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父亲

2020-02-10 04:08李小江
山西文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蒙面案子小城

[编后记]   本期“步履”栏目推荐的作者是青年导演李小江,其代表作有电影《夏天只是一天》。除了擅长用影像表达以外,他在生活中还有另一个身份——小说作者。《消失的父亲》是他首次在杂志上发表自己的作品。这篇小说谈论了人性阴暗的区域,表面上是父亲的逃离,实际上谈论的不是对正常秩序的叛逃,而是对于“非正常”的恐惧,对“自我”的恐惧。每个人的生活里都布满高压线,没人愿意轻易闯入另外一个人的生活深处,作者用一种诗意朦胧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有些惊世骇俗的故事。

一位渴望能破几件大案子的年轻警察,毕业后被分到悠闲安逸的滨海小城,始终没能实现自己的“心愿”。等待三年之久,终于有一天,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桩案子。却无意中介入一段不太正常的生活和感情,发现了一些让人“触电”的秘密……

(顾拜妮)

1

警校毕业以后,我分到一个滨海小城工作。小城很安静,人很少,那些吵吵嚷嚷的游客还没有发现这里,安居乐业的小城人民也从来没有头脑发热,说要开发这里的旅游业。我学的是刑侦,在学校的时候满腔热血,一心想毕业以后办几个大案子。没想到分到小城以后,我竟完全成了个闲人。这个滨海小城别说什么刑事案件,就连打架吵嘴都很少。大街上静悄悄的,我走着走着经常会停下来,四下里看看,满心疑惑,这是在哪里呀?

在小城工作三年多,我没有接到过一起案件。我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骑着摩托车兜风。从小城最东端骑到最西端,只要半个小时。有时候我也沿海防大堤慢慢溜达,看坐在大堤上的人,他们也看我。他们坐了很长时间,我从城东走到城西,他们在那里。我从城西走到城东,他们在那里。早上经过他们在那里,晚上经过他们还在那里。我常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经过他们身边会花很长时间。时间被他们坐在了屁股下面。

小城里有很多休闲的地方。麻将馆和按摩院是最常见的。我以前很讨厌这些地方,我宁愿看最无聊的言情小说也不去麻将馆。至于按摩院,不怕你笑话,我还是一个处男,让一个女人在我身上按来捏去,真觉得别扭。为此,我们所长老是笑话我。所长是本地人,每天都要去捏两下子。他总想让我也尝尝,享受小城的松弛。对他来说,那也许就是他活着的理由。但我一心想的是办几件大案子,不然,在警校每天两万米就白跑了。

没事可做,我把身边几本犯罪学的书看了又看,尤其是龙勃罗梭那个老家伙的《犯罪人论》。我把它们越看越厚,直到我一翻到某一页,看两个字就能知道下面所有的内容。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我不想把它们背下来。说到底,我不想证明自己是生活的囚犯。

我开始找别的书来看。以前听说过的和没听说过的,我都一股脑儿找来。之前,在學校背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至于这些东西是什么,一点儿都不重要。我脑袋里就被塞进了许多这样的东西,像莎士比亚“四大悲剧”,某某作家三部曲,等等。我发现,莎士比亚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他老人家编故事的水平还不及现在那些二三流的电视剧枪手。至于以前的戏剧形式,我也觉得十分古怪做作,哪有一见面就吟诗的?但我还是把它们看完了,我把它们想象成武侠小说看完了。那些冗长的台词,在我看来就是一场或精彩或乏味的打斗。看到后来,我准备研究老莎作品里的阴谋犯罪心理学,那里面老有奸情和谋杀。刚一产生这个念头我马上打住,这样下去我还是变成生活的囚犯了。我有足够的自我控制力,我很欣慰,我可以应付任何大案要案。

就这样,在期待之中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案件。

那天像往常一样安静,没什么事,所长照例去放松了。我躺在吊床上,为了把自己弄舒服一点,我像热带人一样,在办公室前面的走廊上扯了个吊床。那天那个人来报案的时候我正躺在吊床上,昏昏欲睡地看一本诗集,那是一个女诗人的,她写得好极了。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你最先看到的肯定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东西永远被隐藏在生活的下面了。为前面被人藏起来的二十几年,我躺在吊床上不禁怨气冲天。

是我先注意到那个报案者的。他迟迟疑疑地进来,好像走错地方似的。这里几乎没有人来串门,公安局对小城人来说完全是个摆设。进来的这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在这个小城长大的,安静腼腆,眼神清澈,但是在叙述他的案情时,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痛苦的犹豫。

他发现我在观察他,走到吊床前:“我想报个案子。”

长时间没有公务,我早就不穿制服了,上班也不穿。我讨厌制服带给我的权力欲和安全感,我喜欢藏在人群里和罪犯走在一起的感觉。那时候,人们和我一样,只有我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在保护他们。可是我没有穿制服,他怎么知道我就是警察呢?

“你也喜欢她的诗?警察也读诗歌吗?不过这个女人写得很好。”

一开口就显露了自以为占有了文化资源的优越感,这让我非常不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我们都认识你。”

是吗?这让我非常吃惊。他们都认识我?我像悄悄走在人群里却突然被人叫了一声名字,心中猛然一惊。

“你们什么案子都接吗?”

“对对对,什么案子都接。”我突然醒悟过来,这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案子啊。

年轻人对突然而至的礼遇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我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在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下,好像在想是不是该往回走。

我已经把文案工具迅速准备好,看着他,一副等着做笔录的样子。

“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我没等他下面的话就问他:“你叫什么?”

他又犹豫了一下。这个人怎么啦?我开始好奇起来。

“你是一个会读诗歌的警察,这是我来之前没有想到的。”他注意到我已经察觉他的犹豫了,开始解释起来。可这解释在我听来更像是转换话题。“这就让我的事情变得复杂了。可能这么说你也不会明白。”我确实不明白。“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有什么不方便吗?”“我叫王文明。”他说完就看着我。我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王文明。“别想诗歌了,说你的案子吧。”“你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吗?”他突然问我。“这个跟你的案子有关系吗?”我心中一股被冒犯的邪火。没想到那厮居然一连回答了三个“有”。我愣了。有什么关系呢?他嘿嘿笑了一下:“你可能不明白,要是你看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我就不报案了,要是没看过的话——”真他妈稀奇古怪!“我没看过。”我骗他,“俄国人名字太长,老记不住。”“你真没看过?没骗我?”“你这个人太奇怪了,你来报案的,却盘查起我来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不起,你可能不明白。”他妈的,我当然不明白,要不是耐心好,早把你当疯子轰出去了。

王文明终于开始说他的案子。他说他想告一个人,又补充说想让我们去抓一个人,抓他的父亲。

“你父亲叫什么?”我头也不抬,抓你父亲就抓你父亲,我不能让你的话产生任何戏剧效果。

“王大宏,宏伟的宏。”

“为什么要抓他?”我继续头也不抬。

没声了。我只好抬起头,王文明正看着我,一副努力寻找合适词句的样子。我等着他。他似乎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抓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

“我、我知道。”王文明突然恼怒起来,“我当然有理由。”

王文明的恼怒让我轻松下来,这件事情终于好玩起来。虽然凭直觉我已经知道这不会是一件大案子。一个人跑到警察局来要警察去抓他父亲,你说这种事情好不好玩?

“我父亲消失了。”王文明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捕捉着我的反应。我偏偏不给他任何反应。我本来不是一个较劲的人,但一遇到较劲的人,我也来劲了。我平静地看着他:“消失的人怎么抓?”王文明像一条干架处于下风的狗,有点呼呼喘气了。

“我父亲没有消失!”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父亲,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一种悲伤和寂寞的神情慢慢出現在王文明的脸上。

这张脸我怎么形容呢?

2

这是从警校毕业三年以后我接到的第一件案子。但我不确定它到底算不算一个案件。说起来,这件事情实在离奇古怪。王文明,那天来找我报案的人,告诉我他发现一个人,很像他那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父亲。为了让我去抓那个人,他最后十分确定地说那就是他父亲。但作为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显然不难看出这里面有很多疑点。

第一,一个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抛妻别子消失二十年?

第二,报案人王文明现年二十五岁,也就是说二十年前他父亲消失的时候他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他的记忆怎么可靠呢?而且还隔了二十年?

第三,这件事情太过古怪,实在有点考验我的想象力。

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作为一个务实的人,我不喜欢稀奇古怪的事情,更不喜欢被人愚弄。王文明言行古怪,有点像神经病,我可不愿意被一个这样的人耍了。

但是,三年的无所事事让我对生活中的任何变化都充满了期待。就算王文明真是个神经病,我也要查查他到底疯在哪里。这么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城怎么可能有神经病呢?就算真有神经病,那也只可能是我呀。

我把王文明打发走,告诉他这几天我会去找他。

我没有去找王文明,直接去了按摩院。

第一次来按摩院,一踏进门就口干舌燥。前台迎上前来,微微一笑:“放松放松?”我点点头。“单间还是大厅?”前台问我。我犹豫了一下,大厅里躺满了人,敲敲打打的声音此起彼伏,蒙面女郎们或坐或站,或明或暗,静悄悄地忙碌着。看不出有谁从自己的生活中隐形了二十年。

我们向单间走去,蒙面女人在前面领着我。长长的走廊里风卷门帘,窃窃私语若有若无。

海浪的声音从窗户传进来,我趴在按摩床上,感受三十岁女人纤长的手指在我后背游动。一切都还没开始。不过我在想,如果是我,我会藏在哪儿呢?王文明说看见他父亲在按摩院里,一个男人怎么会藏在按摩院呢?

女人无声无息,我们四目相对。我说我想看看你的脸。她的眼睛笑了,说这是规矩。为什么有那么多规矩呢?设置了规矩人就安全了吗?我问女人:你们这里有多少人?三四十个吧。除去你们服务员还有多少?她想了想,十来个吧。都是些什么人?本地人啊,问这个干什么?调查一下。调查?你调什么查?我好奇。为什么好奇?因为你们都戴着面纱。这有什么好奇的,避免传染病菌呀。那也未免太别致了吧?你也太好奇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们为什么戴这个。

那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人——话没问完我就收了口,如此愚蠢的问题怎么会跳进我的大脑呢?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从自己生活中逃逸了二十年的王大宏,我的调查已经处于下风了。恍惚之中,我感受到了王大宏的嘲讽。

从按摩院里出来,除了满脑子混乱的想法以外,我一无所获。我没有回所里,也没有回宿舍。我沿着海防大堤失魂落魄地走着。大堤上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家伙手牵着手在慢慢踱步。他们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男孩满脸青春痘,女孩很漂亮。一看就是逃课出来谈恋爱了。我心中突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妒忌。而且他们身上的校服让我非常生气。我走过去,对他们说:“你们怎么能穿这么难看的衣服呢?”男孩一愣,女孩明显受了惊吓,躲到男孩身后。男孩片刻的惊慌之后,脸上迅速升腾起一股悍气:“你管得着吗?”我非常严肃地看着他们:“谈恋爱要穿漂亮一点你们不知道啊?”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他们,短暂的快感过后,我变得十分伤感。我知道,我恋爱了,我爱上了那个蒙面女郎。这是我的初恋,内心深处有一股甜蜜的痛苦。

我开始天天去按摩院。她的眼睛就像晚上我躺在草地上,仰望那蔚蓝的天空,深邃而纯净。在迷惑中我向那片深不可测的蔚蓝坠落,坠落——

“好了。”她拍拍我,我抓住她的手。一切可以从牵手开始的,但是我们开始于更密切的肢体接触,两手相握变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动作,不可能是我爱情的开始。我很伤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面。一股淡淡的青草芳香留在了房间里,那种除草机刚刚剪过的青草,一股残忍而好闻的味道。

调查也像我沮丧的爱情一样毫无进展,看起来似乎是个恶作剧,但王文明又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我决定还是去找他。

王文明就住在离按摩院不远的地方,那里是个居民区,居民都是移民,从内地迁过来的。海滨小城原来的渔民们仍然住在海边,不过住的都是别墅。我从按摩院里直接拐到了王文明家。曲里八拐的,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他家住在一楼,门前的空地被改建成了一个小花园,一架茂盛的葡萄下面摆了个藤编茶几,王文明正在茶几边看书,手边一壶茶冒着热气。

两天之后,我带王文明一起去按摩。他对按摩院很熟悉,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说实际上不是,他很少来这里。之所以轻车熟路是因为这里有一股他觉得很特别的氛围,既亲切,又熟悉。对,熟悉。他用的也是这个词。

一进按摩院,王文明就做了一件让我咬牙切齿的事情。他抢先把我的蒙面女郎要走了。看着他们消失在里间,我百无聊赖地坐进茶座。对按摩我不感兴趣,对喝茶我也不感兴趣。看着漂在水面上的那几片树叶,想象着王文明躺在我的蒙面女郎下面的情形,我不禁妒火中烧。

半小时以后,王文明出来了。他一脸惬意坐进茶座,慢慢喝起茶来。他的满足深深刺伤了我,我毫不犹豫地把面前的茶全泼到了他脸上。王文明一点也不惊讶,冷静地也泼了我一杯。我们打了起来。安静的按摩院突然热闹起来。没有人来拉架,所有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直到我们自己觉得没劲,同时停了下来。王文明摇摇头,说没有用的。他连说了两遍。脸上的表情又跟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王文明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引起了他父亲的注意,他不可能出现了。我们重新斟上茶,我努力想让自己的思维变得再奇怪一些。不然我就像一台用错燃料的机器,没法运转了。

“你觉得,你父亲爱你母亲吗?”

“说到底,你还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警察。”

同样的问题,在王文明的母亲那里,我得到了非常肯定的回答。

“你觉得这跟爱情有什么关系吗?你觉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王文明咄咄逼人地看着我。

在和王文明来按摩院前一天,我偷偷约见了他母亲。我假装不经意遇见了她,然后请她去海边喝咖啡。我大胆送了她一枝玫瑰,她果然很高兴。我们不着边际地闲扯,杂杂凑凑的扯出了她的爱情故事。

她说,王大宏父母是从湖南来的,她父母是从江苏来的,两家是邻居,但并不怎么来往。两人在各自的故乡长到七八岁,带着一股彼此的陌生来到这个海边小城。这种奇怪的异乡人气质一直伴随着他们的成长,但也没有让他们靠得更近,虽然他们从来到这个城市就一直是一个班,包括后来外出读大学。发生改变是大学毕业前夕,大家即将鸟兽散之前,一群来自大江南北的青年男女举行了一次毕业聚会。这次聚会其实也没什么,啤酒瓜子,唱歌跳舞,诗歌眼泪,其实很无聊。但是最后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出了一个创意,一个改变了她和王大宏后来人生轨迹的创意。那个人跳上桌子振臂高呼,明显喝高了。那个人说了三遍大家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要大家每人拿一枝玫瑰,放到四年以来自己一直喜欢的那个人面前。她觉得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在大家的催促下,她犹豫了一下,只好起身,结果和王大宏互相走向了对方。就这样,他们又一起回到了海边小城。

“其实我是实在没有要送花的对象,没办法,只好挑了王大宏,因为我们来自一个地方。”她把玩着我送给她的玫瑰,笑靥如花。

“那他呢?”

“他也一样啊。”

“他也和你一样实在没有要送花的对象,只好挑老乡吗?”

“對啊,”她凑近我,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你不觉得这样开始的爱情很独特么?”

是挺独特的。过了些天,我问王文明:“那依你的理解,这么多年,你母亲为什么不再另找一个呢?”

王文明狠毒地看着我,我们都知道,我们想到了一些隐秘的事情。孤独的人是有一些基本需求的。

“只有一种解释,你母亲依然爱你的父亲,而且她知道,你父亲就在你们身边。”

“她不知道。”

“你小看你母亲了。”

我们沉默起来。现在的问题是,王大宏到底爱不爱他的妻子呢?

4

去按摩院变成了我的习惯,刚开始是为了寻找王大宏,后来我知道,我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孤独。

“我爱你。”我喃喃自语。又开始向天空蔚蓝色的海洋深处坠落,坠落。蒙面女郎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我爱你眼睛里面蔚蓝色的湖水,我爱你青草一样的芬芳。”在她转身离开裙裾卷起的微风里,我闭上了眼睛,我看到自己化成一片蔚蓝。

没有着落的爱情让我悲伤无比。派出所里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调查也毫无进展。在走遍了小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以后,我确定自己不可能找到王大宏。我对自己的专业技能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因为调查毫无头绪,当事人也没有要求,我决定不给所里添麻烦,没有给王大宏失踪一事立案。我知道,这是我背叛自己职业的开始,也是背叛我自己的开始。

我开始躲王文明,这个阴郁的男人让我讨厌。每当迷迷糊糊入睡之前,我不禁要想,这是不是王文明设计的一个阴谋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耍我?

在躲王文明的同时,我与他母亲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我忍不住想见她,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漂亮而优雅。我们一起在海边散步,有时候还跳进海里一起游泳,我发现,她的身材极其迷人,简直让我晕眩。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谈王大宏,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他失踪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报案呢?”

“为什么要报案?”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遇到过——”

“让我心动的男人?”

她转身面向大海,留给了我一个美丽的背影,夕阳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这么美丽的一个老妇人——当然,她不算老,只是跟我比有点老——让人窒息。她说:“小时候,我老觉得自己应该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让你心动的男人也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她回头盯着我:“顽皮。居然敢调戏阿姨。”

我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我想起了按摩院里的蒙面女郎,现在,我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爱谁了。为什么爱情总是像潮水一样来得那么迅速呢?

“你又见我母亲了?”和她分手后,我不想回宿舍,就慢慢走回派出所。王文明躺在我的吊床上,手上拿着那本我们第一次相见时我在看的诗集。“就我所知,在我母亲身上找不到任何关于我父亲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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