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舞台灯光的身份定位探析

刘毓

摘 要：舞台灯光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戏曲艺术自身的日臻完善，而逐渐生发的，并变得不可或缺，其身份定位值得捉摸。不论戏曲艺术如何依赖舞台灯光，舞台灯光如何不可或缺，舞台灯光在戏曲艺术中的从属地位是固有的，但恪守戏曲艺术从属者的身份定位，在戏曲这一综合艺术中舞台灯光仍大有作为。

关键词：戏曲;灯光;身份定位

戏曲是以程式化的歌舞演绎故事。这一过程的实施，赖于演员和观众，以及退居幕后的故事提供者——编剧。其他各部门，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戏曲艺术自身的日臻完善，而逐渐生发的，并变得不可或缺。这其中，就包括戏曲舞台灯光。我们很难想象，在现时社会，一台戏曲剧目如果缺失灯光，它将如何呈现，更遑论创造舞台时刻、渲染舞台气氛等。

一、舞台灯光是戏曲艺术的从属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观众对戏曲舞台的视角呈现需求会不断提高

，从戏曲艺术的综合属性来说，它不仅融合了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各艺术门类，而且融合唱念做打舞、手眼身法步等各种技法，舞台灯光只是其融合的众多艺术门类中美术的一个子项。如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作为美术子项的舞台灯光，在戏曲艺术中不能成为主体存在，而是与其他众多艺术门类一道，共同为戏曲舞台呈现服务，即更好地帮助表演，以及便于观众理解剧情、欣赏戏曲。在戏曲艺术发展成熟并极度繁荣的宋元时期，戏曲尚未曾融合灯光艺术。这至少说明，没有灯光艺术，不影响戏曲艺术的形成，灯光艺术不是戏曲艺术构成的充要条件。目前已知的关于灯光艺术进入戏曲的最早记载，是明末文学家张岱的散文《刘晖吉女戏》：“……刘晖吉奇情幻想，欲补从来梨园之缺陷。如《唐明皇游月宫》，叶法善作，场上一时黑魆地暗，手起剑落，霹雳一声，黑幔忽收，露出一月，其圆如规，四下以羊角染五色云气，中坐常仪，桂树吴刚，白兔捣药。轻纱幔之，内燃‘赛月明数株，光焰青黎，色如初曙，撒布成梁，遂蹑月窟，境界神奇，忘其为戏也。其他如舞灯，十数人手携一灯，忽隐忽现，怪幻百出，匪夷所思，令唐明皇见之，亦必目睁口开，谓氍毹场中那得如许光怪耶！……”①从文中我们能发现，其时灯光的运用，旨在营造剧情环境，尽管令时人“匪夷所思”“目睁口开”，文学家张岱还撰文记录，但它的出现与运用，并不能成为主角，成为戏曲艺术的主体。时至今日，即便高科技的光电技术融合进来，也依然如此。演员通过自身的表演，将高度综合的戏曲艺术传达观众，即已完成戏曲演出活动。其他各部门尽管不是多余的，但只能作为这一活动的从属，为这一传达活动服务。在戏曲中如此，在其他戏剧艺术中也一样，譬如在格洛托夫斯基的贫困戏剧理论与实践中，就只有演员和观众，丝毫不影响观演关系的构成。甚至，时至今日，各地乡间的草台演出、流动舞台车演出，都还没有灯光的融入;夜间演出，也不过是增加几盏仅供照明使用等灯具，还远谈不是灯光艺术。基于从属地位的现实，灯光艺术为戏曲艺术演出服务时，就得明确身份定位，是绿叶不是红花，不要抢占红花的光芒。甚至有人说，一场戏剧演出中，如果观众感觉到了灯光的存在，这场戏的灯光就是失败的。这种说法不乏道理，因为戏曲融合灯光艺术的目的，旨在为演出服务，营造时空环境也好，渲染舞台氛围也罢，都是为了让观众更好地理解剧情，感受剧情氛围。观众一旦感觉到灯光的存在，必然是灯光不合时宜地破坏了剧情氛围的营造、突出自身地位所造成;反之，优秀的灯光设计只会令观众流连于剧情之中，沉浸于剧情环境氛围之中，而忘乎一切都得益灯光艺术的营造。

二、舞台灯光在戏曲艺术中大有作为

灯光艺术是创造舞台时空环境最为便捷的手段。在舞台灯光以艺术的形式参与戏曲创作之前，传统戏曲中对时空环境的处理，一是通过唱念交代，如“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谯楼上三更鼓夜深人静”，“来此已是XX”，等等，费时费力，又一闪而过，观众一旦疏忽于这句唱念，就难以及时进入剧情氛围，戏曲艺术的传达与欣赏必然大打折扣;二是通过音乐交代，譬如以唢呐拟音的鸡叫指代天已放亮，在传统戏里大量存在，现时的乡间草台班演出依然将之作为主要手段之一，但这种指代并不具有明确性，对于现代城市里的年轻观众来说，他们连鸡叫声都不一定听过，更何谈鸡叫指代天亮，对于有丰富生活阅历的老年观众来说，在天彻底放亮之前，鸡会叫三遍，时间跨度很长，舞台上的唢呐拟音的鸡叫声，就可以理解为这一时间跨度上的任何时段。当舞台灯光以艺术的形式参与戏曲创作后，舞台时空环境的创造就变得高效、便捷，所创造的时空环境，其指向性也更为明确。譬如利用灯光艺术创造的“残阳如血”“红日东升”“闪电”等等，在现时的戏曲创作中已是司空见惯，既易于得到，又明确地交代时空环境，更具有意境，也更为真实。当然，灯光艺术创作戏曲舞台时空环境并不限于此，譬如，可以在有限的舞台创造无限的时空，利用灯光划分可以同时呈现不同时空环境，灯光可以瞬间完成时空切换，省却费时的传统的转场，使之剧情铺展更为连贯。灯光艺术在戏曲舞台时空环境创造方面的作用不胜枚举，随着光影技術的不断发展，从业者开发的不断深入，其作用还会不断增长。渲染舞台气氛是灯光艺术与生俱来的使命。从目前已知的舞台灯光首次融入戏曲艺术，明末刘晖吉在《唐明皇游月宫》中应用灯光的表现来看，“以羊角染五色云气”，“内燃‘赛月明数株，光焰青黎，色如初曙，撒布成梁，遂蹑月窟”，即是营造梦幻般浪漫色彩的月宫氛围。自明末以降，舞台灯具逐步丰富，尤其是二十世纪初电光源的出现，舞台灯光变得丰富多彩，及至电脑灯在舞台上的使用，可谓改写了戏曲舞台的视觉呈现，但灯光艺术渲染舞台气氛的使命未曾改变。舞台气氛的渲染，虽然是戏曲艺术高度发展成熟之后外加的，不在戏曲本体之列，但其作用不可小觑，尤其是观众审美需求不断提高的当下，加之文化生活多元化，多种新兴艺术形式不断冲击，戏曲艺术若想获得生存空间，就离不开舞台气氛的渲染。渲染舞台气氛，除却使之营造的环境更为真实，令观众更沉浸其中，感同身受，也能强化主题。譬如上海京剧院的经典剧目《曹操与杨修》，全剧以蓝光贯穿，灯光投在地冻冰封的景片上，反射出来晶莹透亮，给人阵阵寒意。曹操求贤若渴、妒贤如仇这一矛盾心理，在灯光的作用下得以外化。该剧的灯光设计，还采用了电影蒙太奇手法，来刻画曹操的多疑与内心恐惧。曹操正要入睡，追光打在他身上，光圈逐渐缩小，直至消失、暗场。与此同时，另一表演区圆柱状红光亮起，用频闪灯的闪电效果营造一个虚构的战场，曹操被刺客追杀，惊慌失措地进入观众视野;片刻后，又回到现实，追光下，曹操噩梦初醒，大汗淋漓。这一电影蒙太奇手法的采用，通过表演与光的配合，极其简练、极其精准地刻画出人物性格，同时，能最大限度抓住观众心理，引发好奇与关注。在舞台灯光融入戏曲艺术之前，这是难以想象的。

从上例中我们已不难看出，舞台灯光能突出中心人物。譬如，上述在蒙太奇式灯光的配合下曹操的表演，有效实现了让观众关注视点聚焦于曹操的心境，关注其喜怒哀乐变化，无形中使人物增添了无限丰富的质感。他被刺客追逐时的惊慌失措，噩梦初醒的大汗淋漓，这些极富特殊内涵的造型，得以更立体地突出，极具视觉冲击力，更契合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

注释：

①[明]张岱. 刘晖吉女戏.

（湖南阿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