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撒盐泪涟涟

2020-01-14 13:37王胜枝
学校教育研究 2020年24期
关键词:单腿高个子双手

王胜枝

当正在缝合的补丁上又被撕开一道裂缝时,这次的缝合就暴露了虚假——当教育上有了这种缝合,那就是失职和犯罪。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每每走进教室,我还是会想起来——最后一节晚课的铃声敲响时,办公室里九个班主任早已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各班班长陆续出入办公室,审查当天的班务 日志,办公室里弥漫着严肃中的寂静。

“老师,高亢同学晚餐时又被东航给撞到了,现在他坐在教室里很难受!”九班班长的突然报告打破了办公室的静寂,在八个班主任的警惕瞩目中,九班班主任金老师排开门帘奔了出去。

“真是伤透了脑筋!腿还未痊愈硬是要来上学!一些学生真是恼火,说了总是不听!”金老师再进办公室时已气得满脸通红,她全身已开始微微颤抖。热心注目的同事里,有人警惕地将一杯热水悄悄放在了她的桌旁,紧张与焦灼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扩散。

就寝的第二遍铃声响起时,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满脸是汗的父母一左一右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一颠一跛地进了办公室,就着最近一处办公椅缓缓地、缓缓地坐了下去。

大家悄然围了过去,我们分明看见豆大的汗珠正从这个高个子男生的额头上不断往下滚落。他紧闭着发紫的嘴唇,唏嘘着俯下去,再俯下去,双手轻轻拢合着左脚踝处,颤巍巍中不停地哆嗦——“扑!”他的父亲单腿而跪,对着孩子紧缠着绷带渗透着血痕又异常隆起的腳踝处不断地吹着气——情急之状,似要拯救一个欲灭的火堆,又像要拂去灼烧的剧痛,他很是有些举手无措了。一瞬间,他的头发全让汗水浸透了——

在身后扶着的是孩子的母亲,蓬乱的头发下是一直呆滞着的煞白的脸,她目不斜视,而不旁听,好半天没说一句话。突然,她转过身去,泣不成声了:“在学校撞伤已治好了!

复学后,这——这——这又连续两次再伤!医生说伤口再裂——这脚就废了呀!”说着说着,她就大哭起来,仿佛只有哭才能倾诉她心中的苦楚与无奈。

剧痛过后,眼泪和着汗水从孩子的脸颊不断往下滑落:“这次是——晚课间,我正在补作业——他们从巷道里跑过,带翻了凳子,砸在了我脚上!”他说完了话,一脸平静,似乎是认了挨砸的命。

缄默中的金老师,从抽屉中拿出自带的茶叶,将腾腾的热茶双手递给了这两位欲言又止的学生家长。

静静的,静静的。偌大的办公室里,可闻针落。有人想问,却不敢问;有人欲言,却言不出。茶杯腾气了无香,空气似乎已凝固,墙壁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又嘀嗒、嘀嗒——

“老师,我们给孩子请个假,连夜带他去大医院,好吗?”孩子的父亲将写好的请假条双手递给了金老师。

靠门处的两位班主任连忙打开了室门,将门帘高高掀起。

父亲又一次单腿跪地,他背起了孩子。母亲双手扶着孩子颤抖的腿。一家三口缓缓离开了办公室。我们九个班主任紧随其后,一直把他们送到校门处。短暂而漫长的一路行程中,我们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转身回来,我们默默地走进了各自班级的学生寝室,一一清点就寝人数,至学生酣然入梦才安然而归。这一夜,我们有好几个同事彻夜未眠。

第二天走进办公室,我打开自己的工作手册,目及诸多繁复的安全讲义,我鲜明而深刻地感觉到它的苍白无力!昨晚,高个子男生肿胀的脚部、煞白的脸色、钻心的唏嘘,他母亲涟涟的热泪和他父亲浸湿的乱发,叠加而成的影像总在我的脑际浮现,我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往伤口上撒盐的灼痛。

我怀着满腔的内疚、空前的清醒和源于职业的责任,在我的安全工作手册封面上铭刻下我由衷的感怀:安全教育和安全管理相依相生!管理不力,教育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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