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字和插画都插上幻想的翅膀

徐幼军

2019年，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三部介绍国外插画师的图书，分别是《绘制魔法之夜的插画师：埃德蒙·杜拉克》《穿越幻想之门的插画师：凯·尼尔森》《与精灵对话的插画师：杰西·金》，这三部书都是由日本MAAR出版社编辑部海野弘编著的。

这是一套介绍国外插画师及其优秀作品的精品图书，值得仔细反复阅读。不仅应该推荐给美术界的插画师，也应该推荐给出版界的图书编辑和图书策划人，还可以推荐给文学界的幻想文学作家。

第一，画评很有特色。

每部书中，绝大部分篇幅都在展示插画师最具代表性的优秀插画作品，每幅画下面都附有画评，这些画评简明准确，能帮助读者更加全面深刻地欣赏插画作品，特别是对细节的点评很有启发性。我们以往在介绍绘画大师和绘画作品的图书中，很少见到画评，出版者似乎以为读者都是绘画专业的行家，具有相当的鉴赏能力，因而不必在作品的后面啰唆几句。其实这类图书的点睛之笔和实用价值恰恰体现在这些看似不起眼、不占据版面显眼位置的画评上，要知道这些图书最广泛的读者并不是绘画专业的行家，而是普通的文艺爱好者，他们特别需要有专业背景和艺术鉴赏力的专业人士给他们逐一讲评每一幅作品，就像我们游览博物馆、艺术馆时，迫切需要一位专业的解说员一样，如果没有专业的讲解员，游览体验是有天壤之别的。这三本书的编著者是日本作者，他的细心和耐心以及深厚的专业背景，让我们对三位插画大师及其作品了解得更加充分更加完美。

在大量的插画作品之后，作者附有详细的论文，阐述插画师的生平发展历程和艺术成就，论文还对欧美插画的黄金时代的来龙去脉和发展景象进行了认真梳理，为每一位插画师写了一部生动的小传，其中涉及大量的专业人名和专业艺术概念，诸如尼尔森的北欧神话风、杜拉克的装饰派艺术、新艺术运动、日本琳派绘画和能乐，信息量相当丰富，对于美术专业的读者来说，阅读这三部书相当于上了一堂专业课，如果能够用心读进去，用心思考并触类旁通，定当受益匪浅。

第二，出版业者应该重视插画师。

插画师的成长轨迹和出版业的发展密不可分，书中详细介绍了插画师如何遇到出版商的提携，出版商、插画师和当时的文化大潮、时尚大潮是如何互动的，这对当下的出版业者是颇有启发的。

当时的英国伦敦掀起一阵豪华插画书的热潮，这完全是在印刷技术更迭换代的推动下形成的。19世纪的插画以单色为主，虽然也有后期人工或用模板填上的色彩，却和原画有很大差异，随着平版印刷技术的出现，插画也从由木刻版来表现的线条风格逐渐发展出适合以平版印刷表现的画面色彩，连原本水彩画中微妙的晕染和渗化效果都印得出来，20世纪初期的插画因而变得五彩斑斓，这才能做出被通称为礼品书的豪华限量版绘本。礼品书之所以从1900年到一战期间风靡一时，据说其中一个原因是出现了美国这么一个崭新的庞大市场，19世纪末美国国力迅速增强，涌现出大量富豪，没有历史和传统的美国人憧憬欧洲文化，于是花很多钱购买英国绘本，从而掀起一个绘本高潮，揭开了插画黄金时代的帷幕。

插画不是文字的附庸，绘本的兴起也不是什么时髦之作，看一看历史的发展脉络，再看一看当下受网络和影视严重冲击的图书市场，仔细地梳理一下，我们会发现，读者之所以在图片影视网络手机等一系列新载体的大潮冲击下，依然坚守着文字的阅读，就是因为文字的阅读能给读者插上幻想的翅膀，想象的空间越大，飞翔得就越高。与图片、电影、电视相比，绘画和文字一样，能够为读者提供幻想的空间，如何调动图画师、插画师的创作想象力，让插画作品既烘托辅助文字，又凌驾于文字之上，是需要图书编辑和出版者多多开动脑筋的。

坦率地讲，我们的出版业者，不管是做文艺出版，还是做少儿出版，甚至是做专业的绘本出版，对绘画师、插画师的重视程度都远远不够。打一个简单的比方，一部优秀的电影作品，在它的创作过程中的集中统一的指挥者和策划者必定是一个高超的文学家和美术家，如果他的文学功底很差，则电影的故事性就不可能很强，如果他没有美术功底，那么电影又从哪里来的艺术感和一个个优美的镜头呢？同样的道理，一本优秀的童书，一本优秀的绘本，如果在它的策划出版过程中，编辑部、总编室甚至是更高级的管理团队中没有人懂得画面，没有人懂得技法，也没有人懂得构图，绘畫师和插画师只是在生产全过程的结尾部分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我们怎么可能产出优秀的少儿作品，或者是优秀的绘本呢？

第三，文字和插画互为师友。

从事幻想文学创作的作家心里都非常清楚，无论是奇幻、魔幻还是科幻，这类文学创作的灵魂就是幻想，这些幻想的萌芽常常是画面和文字同时产生的，作家用线性的文字将脑海中的画面记录下来，绘画师用色彩和线条将脑海里的幻想景象记录下来。

作家在文字创作的过程中最苦涩的难题就是头脑里没有画面，所设计的精灵角色面目模糊，所设计的场景缺失神奇诡异的细节，非现实的幻想的角色和场景，如果没有一个生动的画面映在脑海里，就不可能形成笔下的文字。因此，幻想文学家对诸如杜拉克、尼尔森和杰西？金这样的插画大师的作品必定是爱不释手的，一幅画面对作家的启迪不亚于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对作家创作灵感的刺激和创作冲动的激发甚至是文学作品所无法达到的。

这就像是说，文学专业的学生，不仅应该在专业课之外选修历史课、哲学课，还应该学习绘画课、影视课，过去我们总说：文史不分家，现在应该补充一句：文图也不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