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共对外党际交往之考察与思考

2020-03-02 13:19时新华
理论学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政党外交中国共产党

时新华

(中共山东省委党校[山东行政学院]中共党史教研部,山东 济南 250021)

我党对外党际交往的历史可以追溯至1921年前后,而上升到政党外交意义的对外党际交往则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事。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于1951年设立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作为专门部门进行对外党际交往,拓宽了国家整体外交领域,并完成了该领域理论与实践的最初奠基。改革开放新时期,邓小平代表党中央,以新型党际关系四项原则为指导,及时调整对外工作方针政策,实现了政党外交的新发展,为改革开放特别是经济建设赢得了良好的国际环境。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继承,形成并完善了新型政党关系思想,开创了更加丰富的政党外交实践,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构着共商、共建、共享的新型国际环境。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彻底结束了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控制和在中国的特权。恢复国家的独立和主权、实现中国独立自主的发展是我国外交的首要任务。毛泽东同志审时度势,建国前夕就制定了“一边倒”的外交工作方针,同一切平等待我之国家及政党发展正常外交关系,同时亦确立了我们的底线,即,必须坚持平等和独立自主的原则。

众所周知,中国共产党人以开放、博大的胸襟带领中国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新中国。之后,中国共产党以更为开放、包容的心态审视自身与世界之间的关系。随着对外党际交往任务的日益繁重,1951年,成立了专门从事党的对外联络、交流工作的专门机构——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开辟了国家总体外交的新领域,在“一边倒”外交总方针的指导下,取得了巨大成就。1949年10月,苏联首先同我国建交,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之后,波兰、匈牙利等十多个社会主义国家纷纷与中国政府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各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政党也随之纷纷和中共建立各种形式的联系。1956年党的八大时,共有56个国家的共产党、工人党应邀派出290多名代表出席会议,有效地突破了国际上帝国主义对社会主义中国的围堵政策。

但是,历史的发展总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中共对外党际交往战略、策略的选择,除了与执政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担当和宽广胸襟密切相关,更受制于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就国际环境而言,一方面,当时处于冷战时期,资本主义国家通过经济封锁、武力威慑等方式,对社会主义政权进行围追堵截。另一方面,20世纪50、60年代,中苏两党之间由于意识形态的分歧发生了“大论战”,进而影响了两国之间的正常外交关系。同时,以上两重因素,强化了中国共产党在社会主义道路探索方面出现的“左”的倾向,在外交及政党对外交往方面更加注重意识形态,该领域“左”的影响日益强化。

在历史合力的作用下,从1949年起,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共产党在发展对外党际关系方面,不得已而选择“以意识形态划线”,在对外党际交往的实践中,明显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就交往对象而言,一方面,大都是与意识形态相同相近,即都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共产党工人党进行交往。另一方面,我党也与共产党工人党之外的所有其他类型政党进行了有限的接触,其范围主要涵盖了资本主义国家没有执政的共产党、其他在野党、民族国家的政党等。20世纪50、60年代,英国工党、意大利社会党、冰岛统一社会党以及日本的自民党、社会党、公明党等派团访华,受到了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的接见(1)钟廉言:《中共共产党的国际交往》,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7年版,第36页。。20世纪70年代,澳大利亚的工党领袖惠特拉姆、联邦德国基民盟副主席施罗德、智利激进党领导人等也相继应邀访华等。

限于当时的国际环境,这些始终没有成为中共政党外交的主流。值得注意的是,邀请主体存在明显区别,与共产党工人党来访一般由中联部做为邀请主体不同,邀请其他类型的政党访华则是以诸如“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对外友协”等机构负责。这也从一个侧面表明,这一时期,我党对外党际关系的重点是共产党和工人党,而一般不与其他类型政党发展党际关系,即便是与这些政党交往过程中,也能或多或少地看到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子。如,中国共产党与日本自民党双方都曾经认为美帝国主义是两国人民的共同敌人,这成为两党进行交往的重要基础。再如20世纪60年代,中苏两党、两国关系破裂后,中国的外交环境明显恶化。为了应对两霸夹击下的巨大的挑战,改变困境,中共转而寻求“第三世界”国家政党及政府的支持。1958年以后,我党与亚非拉国家的民族民主政党的接触逐渐增多,如智利激进党和社会党、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肯尼亚非洲民族联盟等政党都曾应邀派出代表团访问中国(2)王创峰:《新时期中国共产党政党外交理论与实践研究》,中共中央党校博士论文,2006年。。

在“文革”时期任中联部部长的王稼祥受到错误的批判,被指责为“三和一少”和“三降一灭”修正主义路线的代表。外交的总体目标,被迫出现不同程度“左”的倾向,外交的主要内容是:支援“世界革命”“支左反修”强调“外交服从革命”;决定党际关系、国家关系亲疏的标准是:是否支持中国“文革”。结果,中共对外党际关系陷入自我孤立的境地,这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国家利益和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并严重恶化了中国的外交环境。1966到1967年一年间,中国政府同40多个已建交国家中的30多个国家发生外交纠纷,因各种问题与中国发生争执的国家大大增多。不少国家关闭了驻华使馆,甚至中断了同中国的外交关系。在1966至1976年十年间,中共同绝大多数国家的共产党处于敌对状态,同中共有联系的90多个外国共产党工人党中,只剩下十几个。

考察这一阶段的对外党际交往,有两点值得注意:“一边倒”的方针产生了较大影响,但是独立自主的倾向也较为明显,此其一。第二点,一方面,“以意识形态划线”是基本指导原则,也是该时期对外党际交往实践的最大特点,另一方面,毛泽东同志在多种场合表示社会制度不同不应成为政党、国家间交往的障碍,两种趋向在实践中相互交织。

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中国面临的国际局势日益缓和,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敏锐地觉察到这一变化,及时调整对外战略,适时实现与美国改善关系、与日本恢复邦交等等。这一事实表明,新中国成立初期因面临严峻的国际形势而被不断强化的革命思维,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被弱化。

20世纪70年末,中共果断结束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方针,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正确轨道上来,作出了改革开放的重大决策,党中央随之对我国外交战略进行重大调整:不再以意识形态划线,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试图与世界各国建立和发展友好合作关系,为国内经济社会发展创造一个稳定的国际环境;在外交原则上,坚持完全的独立自主,并赋予独立自主原则以不结盟的新内涵;经济发展在外交工作中重要性日益显现。

在国家总体外交战略调整的新形势下,20世纪70年代末,中共开始了对外党际交往战略的大调整。从理论层面看有两个标志:

一是政党对外交往开始摒弃“文革”期间“左”的方针。中联部等部门提出三个请示:即“关于黑非洲等地区一些民族主义国家执政党要求与我建立关系问题的请示”“建议为‘三和一少’、‘三降一灭’问题平反的请示”“关于对社会党开展工作的请示”先后于1977年、1979年、1980年被中共中央批准,这标志着中共对外交往中开始扩展党际关系的范围。

二是中共明确提出处理党际关系的四项原则。根据邓小平对处理党际关系适用新的原则的深入思考,1987年党的十二大报告明确提出:“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按照独立自主、完全平等、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原则,发展我党同各国共产党和其他工人阶级政党的关系。”(3)《十二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5页。这也是新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外党际交往的重大理论突破。

之后,在党的十三大报告中,党际关系四项原则的适用范围更加广泛,既适用于意识形态相同的共产党之间,也适用于意识形态不同的政党之间。十四大报告则把政党交往的适用范围扩展到世界“各国政党”。党的十五大报告更为明确,提出:“同一切愿与我党交往的各国政党发展新型的党际交流和合作关系,促进国家关系的发展。”(4)《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的历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央全会重要文件选编》(下),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第449—450页。这一重要论述表明,对外党际交往的范围空前扩大,并且确立了党际关系的根本原则是区别国家关系与政党关系、服从和服务于国家关系;在政党外交实践中,改变以意识形态划线、定亲疏的旧观念,逐渐摒弃革命思维;政党外交的中心目标是为经济建设服务。这些标志着自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的对外方针政策调整的最终结束。

从实践层面来看,这一阶段,中共先后同世界许多国家的共产党、社会党、民族主义政党或者恢复、或者建立友好合作关系。

国际共运大论战中,中共曾经批评南共为“现代修正主义”政党。1977年8月,南斯拉夫总统铁托应邀访华,以此为契机,两党恢复友好关系,中共政党对外交往取得重大突破。此后,我党政党外交的指导思想和工作方针开始全面调整。中共按照“不纠缠历史旧账、一切向前看、谋求合作”的原则,与许多国家的共产党恢复了被长期中断的政党交往关系。先是意大利共产党总书记恩里科·贝林格,于1980年4月应邀访华,在欧洲各国政党中产生了很好的示范效应。11月,西班牙共产党总书记卡里略应邀率团来华访问,实现了双方关系的正常化。1982年,中共分别和荷共、法共、希共恢复了关系。1983年,中共同瑞典左翼党、比利时共产党、圣马力诺共产党、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者)恢复了关系,同墨西哥统一社会党建立了联系。

1989年5月,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访华,邓小平表示“过去的事情一风吹”“结束过去,开辟未来”,并郑重宣布中苏两国、两党关系实现正常化。这表明,经过30年的漫长过程,昔日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社会主义国家的执政党摒弃前嫌、重修旧好,表明我党开始完全摆脱意识形态因素对政府外交、政党外交的羁绊。

1981年2月,法国社会党领导人密特朗应邀率团访华,西欧第一个社会党与中共建立关系,结束了中共与社会民主党之间关系的对立状态,开拓了政党对外交往的新领域。之后,联邦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席勃兰特于1984年访华,成为中共与社会党交往的又一件盛事。此后的三年时间里,中共以党际关系四项原则为基础,同世界上30多个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工党建立了联系。

截至1984年,我党和全球150多个政党、政党组织恢复和建立了友好联系。20世纪80年代末,这一数字剧增到到250多个。交往的对象、范围、内涵不断扩大,初步形成了全方位、多领域的对外交往新格局。

考察战略调整阶段我党的对外党际交往,有以下两个特点:第一,20世纪80年代,国家外交战略调整,进而中共对外党际交往也作出战略调整,一方面是国际形势不断缓和对国内形成的良性互动的多重结果;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中共能力的提升,表现为对世界局势把握能力和国内执政能力的提高。第二,对外党际交往战略调整中的最大理论创新就是新型党际关系四项原则的提出,这一原则要求,新型党际关系要超越意识形态,政党对外交往的根本目的是维护国家利益,服务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促进国家关系的发展。从20世纪80年代初之后,中共政党外交的重点是加强对外经济交流、促进经贸合作。

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苏东剧变,国内发生政治风波。中共面临严峻挑战,为了迅速打破西方制裁,我党在总体外交布局下,积极发展与各国各类执政党、参政党、合法在野党的关系,开创了政党对外交往工作的新局面。

首先,这一时期,中共主动加强与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的交往,与越、老、朝、古等社会主义国家执政党的关系恢复并不断加强,相互之间往来明显增多。同时,解放思想,打破意识形态束缚、不以意识形态划线,在坚持党际关系四项原则的基础上,积极与俄共、意共等苏东地区新组建的共产党和工人党积极接触,并建立了友好关系。

其次,中共与社会民主党的交往取得重大进展。1990年,中共与法国、西班牙社会党恢复关系,与日本社会党关系正常化。1991到1992年,中共与西欧十几个国家的社会党进行了广泛接触。1989年6月,中共通过做好与社会党主要领导人的扎实工作,成功阻止了社会党国际19大准备通过的一项反华决议。1998年9月,中共与社会党国际的关系得到全面的恢复和发展。

再次,积极主动地开展了同世界各类政党的广泛接触。1995年,中共分别与波兰的农民党、俄罗斯的农业党、联邦共产党、匈牙利工人党建立了联系。20世纪90年代,中共还与非洲地区36个国家的50多个政党建立了形式多样的关系。

最后,突出周边政党外交这一重点。1991年,中共代表团首访巴基斯坦和印度。截至2002年,中共几乎与周边国家的主要政党都建立了联系。其中有,马来西亚执政党联盟—国民阵线、柬埔寨奉辛比克党和人民党、印尼执政党专业集团,此外还有印度、尼泊尔、蒙古等国家的一些在野党。

在这一时期,中共政党对外交往的范围还扩展到一些国家的中右翼政党,如法国保卫共和联盟、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和基督教社会联盟、美国民主党思想库、英国保守党等等。

回顾20世纪90年代中共对外党际交往,有三点值得注意:一是大力发展与未建交国政党的关系,同一些国际性政党组织的多边交往显著增加。截至1997年,我党同拉美地区10个非建交国中的24个政党建立了交往关系。二是,进入90年代,党际交往突破传统政治议题,经济、贸易、文化等成为党际交往的重要内容,经贸往来较为活跃,出现了“政党外交搭台,经贸活动唱戏”的新局面。三是,就理论研究而言这一阶段学界提出了“政党外交”的概念,并逐渐被官方使用。1996年,俞正梁教授在学界较早地提出了“政党外交”一词。1997年9月,时任中联部部长的戴秉国在《十四大以来党对外交往取得重要进展》一文中,使用了“政党外交”的概念。这是对党际交往的新概括,表明对外党际交往从属于国家整体外交,其首要目的是维护国家利益。

进入新世纪、新阶段,国际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为各国经济发展带来了机遇,也使各国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国际局势日趋缓和,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但是,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冷战思维依然存在,全球冲突与热点问题仍然存在,全球问题的产生催生了全球治理理念,并逐渐成为国际社会的共识。

经过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事业顺利推进,经济高速发展,成就举世瞩目。但是也应该清醒看到,我们与发达国家仍然存在差距,某些领域差距巨大,通过借鉴发达国家经验加快中国发展的任务依然十分艰巨。因此,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需要借鉴世界各国政党特别是执政党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经验,研究各国治国理政的思路,汲取长期执政的老党、大党失去执政地位的历史教训。随着中国综合实力不断提升和国际地位的日益提高,中国在国际舞台上负责任大国的形象得以显现,迫切需要中共积极参与全球治理,并对全球问题提出应对之策,在世界舞台上展现与负责任大国地位相称的负责任大党的形象。

在这一历史阶段,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中央领导集体,实现了党的外交指导思想的与时俱进,坚持和平、发展、合作原则,国内构建和谐社会,国际倡议构建和谐世界。此阶段,中国共产党人胸怀更加宽广;在国际舞台上更加自信;融入全球化大潮更加积极;参与全球治理、应对全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更加主动。中共政党对外交往取得重大进展:积极配合国家重大外交部署,发挥了与各政党、政治组织广泛接触、坦诚交流、深入劝和促谈的作用。在双边关系发展的关键阶段,党的对外交往发挥“全天候交往”“柔性外交”和“人脉联络”等独特优势,主动切入、积极跟进,为推动国家关系健康发展和相关问题的顺利解决提供了另一条路径(5)王家瑞:《积极探索中国特色政党外交新格局——十六大以来中国共产党的对外交往》,《人民日报》2007年9月8日。。截至2010年,中共已与世界上16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600多个政党与政治组织建立起联系及交流机制(6)《新一轮中美政党高层对话有望于年底开展》,http://www.chinadaily.com.cn/zgrbjx/2010-07/28/content_11062406.htm?navigation=1。。

这一阶段,中共政党外交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首先,参与主体多元化。一般而言,政党对外交往的主体是中联部,由其代表中共与国外政党进行交往接触。随着政党外交在国家总体外交中的地位不断提升,中央领导对政党对外交往日益重视,政党对外交往的参与主体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在政党外交实践中,一方面,中共主要领导人出访和会晤国外政党政要的活动日益频繁,另一方面,中共中央其他领导人(包括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委员)、地方党委、政府的领导人也日益成为政党对外交往的主体。据有学者研究指出:“2003年至2009年间,由中央政治局常委参与出访和接见政党次数高达357次,平均每年达50余次,占中共政党外交活动总数的21.12%;由中央政治局委员牵头为241次,占总数量的14.3%,二者总计共占35.5%;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委员、中联部和相关部门副部长干部参与,占总体数量的2/3。”(7)刘朋:《中国共产党政党外交的现状及思考——基于2003—2009年中共重要对外交往活动的统计分析》,《学术探索》2010年第2期。这一时期的政党外交实践表明,政党外交在促进国家关系、维护国家利益方面的作用不断加强,促进政党对外交往的深入有了更广泛的民意基础。

其次,交往对象多样化。据2007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十六大以来,有近1200个国外政党来华访问,中共则派出了600多个代表团出访;我党与世界上100多个重要政党,或者建立了稳定的交流机制,或者建立了正式党际关系;同南太平洋、中东等地30多个国家的100多个政党建立了党际关系。

再次,交往方式多边化。政党对外交往,进行多边政党交往、开展多边研讨活动、日益丰富多彩、形式多样。我党对外党际交往形式主要有:定期互访、定向考察;定期举办商贸会、理论研讨会等。这一阶段,理论探讨、论坛等已经成为政党对外交往的主要形式和载体。中共与越共两党于2003—2010年成功举办了六次理论研讨会,促进了两党、两国之间的互学互鉴。由中联部牵头与外国政党多次举行多边研讨会,深入交流全球面临的共同问题。如2003年9月,与西欧国家的一些社会党、社民党以及澳大利亚工党联合举办了“全球化与国际新秩序”研讨会;2004年4月,与欧洲议会人民党党团共同举办了“WTO—中欧经贸关系研讨会”;2006年6月,与非洲布隆迪、喀麦隆等11国政党共同举办了“民族、宗教和扶贫问题——如何在发展中国家建立和谐社会”研讨会2007年5月,与“统一俄罗斯”党联合举行了“全球和地区视野中的中俄关系”研讨会(8)以上信息均据中联部网站。。

此外,由执政党牵头主办或者积极参与会议、论坛,也成为中共政党外交的一种重要形式。如2000年9月,由菲律宾首倡的亚洲政党国际会议在马尼拉召开,历经十余载,目前已经成为亚洲地区各个国家政党交流执政理念、增进政治共识的重要平台。亚洲各国政党之间加强区域合作的趋势明显增强。面对新趋势,中国共产党在积极参加了第一届、第二届亚洲政党国际会议之后,于2004年9月在北京成功举办了第三届亚洲政党国际会议。中共在亚洲政党多边交往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受到了亚洲各国政党和人民的充分肯定。

2007年,由中联部和英国英中协会共同发起成立了中英青年政治家论坛。论坛轮流在中国与英国举办。首届论坛于2007年11月在英国牛津举行,第二届论坛于2008年9月在北京举行。自2008年起,该论坛成为中英青年交流机制的组成部分,有力地推动了中英双方青年政治家之间的相互了解,促进了两国间政党的交流、合作,有效地助推了两国关系稳定发展。

最后,政党交往机制化。面对政党外交逐渐深入发展的形势,中国共产党在与国外政党交往中,不断在交往机制等方面进行探索,逐步形成了一些既结合双方、多方实际,又能够取得实效的交往机制。其中,中日、中越、中俄、中欧、中美等政党定期交流机制最具有代表性。机制既固定又灵活,主要有定期互访、定向考察、合作举办商贸会、理论研讨会等多种形式。

2006年7月,中共与日本民主党达成共识,决定建立“中国共产党与日本民主党定期交流机制”,旨在进一步深化两党交流,为中日关系的健康稳定发展作出贡献。2007年1月至2012年3月,该机制已先后举行了四次会议。2012年12月,日本民主党成为在野党,日本自民党把该机制改名为“中日执政党交流机制”,成为中共与自民党两党、中日两国定期交流的重要渠道。

成立于2009年的中俄执政党对话机制,是中共与统一俄罗斯党之间旨在为加强两党联系、促进两国关系而设立的一种高级别对话机制。两党每年轮流在两国举行一次会议,就共同关心的国际地区形势、两党两国关系和执政党自身建设等宏观性、战略性问题进行定期交流。2009年6月、2010年3月,在北京举行了第一次、第二次会议。

中欧之间因为2010年中欧政党综合性对话机制的设立而增加了全新的战略性沟通、全方位合作的重要平台,使中欧政党之间的扩大交流合作提高到新水平。这一对话机制已先后举办了五届。

2010年3月,中共与美国民主党、共和党之间在北京举办首届对话会,形成中美之间的对话机制。截至2017年12月,对话会已经成功举办了十届。目前,对话、合作机制这一形式,已经扩展到英、法、德等发达国家政党以及诸多发展中国家政党。2004年2月,中共与社会党国际建立了“战略对话机制”,这标志着政党外交的机制化水平进一步提高,政党外交在拓展服务国家总体外交领域方面的作用日益增强。

考察这一阶段的政党外交,有以下几点值得注意:一是这一时期是政党外交大发展的时期。改革开放不断深化,中国国际地位大幅提升,政党外交已成为中共展示国际形象平台和世界各国及世界政党认识中国、认识中共的窗口。我党以全球立场、天下情怀拥抱世界,积极同世界上所有愿意与本党交往的政党、政党组织进行沟通、交流。二是着重突出经贸议题。为国内经济建设服务成为此期政党外交的鲜明特色。三是以人为本、外交为民的根本宗旨得到强化。政党外交从单纯的“外交为国”发展到“外交为民”的新阶段。四是弱化意识形态因素。在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全球性问题日益突出,全球治理需要各国政府、政党及社会组织通力合作,世界各国各种类型的政党之间交流合作既有可能,又完全必要。合作、包容、共存必定会成为各国政党特别是执政党秉持的基本理念。

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擘画了“两个百年”的宏伟目标。顺应时代潮流,把握世界大势,深刻总结党的对外工作历史经验,在开创性地指导党对外工作实践中,逐步形成了新时代党的对外工作重要思想。“从党和国家工作全局出发,习近平总书记鲜明地指出,党的对外工作是我们党的一条重要战线,也是国家总体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论断清晰表明,党的对外工作具有双重定位。”(9)宋涛:《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党的对外工作重要思想》,《求是》2017年第7期。一方面,要服从、服务于党的事业的总体目标;另一方面,要符合国家总体外交战略部署的现实需要。这是新时代党的对外工作的显著特征,也是新时代我党对外工作的思路和重点。新时代政党外交呈现如下特点:

一是以新型政党关系理念为根本遵循开展新时代政党外交工作。2017年12月1日,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在北京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旨讲话中提出:“不同国家的政党应该增进互信、加强沟通、密切协作,要在探索新型国际关系的基础上建立求同存异、相互尊重、互学互鉴的新型政党关系。搭建多种形式、多种层次的国际政党交流合作网络,汇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强大力量(10)习近平:《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光明日报》2017年12月2日。。“建立新型政党关系”的倡议甫一提出,即得到各国政党代表的积极响应,引发国际社会高度关注。这一重要思想为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方略找准了切入点,为推动新时代中共政党对外党际交往擘画了未来、指明了方向。

政党是意识形色彩最强的政治组织,政党在选择国际交往对象时,意识形态因素是客观存在的。因此,长期以来,不同类型的政党间如何相处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解决。“建立新型政党关系”思想的核心内涵是“求同存异、相互尊重、互学互鉴”,既从价值观层面确立了世界政党处理关系、进行合作交流的原则和秩序,又从方法论层面指明了价值观实践的方法与路径,更从目标层面指明了构建“新型政党关系”的最终目标是推动实现人类命运共体。具体而言,其一,“求同存异”。各国政党在民族、地域、文化背景、意识形态等方面必然存在差异和分歧,政党交往就是要正视这一差异,寻求共性的东西,解决共同关切的问题,以此突显最大公约数原则。其二,“相互尊重”。世界政党有大小之分,有执政与在野之别,对执政党而言,又存在执政理念和对发展道路的不同选择。在政党对外交往中,无论大小都一视同仁,都不要干涉其他政党内部事务,重视并满足彼此的重大利益关切,更要尊重其他执政党的意识形态,特别是对本国本民族发展道路的选择等,以此突显平等原则。其三,“互学互鉴”。文明因交流而精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各国政党也是如此,都有自己的长处和优势,也存在自己的短板和不足。在政党相互交往中,既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和观点强加于人,又不能把自己的做法、制度、发展道路强加于人,以突显尊重文明多样性原则。

2017年11月30日至12月3日,世界120多个国家的300多个政党和政治组织的600多名政要齐聚北京,共同参加主题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同建设美好世界:政党的责任”的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会议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目标,通过了《北京倡议》。习近平总书记到会并发表了《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的主旨讲话,郑重宣布这一会议机制化,引发世界各国政党广泛热议,产生了强烈反响。会上各国代表平等交流、畅所欲言,为构建新型政党关系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的前身是“中国共产党与世界对话会”,目前已经成为一个具有相当国际影响力的高端政治对话平台。截至目前,已成功举办了20次活动,表明这一论坛已经成功走向海外,加深了中外相互理解。

二是突出政治引领。利用双边、多边交往,通过各种形式宣传党的重大执政理念、大政方针,加深国际社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道路、制度等的理解和支持。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党,也是为人类进步事业而奋斗的党。中国共产党是世界上最大的政党。大就要有大的样子。中国共产党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人类谋和平与发展。我们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本身就是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贡献。我们也要通过推动中国发展给世界创造更多机遇,通过深化自身实践探索人类社会发展规律并同世界各国分享。我们不“输入”外国模式,也不“输出”中国模式,不会要求别国“复制”中国的做法(11)习近平:《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光明日报》2017年12月2日。。这一论述是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国共产党人初心和使命的更为完整的表达:我们要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还要为世界谋进步、谋发展、谋大同。因此,中国共产党在政党外交中要展现大党形象,核心就是中国共产党在世界政坛、国际社会、世界政党中要起到政治引领作用,这也是十八大之后中共政党外交的一大特色。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十八之后,我党主动宣讲或应邀到世界各国宣介党的历次重要全会精神。对外宣介的内容,涉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共全面从严治党经验等等。在讲好中国故事、贡献中国智慧、提供中国方案等方面,政党外交日益发挥出独特作用。以2018年5月在深圳举办的“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为例。这次对话会共举办了四场专题会议:一是“中国共产党的故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广东的实践”专题宣介会;二是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专题研讨会;三是第四届中非青年领导人论坛;四是第二届中拉政党论坛。参加专题会议的各国政党政要围绕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国如何推进改革开放、国家发展等议题交流沟通,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了各国政党的智慧。

三是注重政党自身建设经验的交流。党的十八大以后,习近平总书记带领全党全国人民,以无比巨大的政治勇气和非凡魄力,敢于进行自我革命,从严治党取得巨大成就,形成并积累了加强政党自身建设的丰富经验。交流政党自身建设的经验,这也是政党外交的重要内容。2013年10月,中俄政党就曾以“群众路线与新形势下党的现代化建设”为题,召开了中俄执政党对话机制第四次会议。

2018年6月2日,由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主办的第十九届万寿论坛,涉及执政经验的内容更为丰富。此次论坛在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举行,共有来自45个国家和地区的66个政党的领导人和代表,与国内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围绕“中国改革的实践与经验启示”“深化改革与治理体系现代化”“新发展理念与乡村振兴”“国际经济合作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改革”等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

四是以国家重大外交理念为指针,密切配合国家重大外交议程,维护国家利益,促进国家关系发展。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把握人类命运,洞察时代发展大势,在中国与世界互动中敏锐发现中国与世界的机遇,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思想。国际社会已普遍认识到,这一理念不仅是中国对外政策的重大理论创新,也为国际社会解决共同面临的治理难题提供了解决方案。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一带一路”这一重大国际倡议后,中联部就把它作为中共对外党际交往的重大议题,作为国际宣介的重要内容。2015年10月举办了“亚洲政党丝绸之路专题会议”,主题是“重塑丝绸之路,促进共同发展”;2018年5月举办了首届“上合组织政党论坛”,30多个与会政党围绕“凝聚政党智慧,弘扬上海精神,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主题达成多项共识。围绕“一带一路”主题,中联部还通过举办平行的专题会议,开办、创建相应的论坛等方式,促进与各国政党的沟通交流,以此达到促使“一带一路”倡议不断走深走实的目的。

考察十八大以来中共政党外交,突出特点就是突出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引领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在探索新时代对外党际关系的过程中,以深邃的历史视野和宏大的世界眼光,把党际关系置于国家总体外交进行深入谋划,从与世界的关联、特别是与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外交方略的关联中进行考察,深刻认识到“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也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力量”(12)习近平:《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光明日报》2017年12月2日。。这是站在世界潮流、历史规律、时代前列、人类全局的高度思考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中国共产党与世界的关系,为政党外交指明了方向。政党外交的一个主题就是,通过各种途径,利用双边、多边交往,宣传党的重大执政理念,加深国际社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道路、制度、文化等的理解,树立党的良好形象,提升中共执政能力及对世界的方向引领能力、理念引领能力,进而推动中共政党外交达到新境界。

综上所述,从新中国成立算起,中国共产党对外党际交往走过了70年的风雨历程,既艰辛曲折,又充满希望。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集体,为巩固新生政权而进行对外党际交往,开辟了国家整体外交的新领域,为实现中华民族站起来,赢得了有利的国际环境,尽管历经挫折,但是为政党对外交往完成了理论与实践的最初奠基。改革开放到中共十五大召开,邓小平代表党中央,提出新型党际关系四项原则,并进行了党的对外工作战略的大调整,促进对外党际关系快速发展,为改革开放特别是经济建设赢得了良好的国际环境。党的十五大到党的十八大,面对世纪之交的国际国内新形势,中共开始从执政党的视角审视发展在推动中国现代化建设中的特殊作用,以更加开放的心态、更加宽广的胸襟包容世界,形成了全方位、多渠道、宽领域、深层次的对外交往格局,政党外交已成为展示中国共产党国际形象的重要平台和国际社会了解中国及中国共产党的重要窗口。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继承,形成了新型政党关系思想,赋予政党外交新内涵,夯实了政党外交的理论基础,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构着共商、共建、共享的新型国际环境。政党外交理论、实践的不断创新和发展使政党对外交往在国家总体外交中的地位不断强化。

通过考察,可以清晰看到,70年政党对外交往的历史,见证着一个执政党从对外交往孤立无援到国际友人纷至沓来再到高朋满座的艰辛历程,也见证了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由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过程,讲述了中国共产党由被迫封闭自我又不断突破封闭而满怀自信走向世界,由追赶世界、拥抱世界而走向引领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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