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人口”理论探析
——兼论我国西部边疆地区“地缘人口”战略*

2020-02-23 05:53吕昭河
关键词:人口要素中心

吕昭河

(云南大学 发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空间形态是人口现实存在的地理表现,也是一种融自然与社会一体的人口存在与发展方式。居于这一客观性,空间分析是人口研究的重要手段,从学科研究各自的领域而言,人口的空间形态,人口分布与再分布,人口迁移流动等议题,不仅是人口学、人文地理学与经济地理学所关切的热点问题,也是经济学研究以及社会科学其他学科理论与研究的重要内容。

文章以空间人口学理论探索为目的(1)铃木启佑在其《空间人口学》将人口分布和迁移研究命名为“空间人口学”,这并不能表达本文的“地缘人口”概念与范畴。,提出“地缘人口”概念以及对其引申的理论含义进行解释,试图提出与地缘政治、地缘经济等理论相对应的地缘人口理论,为人口学的空间分析提供新的解释。

一、研究的背景

在全球化时代,融入国际市场竞争的大格局是西部地区(2)按照西部大开发战略对西部范围的正式确定,包括内蒙古、广西、陕西、新疆、甘肃、宁夏、青海、四川、重庆、云南、贵州、西藏等12个省市区,加上湖北恩施和湖南湘西两个自治州,称为“12+2”。本文的西部地区亦同此义。实现深度开发的关键路径,西部对外开发开放的深层含义是“空间战略”的基础性和必选性所具有的极其重要的地缘价值。因此,西部边疆地区对外开发开放所面对的最大现实问题是怎样克服“外围”与“边界”双重困境。在国家东部和东南沿海为“中心”区域的空间关系上,西部边疆地区由于远离“中心”的“外围”地缘劣势,导致在信息、资源配置和均衡发展机会等空间要素的集聚效用递减和被边缘化。因此,怎样克服西部边疆地区基于单一的“中心”指向而引致的“地缘劣势”,事关西部边疆地区以对外开发开放为空间向度的战略选择,进而实现整体发展的成败之举。

西部大开发是国家主导型战略,旨在整体推进西部的发展,构架起“东中西”区域均衡发展的空间格局。但时至今日,西部特别是其边远地区的发展仍然被“锁定”在原有的空间困境中,难以摆脱区位劣势。国家空间战略布局长期以来以东部及沿海为发展中心,“海向”对外开发开放为主战场,西部边疆地缘地位低下并被“锁定”,且西部“区位困境”的解困在国家整体战略没有得到清晰和完整的体现。因此,依托于“一带一路”倡议并得以有效推进的新型空间布局,是一项高度切合西部边疆的地缘实际,以外向空间战略转型为目标指向,借以扭转“地缘劣势”为“地缘优势”的战略机遇。西部边疆的空间发展为实践当务之急。

“一带一路”倡议是打破传统地缘经济政治格局,实现我国走向海陆权复合型国家战略的转折,(3)李晓,李俊久认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是世界上地缘关系最复杂、历史文化差异最大、宗教民族冲突最严重、国家和区域局势最动荡、大国关系最纠结的地理区域。参见李晓,李俊久.“一带一路”与中国地缘政治经济战略的重构[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5,(10)。国外对“一带一路”反响极大,有各种解释:如“堪比马歇尔计划”“显见‘中国中心主义’”“挑战美国霸权”和“重写地缘政治经济架构的规则”,均有深刻的地缘战略内涵。对重构国家地缘政治经济战略,确立我国在国际经济政治地缘格局的优势地位意义重大(4)就“一带一路”对国际秩序影响而言,美国主流智库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认为‘一带一路’是重绘欧亚大陆地图,是全球地缘政治的大变革,‘一带一路’将挑战现有的国际秩序”;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一带一路’是对现行国际秩序的改善及补充,并不能取代”。参见刘军,马晴.美国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探析:基于布鲁金斯学会、卡内基基金会及美国进步中心的研究[J].国外社会科学,2017,(3).。这一战略对西部边疆的空间含义是:改革开放以来,沿海对外开发开放对推动国家经济发展取得了重大成效,但对西部边疆的带动作用有限,甚至因中心聚集效应导致西部边疆地区的空间要素资源流失。具有地缘战略意义的西部地区,没有被确立为“陆向”对外开发开放的前沿、资源配置的主导区域和区位中心。西部作为具有悠久历史传统的陆向通道及与沿线亚欧国家经济交往的地缘优势,在国家对外开发开放的整体空间格局中没有实现基于全球化和国家对外开放空间战略的转型和创新重构,并由此克服西部边疆地区的区位劣势和由此而确立起其区位优势地位。

人口是地缘战略不可或缺的空间基本要素。一切社会领域的社会行动、微观主体的实践以及最终的目标达成,都必须具有相一致的空间人口内容。在宏观上,人口群体以“类总体”的特定结构支持着相应社会的空间存在(5)人口作为“类总体”的实践意义真实和重要,比如,斯密认为人口规模和密度是分工的前提,这表明特定人口群体的“时-空”二维存在性是任何社会存在的客观前提。;在微观上,人口总体分解为个体和家庭这一基本的社会细胞,以其行为主体的具体角色存在于真实的空间,即每一个人都在一个既定的、但又可变的地理位置上,支持着空间人口宏观形态。因此,地缘战略必须与特定的空间人口相关联,以相向而行的人口活动和实践予以推进。地缘战略中的地缘人口含义与地缘经济政治不同,人口的空间行为更为基础性和具象性。

从理论上说,基于地缘关系而起的空间人口现象,有着与地缘经济、地缘政治相似的理论意涵,但依据的基础理论不同,“地缘人口”以空间人口关系为理论阐释对象。且因空间人口关系亦是地缘经济、地缘政治的基本构成要素,所以,地缘人口是一切地缘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或缺。重构“西向”对外开发开放空间战略的议题中,最容易忽略的空间要素是“地缘人口”,最可能缺失的战略支持是基于“地缘人口”空间属性而制定与推行的空间人口战略。以响应“一带一路”倡议而论,相向而行、积极推进的地缘人口战略的重大意义和空间价值,在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上均明显缺失。

二、“地缘”:概念以及理论解释

“地缘”概念的最简单解释是“地缘即地理缘由”。C.R.赖德尔于1915年引用了“自然控制与人类反应的概念”(6)普雷斯顿·詹姆斯:地理学思想史[M].李旭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348.,将人地关系定义为自然对人类生存方式的控制,也即人类生存方式是对特定地理环境的一种反应机制,此地理思潮认为“地理研究的范围应当限于集中研究人类对其自然与生物环境的适应。”因此,“地理缘由”特指“因地理而缘起的人类行为”。具体说,它被广泛用于阐释“因地理而缘起的政治关系”即“地缘政治”,(7)地缘政治学产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主要从地理因素分析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发展。进入当代,新地缘政治学引入系统论和行为科学,研究领域扩展到政治决策分析。“因地理而缘起的经济关系”即“地缘经济”(8)地理因素是地缘经济的基本要素。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地理区位、自然资源会对国家或地区的经济行为产生重要影响。地缘经济学从地理角度出发,研究地理关联国家之间的经济行为。。将地理因素作为人类生存与发展之基本,对各种人类行为进行理论解释的认识仍然在深化与扩展。

“地缘”概念的内核是“空间”,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空间是事物生存的逻辑条件。”(9)转引自普雷斯顿·詹姆斯.地理思想史[M].李旭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421.人类生存于地球空间,而地球空间是物质性和非物质性事物的复杂联结,自然过程与人类社会过程的交织即“人与环境”的空间系统。研究视角既有基于全球整体观的“人与环境”的大空间分析,也有基于共性地区识别下特定“人口与环境”区域分析,无论宏观、中观还是微观,“地缘”是分析的基础和命题识别的核心要素。

例如,以国家的空间存在而论,国家政权作为政治行政符号、实际疆域控制和有效社会管理的主权声称是以确定无疑的地理空间为客观存在的,即国家是以确切的地理界限与其他主权国家实现疆域区隔,并进行国土疆域的有效管理的。国家主权在特定“空间”赋予其真实存在,其国土开发与行政管理以特定“空间形态”为合法疆界和范围予于推行。尽管不同国家因国大国小、陆向海向、国体政体,以及经济发展和资源配置等方面的差异而导致空间表现不同,但是,以疆域为界的国家地域范围,都可识别出具有广泛意义的“中心-外围”空间格局。依托于不同“地缘”关联,形成国家在行政资源、经济要素空间配置上“中心”与“外围”差序格局,“中心”支配着地域范围内的要素资源流动与配置上的中心集聚,“外围”则因其边缘地位导致的地缘劣势而服从“中心”控制,满足“中心”对要素集聚与空间配置效率的需求。

“因地理而缘起的人类行为”涉及领域广泛,众多“以地理为起因”而引致的人类行为尚未得到充分的理论解释和应用。研究者认为:人文地理学对地理与人类行为的可解释范围具有“无限边界性”,即对人类行为的地理起因的广泛解释性。人口与地理的关系是地理学研究的传统范式,归属于人口地理学。但人口地理学的研究偏重于地理学理论和方法论的应用,缺乏对人口学理论与方法的深入应用,也没有形成恰如地缘经济学、地缘政治学那样的理论拓展。

本文以“地缘”为人口研究角度,尝试提出和应用“地缘人口”概念研究空间人口现象和人口问题。对应于“因地缘而起的人类行为”理论命题的广泛适用性,以“地缘人口”即“因地缘而起的人口行为”,也即对因地缘而起的人口现象、人口行为和人口变迁进行理论分析为基础概念,借助于人口学、人口经济学空间理论以及空间经济学等理论的思辨逻辑,分析人口作为空间集聚要素的配置原理,以及“地缘-人口”关联中的空间人口要素的聚散效应与演变规律。于此,是为本题的旨意。

以例为证:所谓“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寓意家喻户晓,于本题可解释为“边界效应所产生的特定人口现象”,可予以“地缘人口”概念的解释。这种相距很近而不相往来的人口现象,首先是一个地理“阻断”现象,即相邻“人口-地理”系统之间存在着隔断人口交往的“边界阻力”,虽“隔山相望”但不具空间关联性和人口交往效用,人口要素缺乏克服“边界阻力”的足够动机,缺乏两者之间组建共同人口空间体系的充分“地理缘由”。由此,两个村落的地理边界成为相互隔绝的地缘人口边界,各自保持对彼方的封闭人口状态。这一现象交织着复杂的关系,但最直接的起因可解读为空间人口聚集的非效率性。

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着因各种自然地理与社会环境的不同组合而构造出的多样性地缘人口关系。而且,相对于“地缘经济”和“地缘政治”概念而言,“地缘人口”更为基础,涉及范围更为广泛。

三、“地缘人口”及其空间涵义

(一)“地缘人口”概念

“地缘”概念推而及之,我们将“地缘人口”定义为:因地理因素而缘起的空间人口现象、人口关系以及人口演化的过程与规律性。在此定义下,自然地理地域与人文地域而引致的特定空间系统中的人口关系,以及地理与地域系统之间的空间人口关系,都具有应用地缘人口予以理论阐释的价值。

在国家政策和战略层面,地缘人口关系与战略意义重要,甚至极其关键。空间人口要素在多重战略考虑中意义重要,更是国家地缘战略实现必须倚重的基本空间要素。例如:国家对国土全域发展通盘考虑的一个重要范畴,是边疆经济发展诉求的战略支持问题。事实上,在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工业发展在国家顶层设计中实施过大规模的空间再布局,也由此而形成与之相应的空间人口再布局。毛泽东主席在《十大关系》一文中指出:“我国的工业过去集中在沿海……,这是历史上形成的不合理的状况。沿海工业基地必须充分利用,但是,为了平衡工业发展布局,内地工业必须大力发展。”(10)《毛泽东选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269.基于战备和平衡工业发展的考虑,国家在20世纪60年代实施了“三线建设”,而这一工业发展战略的空间再布局是以人口向西部内陆的“三线”地区大规模转移和空间人口再布局为战略支持的。“三线”建设的人口空间转移阐释了“工业-人口”空间布局在国家战略实施中的密切关联性,其结果是为西部传统型空间人口系统填充了新的人口要素(以现代工业就业的技术人口为主),且为西部建构现代空间人口结构提供了支持。就空间属性而言,这是一个空间“中心”人口要素的有序离散过程,验证了任何一个空间系统内部的结构均衡需求均须以空间人口要素的再布局为基础支持,任何经济系统的空间功能与空间效应,都需要与人口要素的空间行为相一致。此例是为地缘人口关系。由此而论,地缘人口理论,对国家发展的过往历史与现实地缘战略的实践,均应具有阐释的适用性。

由“空间”概念可推论“区域”概念。“区域”指在一个连续的地段所形成的空间体系具有某种或某些事物的“共性”。应用区域方法对所选择的指标进行地区识别后,可形成对其“位置、距离、方向、扩展或广度以及继承性”等空间基本要素及其衍生现象的解释。(11)普雷斯顿·詹姆斯:地理学思想史[M].李旭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424.人类群体的地域居住性存在着地理和人为现象上的一些标志性特征和共性。

例如,我国少数民族人口分布具有其“地理-人文”的标志性特征和共性:“聚族而居”是少数民族人口空间聚集的共性现象,历史上这一现象很突出,尽管久经国家空间格局的变迁,当下仍然可以清晰地识别出这一空间属性。“边疆分布”也是少数民族人口地域聚集的标志性特征,这一空间属性在全国一体的空间格局中常常有更多的别称,如“边地”“沿边地区”“边疆地区”“边境”,以及概念范畴更为广义的“西部边疆”等(12)有学者认为:边疆及边疆概念的形成是在客观地缘基础上人们对国家边缘区域的主观建构性认识。参见初冬梅.“一带一路”与中国边疆——第三届中国边疆学论坛综述[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6,(1).,这些概念的内涵不尽相同,但是,在国家“中心-外围”空间体系中少数民族人口边缘地位的共性突出。由此,可继续追问少数民族地缘人口关系:怎样对“边疆少数民族人口聚集”历史原因,现实表现的“位置、距离、方向、扩展或广度以及继承性”等空间基本要素及其衍生现象进行“地缘人口”分析与解释?(13)一个民族的边远位置和边疆聚集,特别是以偏僻或不利地理位置为民族人口生存区域选择的现象,都值得追问其地缘属性,探究其地缘历史关系的演变。因此,“地缘人口”为一种空间人口方法论的新尝试。

(二)“地缘人口”的边界效应

新经济地理学分析“人口-经济”活动的集中现象时:一是依据“空间集中自我强化”的形成机理,二是反向论证“距离衰减原理”,即一个系统的边界或边缘与中心的距离最远,因而中心引力对边界或边缘的影响最小。就人口而言,在一个空间人口集中的自我强化体系中,中心区域对边界或边缘人口的吸引力最小,关联效应最低。(14)例如,古时,云南被称为“絶檄之地”,即官府文书都难到的地方。因此,就地缘政治和国家边疆治理来说,云南与中央皇权统治的关联性极弱,中央统治力弱,边地人口在国家管理上易成为游离状态。

在“中心-外围”空间人口格局下,服从于中心集聚功能和效率驱使的“地缘人口”具有显性的“边界效应”。中心集聚是“人文-地理”的共性,特别是本文予于强调的人口分布和居民定居的共性。物质向一个核心聚集是事物的基本性状,自然要素与人类居住均顺从这一原则。(15)普雷斯顿·詹姆斯:地理学思想史[M].李旭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476.但是,“中心”向度的物质聚集是以“同质”为要素配置要求,因此,要素资源的中心集聚是一个同质化过程。

要素中心集聚必然导致其外围地区“同质”要素的流失,这一现象服从于“距离衰减原理”,其极化点在远距“边界”的“中心”。以要素集聚的空间属性与效率而言,“边界”地区“共性”最为弱化,异质性也最强,空间要素中心集聚效率最低。由此,任何空间结构都存在着基于异质性而缘起的“边界效应”。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体系中,边界地区会被“锁定”在单一“中心”指向的空间要素集聚效率上,摆脱边缘化地位的努力严重依赖于中心辐射功能的发挥。异质性突出的边界地区不利于融入“中心”,增加“共性”是当然选择,但边界区域服从于中心集聚需求的共性和要素资源不足,区域禀赋因异质性而错位,难以获得“中心”指向的空间聚集效率,且因自我发展的空间功能性缺失而难以摆脱“边界困境”。相反,在一个开放性空间体系中,“边界”是多维信息汇聚的交汇地,具有突出的空间要素异质性,是相邻区域经济、社会、文化产生碰撞、交流,引起竞争的空间地域。两个或多个相邻边界的外部指向或“跨界”向度,多元异质性构成资源、信息汇集和融合,于此可基于新生利益关系构建起新的空间形态。在其中,人口作为空间存在的基本要素,以及人口个体作为空间人口要素的微观行为主体,是引起、发动和主导这一“边界”联动效应(新型空间体系和于此而实现的资源配置空间效率)的唯一的主动因素。因此,对外开放战略中,不利的边界效应转化为有利的边界效应,形成“双边”或“多边”合作共赢的沿边开发开放的空间格局,地缘人口的作用尤为重要。

经济学对区域异质性和“边缘效应”的解释,常常以不同区域的差异性比较为分析对象。例如,在“乡-城”比较或“发达-欠发达”国家的比较分析中,特别关注两个空间区域相邻和接触的地方所产生的特殊形态和区位优势,认为利用这种空间形态优势可获双赢。显然,这种优势是一种“跨界的空间效应”,它源于各自一体的原有空间系统在其边缘地带存有的丰富异质性,由此形成资源禀赋互补、空间要素“跨界”集聚等新生“边界效应”,且此“边界效应”可引导出新型空间人口形态,收获基于“边界”异质性而起的空间聚集效率。据此,在开放性空间系统的命题下,原有“中心-外围”空间结构的边界或边缘地区,不能简单地设定为只存在“中心向度吸引力”的系统结构,而应基于外部关联对所提供的外部资源与信息,甚至输入外部异质性要素,在更深层意义上引导出原有空间系统的结构更新、系统要素重组、系统组织效率提高的作用。

空间系统的“中心”向心力不足而“离心”作用增强,且相邻空间体系在空间要素配置效率上存在着比较优势和强大吸引力时,边界或边缘地区容易出现资源流失、资本外流、特别是人口要素“跨境”或“跨界”流出等对原有空间系统存在负面影响的地缘人口效应。缘起于相邻国家或地区的外界(境外、行政区域外等)“吸引力”——如“要素效率比较优势”“市场盈利机会”“就业与收入差”以及居住环境和福利待遇等原因而引致的吸引力——人口要素,特别是劳动力和人才的跨界转移将对原有空间人口系统产生影响深刻的解构作用,产生“边缘塌陷”现象并导致原有空间人口结构失衡。

因此,任何一个空间系统都存在着正负两极的边界效应,且会以突出的地缘人口效应予于深刻表达。既存在可引致空间中心聚集效率提高和层级跃升的边界影响(正效应),也存在着带来空间系统自组织功能弱化和系统结构失衡的边界影响(负效应)。这正负两极的边界影响无论起之于何种地缘关系,地缘人口效应必然是其显性结果和表现方式,且具有基础和本体意义。

“边界效应”成之于两个相反的空间人口向度:一为“中心”的内部向度,二为“跨界”的外部向度。边界地区存有“中心”向度的强烈诉求,这源于其边缘化地位导致严重的发展困境,需要“中心”给予强大的辐射作用,予于发展资源的倾斜配置与惠顾。但是,空间系统服从于要素的“中心”集聚规律,依据“距离衰减原理”,边界地区要素配置存在效率损失。因此,特定空间系统若要支持“外围”地区发展,“中心”与“外围”两个方面均需克服“边界阻力”,即:“中心”增强对“外围”的辐射功能,克服“离心距离递增导致边际效用递减规律”的作用,也即“边界”的空间聚集的非效率性。因此,“中心”地区要实现系统内部资源配置在空间布局上的均衡性,需要克服“边界阻力”这一根本性难题。同样,基于融入“中心”发展体系,得到更多的发展资源支持的目的,“外围”地区“中心”向度的努力,亦需要克服“边界阻力”,即需要克服物性地理距离、文化心理距离、异质性禀赋等等构成的“边界阻力”,克服“外围”融入“中心”在能力不足、空间共性要素短缺、区位劣势显著等边界地区的内生性问题。

空间人口系统的“边界效应”大致存在着三种关系模式:

一为关联效应。关联效应指一个特定空间人口的系统内部“中心”与“外围”区域之间的人口要素,以及两个或多个空间人口系统之间的人口要素,存在着相生、互动或交互影响的作用关联。因此,关联效应有两个指向:一为空间人口系统中“外围”人口要素的“中心化集聚”指向,(16)例如,改革开放以来,由开放市场引导的“孔雀东南飞”人口迁移流动现象。二是两个或多个空间人口系统之间人口要素跨界转移的“离散化集聚”指向(17)例如,我国陆疆边境广泛存在的边境人口跨境流动现象,以及我国国内“非中心”指向的省际人口迁移流动。。前者依赖于人口系统的“空间集中自我强化”机制,人口表现为内向(向“中心”区域集聚和转移)梯度转移的空间人口效应,即“中心”对“外围”的吸引力和效率支持。空间系统之间人口要素的关联效应源于外部空间系统由区位比较优势而产生的吸附作用,导致人口要素外部转移,特别是边界人口最具因本系统中心集聚力衰减,外部吸引力强化而形成“跨界”人口关联效应,也由此,两个空间系统相互开启通道,“封闭性空间人口”转变为“开放性空间人口”。

二为非关联效应。由于“中心”地区“空间集中自我强化”作用机制衰减,特别是对“远距离”的“外围”特别是“边界”的吸引力弱化,从而对“外围”或“边界”人口丧失了“中心”指向的人口集聚动力,人口“中心”集聚得到的利益不足以支付转移成本,空间人口系统的“中心”对“外围”作用被守恒在既定的均衡状态。而在相邻空间系统之间,各自对外部空间系统的人口缺乏“跨界”转移的吸引力和比较优势,或因其他因素如地缘政治等而导致相互封锁而形成“边界阻断”,人口要素在彼此空间系统之间处于“非关联状态”。例如,有研究指出:我国劳动力迁徙的成本或阻力存在着较大的区域差异性,以边界效应值衡量,劳动力迁徙的阻力东部沿海较低,西部较高。(18)此研究认为:劳动力迁徙成本或阻力存在较大的区域差异性,东部边界效应值(阻力)普遍较低,西部边界效应值(阻力)相对较高。并认为:东西部劳动力迁徙阻力的差异一方面归因于自然的迁徙成本,如西部基础设施落后,交通旅费昂贵,而东部交通网络密集和通达;另一方面存在信息成本的差异,东部通讯和信息传输相对迅速,减少了迁徙者的信息成本。参见赵永亮,李昕.我国劳动力跨区域流动的边界效应——基于个体迁徙微观抉择模型[J].南方人口,2009,(3).但是,以国为界的相邻国家之间的人口系统,更会因地缘政治考虑而“关门闭户”。国家间空间人口的“非关联效应”是以国家对外政策、边界管理现实为缘起的经常性选项与结果。

三为自组织效应。基于国家对外关系政策和战略的转变,以及边界条件变化等新的地缘关系下,(19)对外开放打破了传统的封闭社会结构,新的地缘政治、地缘经济为地缘人口变迁提供了新动力。例如,鸦片战争后,沿海沿江一带开埠通关,形成了口岸经济带和城市发展,导致人口同向转移和集中,这是“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人口”递进且又交互影响的关联性变动。改革开放样板的深圳,是以“地缘政治”(阻止“外逃”,纠正向往资本主义世界的政治窘迫现象)为起因,启动外向发展的“地缘经济”为目标,由此形成新型人口要素空间聚集的典型案例。原有空间人口系统的均衡状态会被打破,边界人口可以从原来的“中心-外围”的空间体系中摆脱出来,与外部空间系统的边界人口聚合,以自组织方式运转,形成新的空间人口结构,建立“次级中心”或“自我中心”(20)“一带一路”的推进,应以西部边疆地区成为对外开发开放“区域中心”为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因此,西部边疆建设成开发开放的“中心”有4个核心区域的战略选择,即:一是以新疆作为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西北各省区关联一体,建构与中亚、西亚和东欧,并远至中欧和西欧国家的新型空间发展体系;建设云南成为面向南亚、东南亚的辐射中心,聚合西南地区的空间要素,构建起与南亚、东南亚互动关联的空间发展体系;建设广西为核心区域,并连接西南相关地区,以辐射越南为空间扩展指向的陆路开发开放战略;以西藏为“跨喜马拉雅山脊”国际合作的新型空间体系的中心区域,全面展开与南亚国家的合作。这四项“区域中心”的建设构成西部摆脱原有“中心”束缚的空间战略的主体构架,这一地缘战略既需要重构国家原有单一的“中心”空间系统,更需要建构西部空间发展的新体系。。自组织效应下形成的新空间人口系统基于边界区域的“选择偏好”,即边界地区是摆脱原有“中心-外围”空间人口结构最具可能性的区域,其区位优势体现为“外部”向度的可选择上。边界人口空间属性的“游离性”和“异质性”,是自我空间人口系统形成的基本缘由。

边界人口从原来的“唯中心”单一向度,从服从“中心”要素集聚效率支配下的均衡状态,转向与他系统的空间人口形成互动关联,并由相互之间的无序状态转变为新的有序空间状态,形成新的空间人口系统,由此完成一个完整的空间人口自组织体系的演化。新的空间人口体系的建构,既可由“自生自发秩序”的市场机制或社会秩序自然演进,也可由政策干预而成。前者如“闯关东”形成的东三省人口集聚,即是典型的利益驱动“自生自发”空间人口演化秩序。后者如在我国对外开发开放政策推动下,在边境地区建设的“边境自由贸易合作区”和“边境开发开放试验区”,以及人口通关便利化和“边境人口跨界自由流动”(21)例如,凭祥边境自由贸易合作试验区,实行“边境特区、境内关外、自由贸易、封闭运作”模式,形成人员自由、货物自由、贸易自由、投资自由、结算自由的五个“自由”。参见百度百科。等等而形成的边界人口效应,或由“跨界人口聚集”而起的新型空间人口形态。

四、“一带一路”与西部边疆地区“地缘人口”

以“西向”陆疆对外开放为主要指向的“一带一路”建设,是改变我国陆地边疆地区在国家整体发展格局中区位劣势的最佳机遇,能否借势而上,关系到3个重要的战略目标能否实现:一是西部能否借此而走出去,融入国际竞争市场并实现外向型发展模式转化;二是能否实现以外向战略带动“内向一体化”战略目标,即实现西部融入国家“东中西”区域均衡发展目标;三是能否摆脱西部边疆地区长期以来对东部“中心”的依附地位,基于“自我中心建构”实现“脱中心化”和自主发展。而这3个方面都依赖于“一带一路”建设能否解决两个重要问题:一是必须打破西部区域不利的边界效应,变区位劣势为区位优势;二是必须在地缘人口最大化效应下予于推行,即打破地缘人口的束缚,加速空间人口要素基于“一带一路”倡议的相向而行。

(一)西部的地缘地位

西部整体上属于典型的内陆地域环境,陆地疆域深达欧亚大陆的腹地。同东部的地理地貌相比,西部最为显著的地貌特征就是高原和山地广为分布,且西北地区大都处于干旱、半干旱,荒漠、半荒漠的自然状态,西南地区大范围石漠化,是典型的生态脆弱地区。地理环境引致的西部发展不利性,在国家一体化发展中属于“中心-外围”空间布局的“外围”,区位劣势突出,地缘经济功能微弱,地缘人口地位特殊。

绵延的、远距“中心”的西部陆疆区位,导致了固化的、不利于空间人口效率发挥的地缘人口关系。

以“胡焕庸线”为例。“胡焕庸线”亦称“爱晖-腾冲线”(22)黑龙江瑷晖,现改称为黑龙江黑河市,本文仍以“瑷晖-腾冲线”称呼。,是胡焕庸先生1935年提出的中国人口地理界线。此线描绘了以“瑷晖-腾冲”为界的人口地理分布上的东西分割状态。“胡焕庸线”将中国版图由东北黑龙江瑷晖到西南云南腾冲,划为倾斜大致45度直线。根据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利用ArcGIS计算,胡焕庸线的东南区域占国土面积的43.8%、人口占94.1%;西北区域占国土面积的56.2%,人口占5.9%。此人口地理线提出已经80余年,新的研究仍然验证着其立论的合理性。迄今为止,我国东西区域仍然是两个迥然不同“自然-人文”地域分割线,虽经民国以降历次重大历史变迁,其人口地理的空间特征仍然固守着长期以来的地缘人口属性,恒定着东为“中心”,西处“外围”的空间格局,东西分割的人口地理特征非但没有转变,且有加重趋势,远离发展“中心”的“外围”西部地区,其地缘地位在国家地缘战略中未得以改善。

再以我国东中西地域划分为例,此区域划分的西部,包含了西北和西南12个省区和两个民族自治州,由此将“胡焕庸线”未纳入的西南地区全部囊括,此区域划分既延续了远久历史以来我国陆疆西向对外交流的传统线路,又充分体现了当代中国分省行政区划下西部空间格局的全貌。因此,东中西区域划分下的西部区域定位,加重了国家政治考量和行政区域管理砝码,由此而使西部空间人口的地缘地位和区位价值的现实意义不同。西部人口地理特征为:根据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西部(“12+2”的西部区域)总人口为36619.59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27.48%;国土面积大致690万平方公里,占全国国土面积的71%。这是与“胡焕庸线”人口地理划分既相异又趋同的西部空间属性。在对外的区位关系上,不仅包括了“西向”经河西走廊而与西亚东欧连通的“丝绸之路”沿线的西北各省区,而且包括了古代经云南等省到达东南亚、南亚的“南方丝绸之路”的西南各省市区,使得远离我国经济中心的西部有了全域整体视角下地缘关系的划分与识别,显现出国家宏观政策与谋划——如西部大开发及“一带一路”下西部全域的空间意义。

西部地区是我国广袤陆疆与边疆历史存留与现实处境的典型,包括了我国陆地边境沿线的大部分区域,囊括了绝大部分陆疆毗邻国家(除朝鲜外的所有毗邻国家)。

“胡焕庸线”和东中西区域的人口地理划分的历史存留与现实表现,为研究者提出了一系列需要论证与解释的命题,例如,我国东西为界(在此忽略中部的地缘关系)地域分割下西部的地缘人口历史地位、空间人口分布的现实效应以及主动回应“一带一路”的新型地缘人口关系建构等重要议题。基于地缘人口概念,对上述议题可做以下解释:

一是基于“中心-外围”空间人口体系的“非关联效应”。跨越两个世纪的历史经验表明,以“胡焕庸线”为界的东西部区域人口地理属性仍然沿着历史路径继续演化,且这一分隔状态在一些重要方面趋于严重化,国家发展中心的东部与外围西部“非关联效应”显性。虽经数次重大历史转变和国家政策积极干预,如由战争导致大规模人口西部转移,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在西部边疆的拓疆和移民,具有广阔区域分布的外围西部仍然没有被有效纳入东部中心的一体化发展进程中。在改革开放中,国家对外开放政策重点更突出地转向东南沿海,空间要素发生了以“海路”国际市场为指向的大规模转移,西部的边缘地位也由此而被强化。人口、劳动力及人才“孔雀东南飞”现象加重了西部地缘人口地位的劣势,突出表现为空间人口的非均衡性和西部人口要素流失,空间人口中心聚集支持着东部的高效率并引致西部的低效率。

二是基于“中心-外围”空间人口体系的“关联效应”。就历史上看,中国人口随国家政治、经济中心的东向和南向位移而发生同向的空间转移。实际上,依照“胡焕庸线”,东西分隔的人口关联效应与非关联效应是纠葛在一起的,东西部人口地理的分割状态是在双向“跨界”人口流迁的动态过程中被守恒的,且不同时代“东-西”人口“跨界”流迁机制不同。对微观人口主体而言,人口“跨界”行为可分为主动和被动,而动因或经济或政治各异。改革开放以来,人口“跨界”行为的主导因素是微观经济主体对市场利益的追求,人口空间表现为东南经济中心取向。西部人口持续地、大规模地流迁到东南沿海地区打工、就业和从事其他社会活动,此微观行为可定义为“东-西”人口之间的主动性关联效应。人口被动性关联效应基本属于国家主导下基于政治(如“文革”时期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经济(如三线建设,此举既有沿海与内地工业布局的考虑,又基于国家安全战略布局)、国防安全和边境管理(如新疆建设兵团在新疆边境沿线的戍边屯垦(23)长期以来,边疆地区实施屯垦是治理边疆的重要政策之一。通过屯田政策,强化了对边疆地区的治理,促进了边疆各民族对中华民族大家庭的认同,在中国疆域形成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参见初冬梅.“一带一路”与中国边疆——第三届中国边疆学论坛综述[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6,(1).)等动因而推行的人口要素向西部边疆大范围的转移。东西部之间的人口关联效应的突出特点是:人口的西向转移基本是国家政策驱使,空间转移的人口属性多为集体人口行为;而人口的东向转移多基于经济主体的微观动机,属于逐利和便利化导向的个人人口行为。

三是自组织效应。在强大的国家战略规划与社会管理的实践中,一个特定的空间人口体系内部,很难摆脱原有空间系统而产生新的、自生性的、独立于大系统的次级空间人口系统。作为地理范围广袤、区域空间要素与东部差异性极大,且共性较弱、人文地理禀赋突出的西部区域,是否具有自我空间体系内生演化的动机与能力,形成满足于自我发展需求并在人口要素上予于充分支持的区域性空间系统,需要认真探索。但在现实上,国家疆域范围内,各个区域都服从于国家空间一体化的发展要求,并引导着各自在“中心-外围”空间结构中的人口要素功能与作用。西部人口处于“中心”吸引力极弱的边缘地区,人口要素的“游离”状态明显,“中心”向度不足,但因缺乏空间建构的自组织能力而不能形成具有系统效率的自我空间人口体系。西部大开发为西部自我空间发展的能力构造提供了新机遇,实施结果有一定成效,但是,国家纠正东西部发展失衡的战略主旨是有效地将西部纳入以东部为“中心”的一体化空间格局中,由此更强化了原有空间体系的“中心”功能。“一带一路”提供了西部地区建设自我空间系统,在与毗邻国家建立双边经济合作过程中形成外向型空间体系的战略机遇。由此,形成以西部边疆地区为外向型经济发展空间体系的“中心”,以内外双向、跨境而居的“中心-外围”空间经济体系,引导西部人口发挥出“中心”聚集的空间效率,实现西部地缘地位的优势转化,引导西部地缘人口关系由附属于内部的“中心”指向转变为跨界的、外向的、自主功能与效率发挥的空间人口体系。

(二)“一带一路”与西部的边界效应

从历史上延续而至的“中原中心”史观,到现代以降的东部“中心”作用的强化甚至固化,“中心叙事”的主导区域在中原、在东部,而西部边疆地区处于“自我缺失”的边缘地位。无论是“中心”指向“边缘”,还是“边缘”附属“中心”,都存在着利益关系的不对称问题。长期以来,国家倚重于边疆稳定与守土有责,在经济资源配置上予于脱贫解困的“惠顾”而非均衡发展,维持着空间战略布局的差序格局,边疆地区的发展诉求困于单向的“中心”指向,摆脱传统“中心-外围”空间发展格局的诉求没有得到国家战略的充分支持。另外,国家主导的全力推进“海向”对外开发开放与更需国家战略支持的“陆向”对外开发开放战略考量之间,存在着单向倚重。广阔延绵的西部内陆边疆地区,既缺失基于国家统一规划而整体纳入“海向”对外开发开放的政策支持,又缺乏自主打破边界阻力,基于新型国际地缘经济政治的有利条件而建构起外向的、具有空间要素“中心”集聚效率的区域发展,从而解除西部内外双向的“边界困境”。(24)解除不利于边疆发展的边界效应,需要“去边疆化”努力的达成。历史上,中国社会的中心位置并非恒定在中原汴洛地区,而是随国家发展情势的变化而变化,南宋后原为边疆的南方“达于全盛”,成为经济社会与文化发展的“中心”,近代东三省的产业开发和铁路修建,使原来的“关外”融入内地,完成了“去边疆化”过程。参见冯建勇.“一带一路”的中国边疆研究新视角[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1).但是,一个显著的事实是,西部大部分边疆地区纵有地方对“去边疆化”的自觉与努力,但仍然长期陷于“边疆困境”,难以解脱。据此,西部地缘人口关系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改革开放后,我国进入了由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地缘经济的博弈格局,国家能力在参与国际一体化竞争中迅速提升。而这一过程倚重的是“海向”通道,借助于东南沿海与国际市场的通道便利性和低成本的地缘优势。但是,这一成功路径存在着显著的区域发展失衡的外部性影响,即支持经济发展的国家资源基于“海向”,且在国际市场聚集和转移,导致西部内陆特别是边疆经济的发展需求因地缘不利而被“战略性搁置”,严重地深陷“地缘陷阱”。西部大开发是扭转专注于“海向”对外开放而导致东西部发展失衡的国家努力,虽取得了明显效果,但对真正消减西部地缘劣势难有根本性作用。基于已经具备的国家能力,立意于冲破西方主导的国际经济政治博弈权力结构,以我为主建立新型国际经济政治地缘格局为目标,国家推动了具有地缘战略内涵的“一带一路”倡议。以此构架海陆双向对外开放的空间战略。在东部“主中心”之外,形成基于西部自主能力和天然具备“陆向”对外开发开放地缘优势的“新中心”,建构起以外部国际市场为发展关联的跨界跨域空间发展新格局,使西部获取新型的空间发展利益。(25)冯建勇提出了借助于“一带一路”变“边疆”为“中心”的议题,认为受中央政府宏观战略驱动,边疆省区自身对摆脱边缘地位有积极性。参见冯建勇.“一带一路”的中国边疆研究新视角[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1).本文认为,边疆地区的外向发展动机虽然强烈,但发展理念和实践逻辑仍然是依赖于中央“中心”的驱动和引导,仍然是在原有“中心-外围”利益关系差序格局中上调边疆地区的地缘地位,缺乏主动转化“边疆”为主导对外开放的“中心”地位的自觉追求。对于西部,“一带一路”的地缘含义深刻、空间关联明确,且具有可持续发展的远景期待,具有从根本上扭转西部地区“地缘劣势”的内在机理。因此,国家全新地缘战略的落实,将真正成为西部地区克服“地缘劣势”,转而以国际市场为竞争与发展的空间范围,形成具有自我中心功能和区位主导作用的地缘优势,积极推进西部全域整体发展的有效路径。

改革开放以来迄今,我国西部沿边地区对外开发开放的广度和深度远未得到全面推进,没有发挥出作为一个“陆海复合型”国家所应有的“双重”地缘优势中“陆向”对外开放的地缘优势。(26)王志远总结了历史上丝绸之路“分易分、聚难聚”的原因是交通技术落后和持续的武装争斗,并认为这些制约因素在国内线路中已不复存在,但在境外线路中仍然是难题。参见王志远.“一带一路”的历史地理及其当代价值[J].欧亚经济,2016,(3).而这一地缘战略目标的实现应以打破传统陆疆边界的封闭状态为条件。我国陆地边界延绵2.2万公里,其中西部边界与十几个国家接壤,边界线长达12747公里。因此,“海陆”双向对外开放“陆路”地缘战略的关键区域在西部,依赖于西部沿边是否全面实现边界效应的“破关解锁”。

“一带一路”倡议的战略支点是基于多国多边空间关联效应的共享式国家利益(27)有人认为:“‘一带一路’战略只有在成功唤起沿线国家之于丝绸之路的集体记忆后,历史合法性才能真正化成民心相通的深层动力。”参见程中兴.“一带一路”的战略理念与空间生产[J].长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4).历史上的集体记忆并非均支持合作共赢,因此,“一带一路”的成功基础应基于地缘关联的现实国家利益。,无论通道建设、经贸合作还是文化交流,均服从于这一战略支点要求,这也是避免被陷于“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trap)”可行路径。

(三)“一带一路”与西部的“地缘人口”关系

空间人口形态是国家或区域经济、社会、政治和文化发展长期历史演变和现实变化的集中表现。“胡焕庸线”经历一系列重大历史转折而仍然是我国最典型的空间人口现象,仍然对今天的中国人口地理属性具有高度的解释力,具有理论分析与现实问题判识上的高度有效性,非但未否定这一关联,且进一步证实了人口地理属性的深刻意义。“胡焕庸线”证明了我国空间人口关系的深刻形成机理、深厚历史含义和空间延续的恒定性。就空间人口与空间经济之间的关联而言,前者既是经济活动的市场基础,是经济活动中有价值目的和动机驱使的活性要素,且以特定的空间人口形态(经由人口要素的自然与迁移变动)支持着特定空间经济形态的需求。特定空间经济形态的空间人口表现为:人口要素在特定经济空间以相应的人口-地理特征存在,即特定人口群体的空间位置、人口聚落之间的距离、人口要素变化的空间方向,特定人口系统对外部空间的扩展和人口地域分布的空间广度,以及特定空间人口形态的继承性(即历史演化的空间轨迹)等空间人口关系。上述5个地域概念是空间人口形态的基本要素,可整体纳入“地缘人口”概念范畴并予于分析和解释。(28)普雷斯顿·詹姆斯在《地理学思想史》中引述了地理学中“区域分析”的一个基本观点,即:地球表面的地理描述和说明的基本要素有位置、距离、方向、扩展和继承性。本文认为这一自然地理概念可转换为人文地理概念,并以此作为“地缘人口”概念体系的基本要素予于借用和进行跨学科的解释。参见普雷斯顿·詹姆斯.地理学思想史[M].李旭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424.

第一,人口的空间“位置”是“人口-地理”的一个基本属性,常常用以表达一个不同聚集形态下人口要素所处的“人文-地理”空间位置,如“沿海岸线人口分布带”是人类出现以来的人口分布特征,沿海而居是人类借以实现高效率人口聚集的常态。此人口空间“位置”具有人文地理上的多重有利性:海路交通的便利性,海洋可获取生存资源的丰富性,低海拔区域的宜居性等。人口的空间位置须以物性地理标识为表达,但意义重要的人口分布,其“位置”的标识基于非物性地理的抽象概念,如“边境地区”并非物性地理标识,而是依据主权(国家有效控制的地域权属)和行政(现实的行政管理)而定义的“疆域边界”,通常是远离国家行政中心的区域,其“位置”属性是以主权疆域或行政管理区域而引出的非物性的空间概念。某个特定事物的空间位置,又称为“区位”。在空间人口与经济分析上,区位概念常用于表达空间人口形态的经济功能与效率,即因人口地域分布而引致的人口效率的有利或无利特性,也即人口区位优势或劣势。而且,人口区位有利性与否的价值判断取决于特定的空间指向和空间归属。例如,归属于以东部为“中心”的空间人口体系,西部边疆地区确定无疑地处于人口区位劣势这一空间状态,改变人口区位劣势的努力也被约束在必然以东部中心为空间指向,通过人口要素的“东向”转移才能得以实现西部人口空间聚集的高效率,而这一传统空间属性的历史路径,也必然导致西部区位劣势依然,并被固化在历史以来的“中心-外围”空间人口格局中。

第二,在位置的含义中自然引导出“距离”的涵义。在纯地理概念中,两个地理标识的“位置”之间即为其空间“距离”,以远近程度来表达其可能存在的自然地理关联。本文的“距离”属于人文地理范畴,指某一人文“位置”与某一地理标识(如海洋、山脉、河流等)的“距离”,它对人类不同历史阶段的生产生活具有特定的意义和影响;更指某一人文“位置”与另一或多个人文标识(如城市、村落、集镇以及交通枢纽等)的“距离”,这一“距离”远近不仅仅存在着依据自然地理属性而起的“物性距离”的远近和克服其“物性距离”的难易,更重要的还依据于人类社会的特性,存在着“中心”与“外围”“主流”与“边缘”等与“物性距离”不同,但必有地理起因的“文化距离”。由此引导出不同的人口空间集聚以及相互之间人口交流现象。

第三,人口空间形态的演化必有其特定的“方向”属性,即人口要素流动具有空间方位指向,且无论是延续而至的历史人口流向,还是现实人口流动的方位指向,“方向”必然是其特定空间人口形态形成与演变不可或缺的基本属性。人口空间演化的“方向”是以“空间聚集效率”为依据而进行的人口位置选择。例如,改革开放以来,西部人口转移主要以东部和东南沿海为方位指向,实现了大规模的、持续的且较为恒定的人口空间转移。这一特定空间人口演化的方向具有非常深刻而强大的微观动力的支持,其解读无非两个方面:一为东部和东南沿海通过有效进入国际市场而形成的经济高速增长,提供了人口和劳动力的生存空间;二为空间人口聚集效率在东西部之间呈现剪刀差趋势,“中心”对“外围”人口要素的吸附力日益强化。

第四,“扩展”是空间人口系统的基本属性。人类有史以来的空间人口分布不是一个均质的、静止的散布状态,而是一个“时间-空间”二维的动态变化和空间扩展过程。人类有史以来,空间人口常常表现出的“中心”聚集与“外围”扩展两个方向上互斥的运动,既相伴而生,又服从于特定“时-空”关系的因果逻辑。人口系统基于空间聚集所形成的动能和效率比较优势,必然转化为空间扩展的势能,形成“中心”向“外围”空间梯度扩展的动态趋势。“扩展”是特定空间人口形态形成与继续演化的内在属性,譬如,兼有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的要素配置与竞争“双重”效率的东南沿海空间人口结构的形成,是与我国对外开放进程一路相随而致的,这是外向经济“脱内陆中心”的变化引致人口向东南沿海“扩展”,继而形成与外部国际市场关联一体的新型空间人口聚集。因此,改革开放创造的“中国奇迹”内含着巨大的“空间人口效率”。在改革开放之初,空间人口表现为在深圳、珠海等经济特区的点状聚集;随着东南沿海城市的进一步开放,空间人口聚集在沿海沿江带状扩展;在全面开放的大格局下,将国内与国际市场的空间联系扩展至全域国土范围,由此形成基于国际国内“双重”效应的空间人口要素的市场化集聚。改革开放推动的以市场效率为动力的新型空间人口形态,其演化路径经由“沿海点状聚集——沿江沿海带状展开——东部片状铺展——全国疆域带动”而至。

其间,西部大开发以政策效率为推力,将人口要素聚集的空间效率扩展至西部,以期纳入全国一统的区域均衡发展格局,但聚集的方向仍然是东部中心指向。“一带一路”开启了西部发展的新的可能性,为构建与周边国家经济合作发展为空间关联,发挥西部人口要素基于国内国外两个关联市场所应具有的“中心”聚集作用提供了历史机遇。为此,西部必须经由一个建构人口自组织结构的过程,并“脱中心化”与“建构自我中心”为一体,合力推进西部新空间格局,将西部对于东部的要素禀赋比较劣势,转化为西部对周边国家和关联国家的要素禀赋比较优势,于其中,建构起西部空间人口的“中心”聚集功能,推进与“一带一路”相向而行的“双维”外向扩展。

空间人口扩展与空间人口“广度”密切相关。基于经济发展水平和行政管理的有效性,以及历史文化凝聚的强度等空间构成要素的合力,国家或区域居于一个地界明确的广度空间,人口在此空间范围发挥其依效率而起的要素聚集作用。根据空间经济学的原理,空间“广度”不同,会导致经济的要素集聚效率的差异性变化,即:由于空间“广度”不同而导致不同的“中心-外围”关联效应、市场范围、知识扩散与溢出等外部性的差异表现,由此使得特定空间系统要素集聚的向心力强弱不同。由生产要素“位置固化”、土地租金及运输成本、过度聚集等外部不经济,使得空间系统的离心力强化,空间扩展的“广度”会减弱“中心聚集力”而产生更强的“离心化”趋势。因此,空间人口形态的变化是“向心力”与“离心力”交互作用中动态实现均衡的过程。西部边疆的边缘地位和与东部的关联性亦缘于此。

第五,空间人口结构具有长期演化的历史继承性。空间结构形成后的“自强化机制”,在系统自洽作用下,特定空间人口形态在动态演化过程中努力保持着其特有的空间属性,以其可辨识的历史继承性维持着固有的空间形态。空间人口形态的历史继承性在我国人口地理现象中清晰可辨,“胡焕庸线”即是典型案例。随着我国经济政治中心的“东移”和“南下”,空间人口布局中人口密度“东稠西疏”、人口重心“东重西轻”、人口分布“东聚西散”以及人口效率“东高西低”等空间属性几近模式化,体现出强烈的空间人口形态的历史继承性。此理亦为“区位优势有催化作用”,即一旦“中心”形成,空间系统的自我强化功能将持续强化“中心向心力”,吸引要素集聚,强化规模效应,延展外围空间,在系统自组织作用下维持“中心-外围”空间结构。(29)参见藤田昌久,保罗·R·克鲁格曼,安东尼·J·维纳布尔斯.空间经济学:城市、区域与国际贸易[M].梁琦,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9.

空间人口形态的继承性是在空间形成的基本要素作用下得以维持的:“位置”要素在保持空间继承性上具有基础性的作用,特定空间所依赖的地缘优势要转化为自组织功能下的“中心”区位优势,需要将“地理位置”优势衍化为基于“要素中心聚集”的人文区位优势;在于空间范围人口聚落之间形成一个网状结构,相互之间与空间距离相隔以及与其空间距离远近相关联;空间人口变迁的“方向”选择也必须基于“位置”(也即区位)比较优势的原则,在自强化的空间自组织机制中保持“中心”指向;空间“扩展”基于“同质”原理进行,其所达到的空间“广度”以更大范围的资源禀赋和要素的聚集效率支持着延续而至的空间人口形态。

西部空间人口形态的边缘化处境是基于以上5个空间要素的长期作用而被固化的。西部在国家全域一体发展战略中的边缘地位,不仅因其“物性地理位置”(远距沿海的内陆腹地,以及高原、山地、沙漠半沙漠等地势地貌)的不利地位,而导致经济发展、要素聚集、产业布局上的低效率性。更是因其“非物性地理位置”所致,即远离国家政治、经济中心的边疆地区,以及非主流文化样式与历史传统的少数民族集聚区域,由此而固化了西部边疆地区“人文-地理”位置的边缘属性。西部边疆被固化在边缘位置的历史事实和现实状态也由于国家战略在两个地理“方向”的战略选择上而进一步被强化:一是西部边疆地区的空间要素服从战略需求而以东部中心聚集为“方向”指向,二是在国家经济改革战略布局以“海向”对外开发开放战略为主导“方向”。在全国一体的战略方向引导下,经济发展的空间“扩展”效应对西部存在着“整体区域缺失”,国家经济发展的空间格局的“广度”没有将西部边疆整体纳入,导致历史上不合理、不均衡的东西部发展的失衡现象保持着其固有的“历史延续性”,甚至继续强化着这一东西部“人口地理分隔”的历史特性。

五、研究结论与思考

第一,“中心-外围”是空间发展的差序格局,它依照“人文-地理”的远近距离确定利益关联的亲疏远近。这一差序格局交织着地缘经济、政治、人口等在价值指向和效率评价上既存有区域共性和内在一致性(这是统一的空间体系划分的依据),(30)一个统一的空间系统,要素集聚必须以某一或多项空间基本因素的同质性为基础。比如,国家疆域的空间同质性要素是“主权”和“有效行政管辖”的地域。在计划经济时代,城乡人口划分以户籍为身份认证,人口空间管理以户籍为同质性要素,农村和城镇为地域界线,人口跨界行为受到限制,非农人口与农业人口分别处在同质性户籍区域。在一个开放经济体,空间同质性的市场表达是“要素资源配置与流动”的自由通达性。但是,任何一个国家或区域的空间体系,必然存在着“中心-外围”的差序格局,因而也是一个资源配置与利益分割差异性甚至冲突的空间关系。又具有利益指向的区位差异性甚至冲突。西部地区特别是西部边疆沿边地区,在我国“中心-外围”空间格局中处于难以通过自身努力摆脱的“地缘困境”。借助“一带一路”建设的边疆发展要旨是打破西部边疆发展的“边界阻力”,为西部提供建构“自我中心”新型空间发展格局的国家支持,与周边国家甚至更广阔的国际市场实现具有空间关联的共同发展。(31)有研究指出:我国和对象国的“地理距离和文化距离对贸易流量有明显的阻碍作用”。但是,在“南南贸易”中“一带一路”相关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则能够证实“地理位置上越相近的国家之间贸易流动规模越大”。参见吕延方,王冬.“一带一路”有效实施:经济规模、地理与文化距离[J].经济学动态,2017,(4).因此,这是一个“经济-地理”优劣并存的地缘关系。基于这一全新的地缘战略,西部发展的区位布局与考虑不应是单纯的“通道效应”(32)一如“中欧班列”,实现了我国“海-陆”直接贯通“一带一路”亚欧沿线国家,达到了贸易和通关便利化、大幅度减少物流和时间成本,通道效应显著。但是,这一通道经济效应并未充分显示对西部经济和空间发展的显著影响。,也不应是被动地纳入仍以东部为中心的国家空间体系,而应主动“脱中心化”,建设“自我中心”,摆脱西部在传统“中心-外围”空间关系中的附属和边缘地位,提升自组织功能,建构起以西部为经济发展“中心”的外向型空间发展体系。需要强调的是:这一空间战略目标的实现不能单一地依赖经济战略的空间效率,还应依赖于融政治、社会管理、文化建设,以及边疆建设与民族发展为一体的综合战略,(33)在地理分布上,民族地区拥有约1.9万公里边境线,占全国陆地边境线的86%;下辖109个边境县区市,占全国边境城市的79%。参见萨础日娜.民族地区对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展战略研究[J].广西民族研究,2016,(6).西部陆路边境线居住着28个跨界民族。参见鲍庆祥.地缘安全视野下跨界民族的经济文化交往研究[J].贵州民族研究,2016,(11).因此,西部边疆发展与少数民族空间聚集是关联命题,“一带一路”对推动西部边疆民族聚集地区发展的空间意涵丰富。参见邓光其.民族地区经济与“一带一路”倡议研讨会综述[J].区域经济评论,2016,(6).长期以来我国边疆都是少数民族人口集中分布区域,有着复杂的“人文-地理”空间关系和特征,表达着各民族依托于特定地理空间的民族社会发展需求,以及由其特定生活方式制约下对自然资源、要素禀赋和人文地理的自觉选择,含有复杂的地理区位、聚集密度、居住形态、文化传统与历史延续性的空间含义。而其中,最为重要的空间要素是人口,是最大限度发挥基于新型地缘人口关系建构而实现的人口要素的空间聚集效率。

第二,“中心-外围”空间人口布局的差序格局表现为单一的“中心聚集指向”,并突出表现为:西部人口聚集的空间效率被锁定在传统状态,西部空间人口要素缺乏外向扩展所需要的国家地缘战略支持,建构“自我中心”空间人口体系的内生动力缺失等问题。传统“中心-外围”空间人口系统的“差序格局”导致西部边疆人口被锁定在边缘劣势地位:一是服从“中心”利益的价值需要,西部人口要素的聚集效率低下;二是在国家地缘战略中凸显边疆稳定、边防安全、边境管理等非经济目标的重要性,空间人口要素的经济效用会被搁置;三是在地缘战略的整体安排下,西部边疆空间人口形态突出表现为传统延续、自我封闭、内外锁定的特征,缺乏自组织功能作用下空间要素“中心”聚集效应;四是突出表现为乡重城轻、沿边散布、通关不畅的传统空间人口形态,产业根基薄,双边联通的经贸合作人口支持欠缺。

破解上述问题,需要国家有针对性地进行战略部署,克服西部发展的“边疆困境”。基于西部陆疆边境相邻国家在历史关系、双边国家现实利益、跨境民族文化渊源等交织而至的复杂状况,进行国家地缘战略的综合权衡与周密考虑,特别是要基于地缘人口关系进行战略性统筹安排,对西部边疆地区所处的不同地缘人口关系制定差异化政策,将全局性战略部署分解为地区方案和区域性行动,建构原生于西部边疆内部自主动力基础的空间效率结构,最大限度发挥其空间人口要素“中心”集聚的效率。

第三,“一带一路”应以西部摆脱区位劣势,转变既定“边缘地位”为自主空间发展“中心”,以西部边疆地区为“一带一路”区域方案和执行主体的“行动中心”,通过双边经济合作、“自贸区”建设等具有空间意义的对外开发开放实践,建立起西部新型空间人口体系,为西部边疆整体发展提供空间人口要素的高效率支持。

于此,应考虑两个重要关系:

一是必须打破西部地区的边界阻力,彻底转化西部地缘劣势地位,充分发挥西部在国家“西向”和“陆向”对外开发开放中的地缘战略优势。战略目标实现的最大问题是要避免“一带一路”对西部仅仅单纯地体现为“通道效应”甚至是“通而低效”的空间属性。因而,“一带一路”应全面考虑西部作为战略支点,发挥空间中心效率,以及由此启动西部全疆域发展的推进作用。而西部发展整体推进机制依赖于西部转换空间属性,改善地缘地位,形成面向国际市场的开放性空间体系,利用自身的边境、沿边、通关等区位禀赋而天然形成的陆疆开发开放地缘优势,实现跨越式发展。

二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地缘战略构想中,应充分考虑“地缘人口”对建构国家区域均衡发展战略的重大作用,通盘考虑重构西部地区外向型、中心功能、自组织作用下新型地缘人口关系,克服“边界阻力”,发挥空间要素作用的重要性。地缘人口的空间效能须在“一带一路”建设中予于提升,不仅仅为转变既定的东部“中心”指向,而是转变西部人口空间拓展的方向,转变有史以来传统“人口-地理”延续至今的地域分布和区位选择的不利性,建设国际化、中心化空间人口发展格局,形成空间人口要素与“一带一路”的相向而行,与经济、社会和人文的空间要素一起,构成协同机制,推进西部特别是西部边疆的全域发展。

猜你喜欢
人口要素中心
剪掉和中心无关的
《世界人口日》
人口转型为何在加速 精读
在打造“两个中心”中彰显统战担当作为
掌握这6点要素,让肥水更高效
人口最少的国家
1723 万人,我国人口数据下滑引关注
观赏植物的色彩要素在家居设计中的应用
论美术中“七大要素”的辩证关系
别让托养中心成“死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