[6],其彻底击溃了传统社会以亲疏关系维持信任的机制。当今社会,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人们的生活水平在提高,民众的信任度却在降低[7]。

2 信任及其变化趋势

2.1 由“血缘”到“地缘”的转变

信任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会随着时间的向前推进而不断变化。中国是一个拥有几千年悠久历史文化的国家,绵延深厚的文化底蕴造就了国人独特的人格气质,在传统文化的熏陶下,中国人的信任度一直在世界范围内处于较高的水平。传统儒家文化中的“信”被看作是思想启蒙教育的基本内容,在经典著作《论语》中,“信”被提及了38次。《论语》中的“信”多从处理社会关系的人际“诚信”以及个人的“承诺”出发,教育世人以“信”立于世,如《论语·子路》中所说的“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和《论语·为政》提及的“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这也说明儒家思想从意识形态上奠定了信任的内在社会心理模式。在中国早期的熟人社会中,自给自足的小农生产方式是当时社会主要的生产模式,在这种环境下,人们的生活范围相对固定,人际交往的圈子也相对封闭,多在亲朋、邻里、好友、同族等有血缘关系的熟人之间相互往来,建立起一种直接、简单的信任模式。此后,随着社会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打破了原有的以血缘为基础建立的信任圈,人们都卷入了更大范围的复杂社会关系中,这就迫使人们处于一种急剧扩大的陌生且危险的环境中,那种以血缘亲疏区别远近的信任模式难以满足人们的交际需要,而是逐渐形成一种以契约为外在形式的地缘交际[8]形态。

2.2 由“人际信任”向“制度信任”的转变

人际信任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与人交往时所产生的一种社会心理现象,在社会心理学视角下,大部分学者将人际信任定义为一种在人际交往中对交往对象的预期与信念,一方面是信任者本身对他人预期产生的信任程度,另一方面是被信任者所感知的情感依恋[9]。在中国本土,人际信任产生的心理现象受到社会结构以及本土文化的制约,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心理机制。中国人的人际信任与经验和熟悉度有关,同时,这些在人际关系中展开的社会交往活动,往往不可避免地受到面子、人情、忠诚度等多个层面因素的影响,这样的信任模式虽然源于对他人的理性期望,但是由于人们的社会交往方式越来越由同一时空的“在场”方式转向跨越时空的“缺场”方式[10],即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原有的人际信任模式渐渐地显现出弊端,难以满足人们的信任需求。现代化进程中法律制度的发展和完善,为人们提供了新的信任模式即制度信任的保障。所谓的制度包含规章、规则、规范、规定、习俗、惯例等具体内容,它直接作用于人们的日常交往活动和行为方式。制度信任不依赖于人与人之间的熟悉程度,是一种建立在法律制度基础上的正式、合法的新型信任模式,由于建立在具有普遍约束力、国家强制性、至上权威性的法律基础之上,不仅能够保证人与人之间交往互动时信任的可靠性,也能降低社会行为的不确定性即信任风险。

2.3 由“特殊信任”向“普遍信任”的转变

学者韦伯在关于中国人人际信任的研究中指出,“中国人的信任”建立在一种带有血缘亲戚关系以及亲戚式的纯粹个人关系基础之上,是一种凭借血缘脉络的家族关系和宗族纽带得以形成并维系的特殊信任,对被排除在血缘关系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中国人是普遍不信任的[11]。特殊信任是中国传统社会典型的信任模式,也是在儒家道德伦理基础上形成的独特信任模式。福山在他的《信任:社会美德与创造经济繁荣》一书中也认为中国人的信任是“血缘关系本位”的信任,脱离了血缘纽带关系的信任在中国是无法生根的,从侧面说明中国是一个低信任度的国家[12]。人们的信任不是建立在信仰共同体上即不是普遍信任,对他人也倾向于普遍的不信任,但是中国的信任度相较于大多数国家来说,又一直保持在中等偏上的位置,只是对超越了关系本位之外的陌生人来说有着普遍的不信任。在近年的中国社会转型发展期,典型的特殊信任模式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生存交往和社会需求,熟人社会变成了陌生人社会,迫使人们不得不跟随时代前进的步伐,走进人群中增加互动,重新设定信任标准,此时特殊信任模式也就不再适用,从而转向了普遍的信任模式。

3 结语

长期以来,有关信任的研究涉及的领域颇为广泛,大多是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哲学等领域关注的热点问题,心理学对信任的研究目前处于初步有成果的阶段,但尚未形成系统的理论与知识结构,未来还要进一步展开关于信任的相关研究。总体来说,中国民众的社会信任不断地表现出由里及外、由特殊向普通的转变,这与社会经济发展、政治制度建立相关,同时也是顺应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在社会变迁的过程中,不可忽略的事实是信任度的下降,即许多研究者所定义的信任危机[13]。综合以往的研究可以发现,今后应该注意从以下几个方面突破:一是与中国本土化信任的产生及运作机制相关的研究还比较薄弱,可以从不同心理学家的理论观点出发来进一步探讨信任的来源,以及信任作为人们心理活动和行为条件的支持系统起着何种重要作用。二是研究者们多从文化以及制度背景来关注信任[14],而对于导致信任形成的内在机制即神经生理机制方面的研究[15]尚有不足,当前有相关研究发现信任产生的脑区可能是纹状体、杏仁核等,但具体的发现还有待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三是在信任变迁的过程中,面对信任危机,中国民众应该采取何种具体有效的措施来应对,需要进一步展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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