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写作之第七讲:如何写好语言(上)

2020-02-17 10:38凌鼎年
中学时代 2020年1期
关键词:身份作家小说

■凌鼎年

有人认为,小说就是语言的艺术,甚至认为在小说中,语言是第一位的,没有好的语言,作品就味同嚼蜡,不值得一读。这当然仅仅是一家之言,但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按语言学家的说法,语言是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媒介。但我们今天在这里要说的语言,单一地指作家的小说语言。也就是作家创作小说时,写在纸上、敲在键盘上的书面语言,并借此传达给读者的文字。

如果你写的文字,不少读者看不懂,不知你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那无疑是失败的。让大家看懂,只是第一步。除此之外,好的语言,还要符合几个标准:文通字顺,简洁准确,清新典雅,有个性,有特色,有韵味,让人喜欢,让人回味,让人难忘。

儿时,常听到弄堂里的大人对我们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筷头上出忤逆,棒头上出孝子”“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冷嘛冷在风里,穷嘛穷在铜里”……如指责哪家孩子嘴馋,就说“吃得肚皮青筋起,不管爷娘死不死”“越吃越馋,越困越懒”;说哪家孩子不懂事,就说“白脚花狸猫,吃了朝外跑”;说谁吃相难看,就形容、夸张为“眼睛像忽显(指闪电),筷头像雨点,喉咙像褡裢”——生动、形象、俏皮。如今我花甲年纪了,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些朴实而富有哲理的语言,我依然记忆犹新,这就是语言的魅力。精彩的语言,很可能会让你记一辈子。

对于中学生来说,语言的积累有个过程,这就需要我们在生活中做个有心人,随时听,随时记,随时储存,随时可用。

那么,什么是好的语言?

我认为符合所塑造的人物的身份、性格的语言就是好的语言,即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一个农民伯伯或一个农村大娘,一个建筑工人或一个纺织女工,满嘴之乎者也,动不动就像教授那样大段大段地随口背诵出唐诗宋词、楚辞汉赋,那就不符合他们的身份,就不能算精彩的语言。反之,你笔下的某个知识分子,某个高级白领,时常脏话连篇,粗口不断,也绝不能算语言过关。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身份,通常都有不同的语言习惯,了解之,掌握之,就能因人因地因事而异,写出不同人物最合乎其身份的语言,这样的语言应该是好的语言。

作家的语言是否形成自己的风格,也是判定语言好坏的标准之一。如果作品掩去作者名字,读者也能判断出是谁的作品,那也算是一种成功。譬如陆文夫、范小青的语言,带有吴方言地区的吴侬软语的特色,有苏州小巷的语言色彩;陈忠实、贾平凹的作品有黄土高坡粗犷朴实的语言特色;阿来的语言或多或少能让人感受到藏族的语言习惯。

在近代作家中,有人喜欢张爱玲语言的绚丽、多彩,有人喜欢沈从文语言的淡雅、清新,有人喜欢鲁迅语言的凝练、个性……在当代作家、当代文学中,有人喜欢贾平凹语言的稚拙、素朴,有人喜欢莫言语言的诙谐、幽默,有人喜欢余秋雨语言的典雅、大气,有人喜欢王蒙语言的流畅、放纵,也有人喜欢王朔语言的俏皮、灵动。

我喜欢上海作家陈村的语言,诙谐、轻松,有哲理,有嚼头。江苏作家夏坚勇、田秉锷的大散文,语言典雅、古拙。江苏已故诗人王辽生,不论是他的诗与他的散文,那语言真是美。朗读他们的诗文,品味他们的语言,就是一种享受。

有读者喜欢《红楼梦》的语言,甚至认为现代小说的语言几乎没有超过《红楼梦》的,但如果我们现在的小说家都学《红楼梦》的语言,那就与时代脱节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语言习惯与语言主流。汲取古典文学的语言营养是必需的,但全盘照搬是没有必要,也是不可能的,读者也不会认可的。因为时代变了,读者的审美也变了,语言也要与时俱进。

有好的语言,也有差的语言。在批评家笔下的学生腔,就是一种稚嫩的、不成熟的语言;在老百姓口里的官腔、八股腔,就是令人生厌的程式化语言。什么是学生腔?就是喜欢堆砌辞藻,没来由地滥用成语、古诗词、排比句等,喜欢借名人名言来增色文章,喜欢掉书袋来显示自己博学。还有就是新八股腔,往往先套个在什么什么的指引下、鼓舞下、正确领导下,再来点“一个中心,两个突出,三个提高,四个加强,五个落实,六个狠抓,七个突破,八个重视……”第一次接触,可能还有点新鲜感,读的多了,就令人反胃。

语言是有天赋的,这不承认不行,有的人一开口就会让人笑,一落笔就满纸生花;有的人再准备、再修改,说出来、写出来永远干巴巴的。语言这事,还不容易提高,没有速成班,只有在生活中做个有心人,靠学,靠悟,靠积累,靠量变到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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