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那一缕乡愁

2020-01-12 14:35石亚博杨亚丽
河南电力 2020年1期
关键词:火盆大娘湘西

文/图_石亚博 杨亚丽

不止一次,坐在回老家的汽车上,透过车窗看蔓延纵横的青山与沟壑在眼前飞驰而过,思绪跟着车内缓慢流淌的音乐一起回到记忆中的童年故乡。

那时候,老家的村后有长满果树、野花和金色麦子的山坡,村前有清澈溪流漫过一个个有序或无序排列、堆积的石块,寂静流淌。那时的太阳,照得人脸发烫,微风吹过,路边高大的白杨树在田野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遮掩在枝叶背后的夏蝉也不甘示弱般发出阵阵嘶鸣。

童年时,各种各样的回乡之路总是让我难忘。记忆最深刻的是28年前的冬天。那时节大雪扯棉絮似的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父亲从旁处借来一辆平板马车,执意要带我们回老家过年。

出发之时,已是大雪初停的冬日黄昏,逐渐西行的橘色太阳将没有一丝温度的光线轻抚大地之上。我们五人一马一车行走在寂静的冰雪世界之中。

妹妹一直躲在母亲怀里睡觉,我和弟弟就躺在车板上叽叽呱呱地瞎聊,聊的是夏日里落雨时砰砰作响的黄色油布伞,是夏夜在树上摸到的知了,是草丛里追逐的萤火虫,是溪流中游走的小鱼……

闹腾困了,就跟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节奏,目光朦胧地看天、看斜斜映进眼眶的萧条枝桠、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不知睡了有多久,只觉得刮在脸上的风那么冷、路那么长。

醒来时,已在家中。父亲和村中相熟的叔伯在堂屋,围着圆圆的大火盆谈天。母亲和赶来帮忙的大娘大婶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饭。我端着一小碗浓稠的菜汤,坐在火盆边上,慢慢地吃。母亲则将一碗碗盛出的菜汤分送到父亲和屋中叔伯、大娘大婶的手中。他们有的推辞,可母亲坚决不允。她说,大家在这么冷的夜晚过来帮忙照应,一定要吃一碗暖胃的饭菜才行。于是,那么多人围着明亮的火盆,边吃边谈,时不时地有笑声从火盆旁溢出。

熊熊燃烧的火盆里有大娘带来的地瓜,外面热水中烫的是大伯带来的橘红色小柿子。这些秋日里储藏的地瓜和冰冷柿子经过火的炙烤和水的温暖,变得更加绵软香甜。在吃过咸食的夜晚,围着火炉,一口咬下,那不可言说的自然之甜,瞬间将口腔中的咸香扫去,只留下温暖的、可回味的甘甜。

现在道路越修越宽,农村里的楼房越盖越高,村子里的人却越来越少。我们一个个长大,又不约而同如旅客般,从这个住过父亲、祖父、曾祖的小院离开,直到多年后再次回到这里,看着满园凌乱的杂草、几乎坍塌的土屋和几乎陌生的乡村、乡人,再去回想关于故乡故园的记忆,那里有着朴素情谊的乡人和最好吃的食物。

人为何总是这样的矛盾,小时候总是盼望着快快长大,希望长大后能够走向很远的远方,去做很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真正长大后,却又会万分想念,记忆中那再也见不到的人,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这样的故乡是真正存在的故乡,还是仅仅在记忆中经过不断回想又不断温柔生长的臆想中的家乡?我说不清楚,可能每一个人都说不清楚,但却又能在家乡的变化和自己的感受中,真实地感受到故乡故园消逝。

作家沈从文曾这样写过,1934年的冬天,32岁的他从北平回到湘西,由沅水坐船上行,转到家乡凤凰。但那时阔别18年的家乡已不是原有的模样。最明显的是他记忆中农村社会所保有的那点正直朴素的人情美几乎消失殆尽。他失望、难过,并深深地怀念。于是,从湘西凤凰返回北平后,沈从文开始动笔写《边城》。他将所有的乡愁和思念,将记忆中的现实生活和理想化的美好统统融进了这部中篇小说之中,让我身为一个读者看到了湘西已然消逝的美。

我没有如他这般强大的才华和能力,只能一次次在记忆中描摹童年难忘的人、事、细节,去感受那曾经逝去的美好,去品味那一缕深埋岁月深处的乡愁。

也许,记忆中的童年故乡,就是人内心深处最深的乡愁。无论长多大,走多远,那故乡中的一切都沉淀在记忆中,随生而生,永不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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